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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xxx年12月20日,作為古阿拉貢王國的首府,薩拉戈薩城似乎一夜之間回到200多年前。


    城市西麵的埃布羅河南岸,處處硝煙彌漫,炮聲隆隆,上千名身著18世紀軍服的“士兵”正在此捉對廝殺。


    麵對薩拉戈薩城的一方,是500名手執燧發槍,裝備精良的法國近衛軍。這些法國佬身穿那個時代最華麗、最耀眼也是最昂貴的軍服:頭戴黑色的熊皮無邊帽,帽上配有紅色羽飾和白色飾索,以及那塊聞名歐洲的黃銅鷹徽;身體兩側掛著**流蘇和紅色肩章;貼身的襯衣是白色羊毛織成的“有袖馬甲”,外罩穿一件配有白色大翻領與紅色袖頭的深藍色外套,下身是雄鹿皮的白色馬褲和硬筒高統靴,這種靴子看起來更威武,但穿著不是很舒適。


    近衛軍士兵戴著手套,留著漂亮的八字須和連鬢胡子,佩帶兩根交叉的白色武裝背帶,其中一根挎著彈藥盒,另一根則挎著短軍刀或水壺,肩扛“1777改良型”滑膛槍。


    500人分3個連,並以連隊為單位,水平排列成三列橫隊。前後橫隊間隔1米,每個連隊左右相距8到10米。


    佩帶肩章、腰跨軍刀的軍官們位列於三列橫隊的最前列,與一名掌旗官,兩名軍士保持同一水平位置,上尉連長在隊列左側靠前處,身旁站有兩名鼓手,一名軍士。


    “拿破侖皇帝”來了,他騎著一匹白色的高頭戰馬,緩步騎行在老近-衛軍連隊的中間,如同無數影視作品中經典鏡頭裏的那副模樣:近衛獵騎兵的軍官上衣、馬倫戈灰的大衣和那頂著名的三角帽。


    每當扮演拿破侖皇帝的家夥摘下頭頂的三角帽,無比風騷的朝圍觀人群揮舞時,老近衛軍們都要在鼓點的指引下,拚命的大喊幾聲“皇帝萬歲”的口號,借此博得觀眾的連連叫好。如果300年前**戈薩城的守衛者聽到這歡呼叫好聲,指不定會從墳墓裏爬出來,怒斥不孝的後代子孫。


    他們的對手是500名薩拉戈薩城的英勇西班牙守軍,包括150名騎兵和350名步兵。西班牙步兵身穿顏色略淺的藍色或綠色上衣,依然是白色馬褲,而騎兵們的製服灰白色居多,他們戴著高高的米涅瓦式頭盔,並在上麵係上一束馬尾。


    距離法國人800米時,西班牙人的火炮首先發威,騰起的白色煙霧與隆隆巨響,指引著將士們開始進攻。騎兵首先揮舞著馬刀,在自己的呐喊聲以及圍觀者的驚叫聲中,策馬狂奔。數百隻馬蹄掀起了大量的塵土,令屁股後麵的步兵們叫苦不迭。七八個步兵扮演者幹脆不玩了,他們拖著步槍,在觀眾的奚落聲中,罵罵咧咧退出了戰場。


    西班牙騎兵的領頭軍官是個五十多歲的胖子,他努力挺直了胸膛,竭力想在奔馳的駿馬上向觀眾展示自己的英姿,可惜他又矮又胖,身手笨拙,白費了一番勁後,碩大的啤酒肚最終還是迫使他緊壓在馬背上,自己也累得氣喘籲籲。


    現場的觀眾並不知道,拿破侖和他近衛軍從來沒有出現在薩拉戈薩城(拉納元帥指揮攻占的),當時薩拉戈薩城內的西班牙守軍早已沒了成建製的胸甲騎兵,就算他們知道,也不會在乎,拜托,咱們又不是曆史學者,這場重現1808年法蘭西帝**隊兩次圍攻薩拉戈薩城激戰場景的演出,隻要熱鬧好看就行。


    於是,從太陽升起之時,整個長寬各2公裏戰場四周,已被無數可愛的薩拉戈薩市民層層包圍起來,古老而雄偉的阿爾哈菲利亞城堡西側,具備極佳觀賞視野的位置,搭設起了華麗舒適的觀禮台,以供達官顯貴與外國友人觀賞。


    按照主辦方的請求,所有嘉賓,無論男女都打扮成了十九世紀早期的各國貴族。男士們通常頭戴撲著香粉的假發,內穿絲織緊身服,外加繡有金色花邊的華麗朝服,腳穿長統襪,低口鞋,胸前還佩戴幾枚勳章;女人們大多是色彩鮮豔的宮廷式裙服,脖子吊墜鑽石等裝飾,左手拎著精巧的絲絨繡金手提包,右手拿著香氣撲鼻的貴婦扇,在與人交談時,輕輕遮擋自己含笑的嘴唇,卻使勁讓更吸引男人的胸脯不斷膨脹。


    所有人的交際語言都是莊重、典雅的法語,英語在這裏沒用途。如果不會法語,那麽就請閉嘴,因為沒人願意與你交談。


    本次“薩拉戈薩保衛戰”的受邀嘉賓,中國罐頭食品協會的副會長,經常往返歐美各國的貿易商楊德賽也懂得法語,但他卻主動選擇自我流放,在遠離“各國貴族”的觀禮台最後一排就坐。一是濃鬱的香粉與香水味道令他惡心;二來,自己斷然拒絕身穿19世紀的滿清官服,一襲灰色的中山裝讓他顯得不太合群。


    這位三十來歲的華商,身體高大,體格健壯,眼睛烏黑明亮,神態顯得謙和與友善,嘴角似乎永遠都掛著一絲微笑,令人感覺如沐春風,這與其長期的商人身份分不開的。


    冬日的暖陽照在臉上,令人渾身上下覺得舒坦,如不是戰場上時不時傳來隆隆炮聲與叫喊聲,楊德賽幾乎都想假寐片刻。


    今天是自己與妻子的結婚紀念日,按照以往慣例,無論事務多忙,楊德賽都要趕回真實地名與妻兒團聚,享受美妙但短暫的天倫之樂。但今年不行,受到協會的委托,楊德賽必須要與西班牙的費爾南多侯爵會晤,取得後者的絕對支持。


    至於那位侯爵大人,就是那位裝扮著西班牙騎兵軍官,第一個衝向法軍陣地的胖子,他也是歐洲最大的食品批發商人之一,並在歐盟委員會中有著相當大的影響力,而這個影響力,正是楊德賽和中國罐頭食品協會看中與需要的。因為有傳聞,歐盟的反傾銷調查委員會,想要對來自中國的罐頭食品征收高額關稅。


    在使館參讚的引薦下,昨晚,自己與費爾南多侯爵進行了一番私下會談,得到了侯爵大人的保證,將為中國辯護,說服歐盟官員,取消有可能實施的反傾銷調查。但楊德賽對此並不放心,他還要等到這位侯爵大人在布魯塞爾的歐盟委員會上作證,才能算數。所以,自己必須在薩拉戈薩城等著,直到大後天飛往布魯塞爾的飛機。


    楊德賽努力使自己對戰場上發生的一切產生興趣,好來打發無聊的時光,但很快,他的視野又被轉移到不遠處的桉樹林裏,一陣微風拂過,帶來了清新可聞的桉樹香氣,驅散了該死的人工香粉。


    這幾年楊德賽在一直在歐洲經商,自然也了解一些敢於拿破侖時代的奇聞異事與戰爭壯舉。閑暇之餘,他也在商人朋友們的應邀下,觀賞過一些拿破侖協會在滑鐵盧戰場,在博羅季諾古遺址上的戰爭模擬,而這裏,更像是一場無厘頭鬧劇。


    當年,處於法國團團包圍的薩拉戈薩守軍已徹底喪失主動出擊的實力與勇氣,兩千名西班牙殘兵敗將在數萬民眾的支持下,唯有依托堅固的城防工事負隅頑抗,至於成建製的胸甲騎兵隻有西班牙人的英雄卡斯塔?裏奧斯將軍麾下才有。


    在很多人,也包括楊德賽看來,與其紀念這場最終失敗的城市保衛戰,還不如重演另一場,更加輝煌的“拜蘭之戰”,那可是拿破侖皇帝登基之後,法**隊在歐洲戰場上遭遇的第一次慘重失敗,兩萬五千名法軍陣亡與被俘,幾乎無一幸免,也包括他們的指揮官,以勇猛著稱的杜邦將軍。


    讓此次模擬戰爭的組織者,何塞?費爾南多侯爵去重演輝煌的“拜蘭之戰”這當然不可能,因為侯爵的七世先祖與那位拜蘭之戰的勝利者――西班牙將軍卡斯塔?裏奧斯曾是水火不容的政敵。祖先的恩怨一直流傳到後輩,這本身就是西班牙古老且腐朽的貴族傳統。


    無聊的時間打發中,楊德賽看到不遠處來了一位身材高挑,長發飄飄的白人女子,她沒有穿戴宮廷服飾,卻披著一件時尚的白色裘皮大衣,正在四處張望,似乎在找人。


    “哎,這隻大洋馬居然跟著自己來西班牙了!”楊德賽看清女子的相貌後,嘀咕一句,趕緊起身,試圖搶在不速之客看見自己前消失,但他的努力很快失敗了。


    “您好,楊,看見您真高興!”大洋馬以蹩腳的漢語微笑著衝著東方人打起招呼,又毫不客氣的來到楊德賽身邊坐下。


    這位二十來歲的大洋馬身材優美,打扮時髦,擁有一頭波浪般的金色秀發,一雙湛藍色的眼睛,她麵孔白皙,熒熒生輝,臉上洋溢著樂觀、自信與青春的活力,走到街上回頭率一定很高。


    可惜,楊德賽卻不喜歡,在他眼中麵前的美女更像是帶刺的玫瑰,借助無冕之王的頭銜四處挑刺,從普京、季莫申科、還有自己。他毫無紳士風度的回答:“抱歉,可我並不高興見到你,女人!另外,你的漢語太爛了,說英語或法語都可以。”


    大洋馬是名商報記者,幾個月前,楊德賽曾向俄國人兜售過一整列車快要到期的肉食與水果罐頭,就是被這位正義感過剩的大洋馬記者在報紙上捅出來的,為此,楊德賽和他的公司合夥人花費了一大筆公關費才擺平了伺機勒索的俄羅斯官員,好在最終隻是將罐頭重新包裝一下再度出貨,也沒怎麽虧本。


    “是波蘭女人,您也可以叫我瑪莎!”瑪莎顯露著最潔淨燦爛的笑容,糾正楊德賽對自己的稱呼。


    楊德賽當然知道大洋馬的名字與國籍,也清楚她此行的目的:一件拿破侖在1812年征俄戰場上遺失的純金琺琅肖像懷表,懷表裏麵的肖像有兩個人:法蘭西第一帝國皇帝的波蘭情人,瓦萊夫斯卡伯爵夫人,以及他們年僅兩歲的私生子亞曆山大。這件無價珍寶是一周前,楊德賽偶然從烏克蘭的地下黑市拍賣行裏得到,僅僅花費了十萬歐元。據說,這件寶貝的前主人,是那位仍在獄中服刑的烏克蘭前總理季莫申科。


    “20萬歐元。您知道,這會贏得基爾諾齊亞家族的友誼!”瑪莎毫不掩飾自己的來意,直截了當的提出交易。“波蘭夫人”不僅僅是自己家族的榮耀,也是全體“複興波蘭人”的驕傲,所以一切與之相關的紀念文物,都是瑪莎追求的目標


    楊德賽微笑著搖搖頭,盯著自己的一隻手掌翻來覆去折騰。巴黎索斯比拍賣行的人告訴自己,這支拿破侖懷表的價值可在120萬歐元以上,與這位關係並不太好的波蘭女人,以及她們家族的友誼比得上100萬歐元?


    拿破侖的懷表是楊德賽原本是想送給自己妻子,作為結婚紀念日的禮物,當然不會輕率的用作交易,除非對方的籌碼足夠大。商人的本性並不排斥這一點。


    “20萬歐元,外加一條消息附送。”瑪莎也不生氣,作為記者她見過太多的奸商。


    “什麽消息能夠價值100萬歐元?”楊德賽嗤笑著發問。


    交易在不怎麽順利的繼續進行著,戰場上卻突然響起的軍號與鼓樂聲,那是費爾南多侯爵和他的騎兵們“如願以償”的打敗了法國人,得勝凱旋。至於其中的過程,費爾南多的騎兵部隊直接衝到未作任何抵抗的法國步兵麵前,“拿破侖皇帝”潰敗了,他和他的近衛軍們接過西班牙人的支票,休息片刻,準備下午的演出。


    觀禮台上的男女嘉賓們紛紛起立,集體走到城牆邊鼓掌致意,僅留下角落邊正在嚐試拿破侖懷表買賣的一對男女。


    瑪莎手指著宮殿城下穿著西班牙胸甲騎兵的領袖,說道:“您那位合作夥伴,費爾南多侯爵徹底拋棄了您。三天前,他已就任拉丁美洲速食與罐頭行業協會的理事長,為了將廉價的中國罐頭擠出歐洲市場並取而代之,他向歐盟反傾銷調查委員會一位官員私下提交了一份對你們極為不利的證詞。倘若調查程序順利啟動,差不多1個禮拜之後,所有進入歐盟市場的中國原產罐頭品將要承擔增加80-200%的懲罰性關稅!”


    為了強調自己的說服力,瑪莎從挎包裏取出手機,並將一份影像展現到楊德賽麵前:畫麵中的費爾南多侯爵正向某位歐盟官員解說自己的證詞,索要後者對自己利益的補償。


    楊德賽立刻憤怒起來,心中痛罵無恥的西班牙叛徒,甚至抱怨當年拿破侖怎麽沒把西班牙人全部幹掉。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司空見慣,但如此赤-裸裸的欺騙與背叛的確少見,因為就在昨天,那位侯爵大人還在一群婊子麵前,信誓旦旦的對楊德賽和中國使館參讚保證,一定竭力阻止歐盟的反傾銷調查念頭。


    影像不似偽造,在確信了資料的真實性後,楊德賽反而冷靜下來,見識過太多風浪的他在積極尋求對策。瑪莎提供的情報物有所值,有了這一周的緩存時間,楊德賽與他的同事們能有八成把握,來挽救與歐盟的十多億歐元罐頭貿易。


    楊德賽當即下了決定,點點頭,“成交!我需要這段視頻完整版以及證詞的詳細內容,交易地點放在巴黎。另外,剩下的20萬歐元我想用來交換,據說我知,您和您的家族對歐盟負責法律事務的兩位法國官員能夠施加不錯的影響,我和我同事們非常感興趣,希望能得到一次宴會邀請,以及單獨的引薦。”


    瑪莎愉快的接受了意料之中的合作條件,收起手機,整理好小包,準備先行告辭,楊德賽卻攔住了她。


    “好了,美麗的瑪莎,為了預祝交易的成功,我希望能邀請您同進晚餐,薩拉戈薩城有一家餐廳的牛扒做得很不錯!”麵對單身美女,聞著撲麵而來的女人香後,楊德賽免不了春心大動,或許是心情變好後的玩笑意味。


    “抱歉,波蘭女人從不和已婚男人單獨會約。”瑪莎笑指著男人左手無名指的鑽戒,接著說道:“除非您像偉大的拿破侖一樣,曾經拯救過波蘭。”


    瑪莎輕笑著起身而去,飄逸的倩影顯得風姿綽約,就像在跳韻律操,讓人心神蕩漾。望著波蘭女人背影消失,楊德賽悻悻地從懷中取出拿破侖金表,重新欣賞起來。


    圓形金質表殼是用華麗琺琅和紅藍綠寶石串來裝飾,桂冠中心的“n”代表拿破侖專屬懷表。楊德賽單手撫摸懷表的寶石外殼,因為明天它的歸屬權不再是自己,不經意間的稍許用力,寶石邊緣的芒刺棱角刺破了楊德賽的掌心,一滴血液恰好落到“n”字上麵,隻見那血液就像是滲入了海綿之中一樣被懷表吸收,很快,懷表的金色表麵開始浮現出一道肉眼不可及的聖潔光芒……


    第二天淩晨,西班牙電視台幾乎都在同一時間內插播一條災難新聞:今天淩晨4點28分,坐落於埃布羅河南側的帕拉福斯豪華酒店六樓,忽然發生一起爆炸事件,共有數人不幸遇難,其中包括一名入住該酒店的中國籍商人……據薩拉戈薩城警方透露,該爆炸事情已初步排除人為作案的可能,應該屬於樓層間的瓦斯泄露,遇明火所致……有一名目擊者宣稱,在爆炸發生後,飯店的上空似乎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白光,繼而透出了一股聖潔氣息,猶如教堂裏撒播的上帝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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