“阿玲她怎麽會出盡全力?這是友誼對弈,兩人都不會認真,隻不過讓子是對方提出的。”


    “他們認識的?”歐陽旺問。


    霧舅舅稍稍搖頭:“不知道。”


    歐陽玲一邊下子一邊說道:“我和何龍王是舊相識,在認識你父親阿提隆泰陛下以前就已認識;後來到北方龍王宮殿做奴仆的時候,偶爾也去會會何麥和龍王;曾有一次跟隨你父親出遠門的時候也碰巧見麵,相識不深,卻也談得來——這些棋子。”說到下棋,歐陽玲和何麥和龍王用的不是手拿的棋子,棋盤也並非是紙質或者木質的真實存在,而是一塊屏幕上映現的圖畫。歐陽玲指尖輕觸屏幕,一顆白子點上去了。


    何麥和托著尖尖的下巴思考了好一會兒,撩起垂到臉龐上的碎發,輕輕點觸屏幕,然後伸直身子,敲打桌子邊沿,道:“這種東西,吾從來沒見過,沒有棋子抓在手裏的感覺挺特別的,可這東西真的非常方便。”


    “才不是方便,這張桌子不能隨便搬動到別處,要下一局棋也需要考慮位置,麻煩得很。”歐陽玲用小姑娘的嬌氣說話,充滿了頑皮和笑意,但是她的態度馬上就變了,無聲地苦笑過後道,“何龍王,最近好像過得不好,瞧你的樣子,手臂瘦削、衣服鬆弛、臉頰凹陷、雙眼神色閃爍,看來不僅僅是食物不足,可能是中毒了。”


    “怎麽會呢,吾所吃過的菜肴都有人嚐試過,看有沒有毒,這是其一;第二就是吾從來不吃人類的東西或者不認識的東西。”何麥和在反駁歐陽玲,可惜的是他沒有歐陽玲對世界了解那麽多。


    “何龍王你就這麽看嗎?”歐陽玲中止了棋局,平緩地道,“你還有下麽?這局又是我贏了。何龍王,我們每天的生活就像棋局一樣,選擇不同的棋步就會得到不同的結果,而這個棋盤就是我們生活的世界。何龍王你這裏的布局過於焦急,以至於後麵無法連接,這就是你現在的困惑:你很想了解人類,並且從他們身上獲取你想要的東西,但同時你又認為人類比妖族低劣,於是不自覺地抗拒人類,所以你兩邊都無法連接。我說錯了嗎?”何麥和笑而默認了。


    ——


    龍牙三人一離開,不巧地是羅傑剛剛回家,雙方沒有碰麵,錯過了一個好機會。羅傑去找露娜,聽聞歐陽旺出去了,轉身去找牛頭怪青鼎,先來幾句問候,又問:“那邊還好吧?”青鼎剛要說話,聽見門外一陣吵鬧聲,想說“好得不得了”的話吞進肚子裏。羅傑明白是學生們來了,翻身跳上深青色瓦頂,在梁脊背後偷偷張望,見是一群大約二三十個大學生在門口集合,不斷吆喝。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高高的眉額、細長的眼睛、一副精巧的銅眼鏡、鼓脹的脖子、白卻粗糙的手、簡便的白色連身衣,還穿著一雙白色高筒靴,一身白色打扮配上一頭淺色短發,在泛舟校園裏不算突出,但在一群花俏的學生們裏倒是非常明顯。羅傑歎了一聲:“方圓,不是方又不是圓,還是用你以前的名字弗蘭克好了。”


    “你說什麽?”青鼎在下麵,對著回到地麵的羅傑問道:“你要怎麽處理外麵的學生?”


    “先把伊休普頓叫來,我去。外麵有露娜,門口有特殊裝置,沒有經過邀請的人是進不來的,你和寶錠繼續看守著家裏的小妖們,我去找伊休普頓。”羅傑說完,轉身跳過隔壁的籬笆牆,消失在紫藤後麵。


    ——


    “你居然說我彷徨?我在與自己戰鬥?阿玲小姐,雖然你說得沒錯,卻也隻對了一半。”仍舊在“雙葉”露台上麵對麵而坐、卻中止對弈的何麥和龍王正與自己的對手歐陽玲說話,“我確實對人類的創造力感到驚訝,但是我從來沒有覺得一個能夠影響世界的種族是低劣的族群,隻不過是覺得他們太自大了,有時侯真是自大得連我們也瞧不起。阿玲小姐你也不一樣嗎?你把自己說得像個什麽都懂的人,其實也瞧不起人類。”


    都把心底話說出來,歐陽玲不但沒有發怒,還充滿笑容地說道:“我也沒有瞧不起他們的意思,畢竟你也說得對,他們已經過於強大,以為自己能夠改變世界上的一切,因此把隻應付生活的妖族當成是低等族群:妖族也好,人類也好,有時侯大家在看待對方的時候用的是同一種方法。不過我說的事情是陛下你中毒了,這毒與食物沒有關係,純粹是水質的問題。”


    歐陽玲說這些話的時候,一位少女托著一盤茶點闖入,並放在桌麵。由於她聽見了歐陽玲的話,因此補充道:“現在啊連吸一口空氣也會中毒,不然阿玲小姐也用不著留在泛舟裏。別小瞧她身體虛弱,如果不是霧舅舅一天到晚都說這說那的,她早就跑出去了。”少女沒有補充講述歐陽玲私下去殷州的事,而是給歐陽旺等一眾客人遞上茶水。


    歐陽玲笑而不言,霧舅舅已經臉紅了:“千秋,你不要取笑我,我不說這些,她要是在外麵出事誰負責,到最後還是要麻煩我們。”


    霧舅舅的話引來一陣子的笑聲,千秋也紅起臉來,卻不知怎麽反駁,撇著小嘴退縮到歐陽玲身後,晃著她道:“你看看你舅舅,一點也不正經。”


    “他的話很正經,是你想歪了。”歐陽玲為了避免疼痛而不敢大笑,淺笑過後又道:“千秋說得對,空氣裏水裏泥土你都是造出來的東西,就是不吃東西也要呼吸喝水,有毒的東西可以透過它們進入你的身體裏,躲也沒法躲,何龍王你就不清楚這個了。”


    何麥和恍然大悟:“你有什麽好辦法?”


    “解毒囉,不然我怎麽會叫我的醫生舅舅過來,這杯茶是他配出來的藥劑,你一定要喝光哦。”歐陽玲偶爾也會露出爽朗的笑容,難得一見。“生物就是這麽一種物體,生存是一場策略,但是無論妖族如何強大、人類如何改變世界,一切都是這片大自然的組成。”


    何麥和放下杯子,見桌麵上一群群小魚飛速躲避茶杯的落點,又悄悄遊回來碰碰杯碟,似乎在詢問“這是什麽?”龍王心想:“這少女心思不少,就是可惜了點。”他正想說話,忽見又闖入一人,激發他想起什麽,於是問道:“不知道那位薩姆小兄弟在什麽地方?”


    歐陽玲看看來者,見是李翰思,並沒有表示驚奇或者擔心,而是平靜地回答道:“薩姆正在外海尋找各位深海龍王,一時之間是回不來的。”


    “你正在找深海龍王?”何麥和見歐陽玲無聲點頭,繼續道:“我倒認識其中一位深海龍王鴻緹,他住在這裏不遠處的一個深溝裏,我平常去不了,但到了秋天就會有這麽一兩天海水水流產生變化,我就可以過去探訪對方:阿玲小姐不如試試這個辦法。但是我要說清楚哦,鴻緹是個懷疑主義者,可當他接受以後又是個守信的好兄弟,能不能敲開他的心就看你的本事,不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過獎了,謝謝你的提醒。”歐陽玲見李翰思正和霧舅舅、龍牙說話,神色焦急又彷徨,終於忍不住,把對方叫到身邊,問發生何事。


    李翰思一到就對眾客人表示歉意,然後才道:“方圓他準備衝擊你家,我已經先派嘉莉去調解,伊休普頓校長也正趕回家處理,阿玲小姐,這該怎麽辦?”


    但是歐陽玲卻提出一個看似不相幹的問題:“彼得列夫在什麽地方?”


    不問家裏的情況,也不去追詢安德魯,先找行政主任,對歐陽玲的提問,李翰思愣了一下才醒過來:“彼得列夫在行政樓,羅傑抓住他,準備把他送到……”


    歐陽玲平靜地打斷對方:“李翰思,彼得列夫的事就交給羅傑好了,畢竟羅傑是第二任校長,彼得列夫又是他教導出來的人,或多或少都會聽一聽羅傑的話;他們去什麽地方都可以,但千萬不要去學生們聚集的地方,免得攪禍。”


    ——


    “我對你真的非常失望,彼得列夫,你的視野竟然如此狹窄,你還想成為泛舟學校的校長?”在泛舟學校最北端、北門上的醫院,羅傑在顏誌通醫生的辦公室裏慢慢踱步,然後說著責備的話語,對象是彼得列夫。“我告訴你,你一直在學校裏的所作所為,包括你提議矗立的雕塑,都不過是小動作,都不過是你想證明自己存在的舉動:這些舉動對泛舟學校而言根本毫無意義。”


    彼得列夫是個紅褐色的頭發、碧綠色的眼睛、高高的鼻子的中年人,他從行政樓的大廳玻璃往外看,瞧著方圓和一眾學生們聚集在中央公園和校長家前的空地,暗暗地笑了。就在這個時候,羅傑從伊休普頓的房間裏出來,瞥見彼得列夫這副笑容,心裏佩服歐陽玲的洞察力,於是輕步靠近對方,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嚇了對方一跳:“我還以為你退休了……你怎麽還這麽年輕?”之類的話。


    “我年輕?你居然連一個像樣的稱呼也不用,彼得列夫,你越來越狂妄了,跟我來。”羅傑對彼得列夫一聲怒喝,叫來寧道淳、德明、高勝如和麥兆聰一起押解他去醫院。


    坐在辦公室中央的獨立沙發上,身邊有高勝如在按著肩膀,顏誌通坐在辦公桌對麵,麥兆聰則背對著顏誌通站在窗戶前眺望雄城,寧道淳和德明守在門口。每個人都靜止在同一地方,隻有羅傑緩慢步行,說話的也隻用他一人。“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我明明是第二任校長,卻還是上任前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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