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長假?放完長假是不是就不用再回來了?


    這會議室裏,陸淮深身居最高位,沒人敢違抗他,紛紛低頭不語。


    這場鬧劇引申出來的爆炸性消息還是以不可阻擋之勢傳開了來,至少陸淮深在會上的說辭,坐實了他已婚事實,具體他老婆是誰,公司拿錢做事的小蝦米根本無從得知。


    知道這事的,除了陸、江兩家的人,就是陸淮深的朋友。以及一些從兩家的往來中嗅到了不尋常但沒發現其中玄機的人。


    這些對事情一知半解的人,在一個圈子內的活動上常有碰麵,也跟陸江兩家的人打過交道,早就知道陸淮深和江舟蔓關係不一般,聯姻是遲早的時候。江啟應後來出了那事,估計也是陸淮深在後麵幫忙,看的應該是江舟蔓的麵子。便猜測著,陸淮深的老婆是江舟蔓。因此還私下感歎,還以為感情有多深,這才多久就鬧離婚。


    一早就鬧不消停,陸淮深一肚子火氣沒處發,開完會下來已經臨近中午午休時間,江舟蔓打電話過來,想問陸淮深晚上有安排了嗎?


    陸淮深一時沒說話。


    江舟蔓自顧說著,心情不錯的樣子,“你要是有時間了,我就定位子,我想去吃……”


    “你昨天去找過江偌的小姨了?”陸淮深彼時壓著火氣,聲音裏毫不掩飾那透著直逼人心冷意,讓那邊為之一愣。


    江舟蔓聽他語氣不善,還質問她昨天的事,頓時晃了下神。


    那一瞬間的功夫,陸淮深的聲音沉了一個度,“怎麽不說話?”


    江舟蔓在那邊咬著唇,心跳一下快過一下,腦中一麵搜尋著答案,一麵回答了:“是。”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別插手我的事?”


    陸淮深冷硬的質問,徹底揪緊江舟蔓的心,又因他從未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講過話,出於本能畏懼著他的怒意,她出神地囁嚅著反問:“你的事?這難道不是我們的事?”


    “這是我跟她的事。”陸淮深泠然強調。


    江舟蔓不知所措地哽咽,語氣激動,“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江偌纏著你?你難道不想離婚,不想早點擺脫江偌?我做這些都是為了誰啊陸淮深?!”


    她說著,因為情緒越發不穩,聲音微微顫抖,聲音也失了控一般抬高,“江偌聽不進勸,找她小姨談條件是最穩妥的辦法,江偌和我們相互掣肘,你不覺得陷入一個僵局了嗎?”


    陸淮深站在辦公室落地窗前盯著樓下蚍蜉般挪動的人群,麵無表情,懶得多說:“我極其討厭自作聰明的女人,我一直以為你是真聰明。”


    江舟蔓心裏一窒,在電話那頭坐在辦公桌上,顫抖著將手指插進發絲裏,扶著頭,整個人像被冰水湧沒般,呼吸淺薄,手腳發涼。


    她哪曾想到,一向對她包容,從未說過重話的男人,會對她說這樣的話呢?


    江舟蔓遏製著自己想要聲嘶力竭的衝動,她輕聲笑了笑,“說穿了,你根本不是真的想下狠心逼她,陸淮深,你不要現在告訴我,你不想跟她離婚了,那我呢?”


    “別再耍小聰明,你還是你。”陸淮深說完掛了電話。


    江舟蔓聽著那頭掛斷的聲音,死死握緊了手機。


    耍小聰明?


    她出奇冷靜地想到,江偌現在不也是耍著小聰明跟他周璿麽?全世界的女人都能跟自己男人耍的小聰明,江偌可以,她就不可以是麽?


    這說法著實有趣。


    她去找江偌小姨的時候,可沒料想到結局會是這樣的。


    陸淮深他到底是向著誰的?


    江舟蔓拿著手機的手無力地抵在額頭,她沒想到跟陸淮深第一爆發這麽嚴重的爭吵,竟然是因為江偌。


    她哥說得沒錯,陸淮深生性涼薄,他的感情太輕太輕,他對她可能是一點點喜歡,可能是沒那麽喜歡,所以她一旦觸及他的底線,這一點喜歡都會被收回。


    但她現在想問的是,他到底喜歡過自己沒有?他對她好,對她寬容,是出於什麽,這段關係中的責任嗎?


    如果是這樣,他因為和江偌之間的婚姻,會不會因為時間一長,恨意消怠,而漸漸對她生出了……責任感?


    江舟蔓胡亂想著,想到最後一顆心沉進深海,墜得見不著底。


    ……


    江偌回到醫院,喬惠已經撤了呼吸機,正躺著休息,精神狀態比前兩天差了不止一點。


    “怎麽樣了?”喬惠擔心程嘯的身體。


    江偌眼睛都不眨地扯謊,讓她不要擔心,“有點發燒了,估計是昨晚著了涼,我給他帶了藥回去,吃了就睡下了,我讓他好了就去上課。”


    喬惠點點頭,“那就好。”


    江偌見小姨說話有氣無力,呼吸也很費勁,不願她再多說,要她安靜休息。


    喬惠卻搖搖頭,看著江偌,“我想再聽你說一說昨晚的事。”


    喬惠大病之後的聲音囫圇,說話有些口齒不清,每個字的音節都在口腔裏打轉。


    江偌一下子繃緊了身子,喬惠的執著超乎她的想象。


    喬惠將頭轉向了天花板,盯著那雪白的燈和牆,自顧地說:“我這輩子,不如人嘴巴能言善辯,腦筋也不如別人好,任何事,需得別人點一點才能通。以前,我沒有想過,你跟陸淮深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他要這麽對你?哪怕後來又為了利益跟江啟應鬧成這樣,我以為至少結合的時候,大家是心甘情願啊……”


    喬惠的表情並無太多變化,說話的語氣卻極為傷心,江偌不敢打斷她,心裏惴惴不安,已經做好隨時叫醫生的準備。


    “昨天,你那個堂姐找我說那些話的時候,我是不想信的,昨晚,我腦子太亂,也理不清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在搪塞我。早上你走後啊,我把你們兩個人說過的話,串了一下,大概能感覺得出來,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


    喬惠說著閉上了眼睛,一副一言難盡的模樣。


    江偌哽咽,雙手搭在病床上,切切地看著她:“那你要怎樣才能相信我?”


    江偌之所以不敢說實話,是因為當時江家情況危殆,江啟應又多次相求,她猶豫不決的時候,爺爺先斬後奏,直接捏著陸淮深的把柄發話,一定要讓他們二人結婚。


    陸淮深確實為了娶她,跟江舟蔓分了手。


    她知道喬惠心裏過不去這道坎,她不敢在喬惠病情不穩定的時候說出來。


    喬惠說:“我想問問陸淮深本人。”


    自家孩子被詆毀,順帶著連自己多年來的教育都否定了,喬惠自然心有不甘,別人又說不過,隻好跟自己過不去。


    江偌低了下頭,抿住唇,小聲清晰地說:“他大忙人事情多,白天在公司,晚上還要應酬,時不時還要到處出差,哪有這個時間。”


    喬惠又重重閉上眼睛,江偌妥協:“我會給他打電話啊,問他有沒有空。”


    江偌此刻的心情難以言喻,就像學生時代自己犯了錯,班主任要找家長,還要讓她自己親自給家長打電話。


    一邊等待著淩遲,還要一邊想辦法拖延。


    喬惠眼神殷切,“好,你打。”


    江偌:“……”


    喬惠在這件事情上特別堅決,江偌本來想先拖著,等小姨身體好起來,一點點循序漸進地將這件事告訴她,但是她讓江偌撥號的時候,要給她看撥的是不是陸淮深的號碼,以防她故意混淆視聽。


    江偌隻好點開聯係人頁麵,找到陸淮深之後,撥出去,示意給喬惠看。


    喬惠點點頭。


    江偌心裏有一點點不耐煩,更多的是心虛,她是做了虧心事,自然害怕鬼敲門,雖然陸淮深也不是什麽善茬,但是小姨管不著他,便跟她磕上了。


    早上才跟陸淮深針鋒相對,一番狠話說得溜,氣勢洶洶的來,趾高氣昂的去,現在卻又變成了她求人。


    心裏做好迎接一頓冷嘲熱諷的準備,並且沒有意外的話,陸淮深不會答應過來,如此也合她心意,他主動拒絕的效果,總比她找借口哄騙小姨來得微妙。


    電話沒打通,陸淮深拒接了。


    江偌回去找喬惠告訴她,“他現在應該在忙,電話都沒人接。”


    喬惠眼裏有光,晶亮,“那你晚上打。”


    一晃到了入夜,江偌打過去,陸淮深接起,沒說話,那頭安安靜靜的。


    江偌站在走廊裏,避過了來往送餐的家屬,到了安靜的走廊盡頭,那邊沉默的當口,她聽見頻率沉穩的清淺呼吸聲。


    江偌手心不斷被涼汗濡濕,開門見山,卻支支吾吾地問:“陸淮深,你能來醫院看一下我小姨麽?她想見一下你。”


    陸淮深那邊沉默了片刻,說:“我等下有應酬。”


    他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江偌現在連他的眼神和表情都看不到,自然猜不出他怎麽想,是有空就能過來看一眼,還是一直都不會有空、不想過來的意思?


    “嗯,行。”江偌也沒再追問。


    她並不想陸淮深跟小姨有什麽交集,也不好腆著臉繼續追問,顯得沒臉沒皮。


    喬惠聽到結果,情緒不怎麽好,江偌守在旁邊不怎麽敢說話,心裏越來越忐忑。


    夜更深些的時候,江偌突然接到陸淮深電話,他聲音如往常般淡漠,問她:“在幾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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