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琪翹著二郎腿,小口地喝著茶,卻是一眼也不瞧張堂昌了。


    “劉先生...如今形勢已經壞到什麽程度了?還請先生給透個信兒...”


    劉文琪放下茶盞,擺了擺手,“前頭我幫那個夏老三,也幫了楊鶴汀,圖什麽?就是為了給往後留個念想,這人啊,總得為長遠打算,對吧?”


    “是!是!”


    “可如今的形勢,楊鶴汀怕是自身難保了,我這長遠打算,也算是打了水漂了,可見啊!這天下事,真真是難以預料,長遠打算,還不如及時行樂的好,你說對吧?張老板?”


    張堂昌何等機靈的人,頓時會意了,他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顛了顛,約莫有十兩左右,放在桌麵上,輕輕地推了過去。


    劉文琪一笑,看了張堂昌一眼,張堂昌笑著說道:“先生別客氣,留著打賞個戲子什麽的...”


    劉文琪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伸手拿起銀子放入懷中,“想問什麽?說吧?”


    “局勢到哪步了?”


    “大興隆那個夥計已經招了,交貨名冊已經落在謝總兵手上了,從昨個到今天,已經照著名冊的地址和姓名抓了十幾號人了,倒是跑了幾個,也都貼出通緝告示了!”


    “幕後主使是誰?招了麽?”


    劉文琪斜著眼睛看了張堂昌一眼,笑盈盈地說道:“一錠銀子,一個問題...前頭我想著幫個能耐人,往後一旦變了天,也能跟著吃香的喝辣的。現在看來,還得靠自己!”


    張堂昌卻是見怪不怪,能用銀子打發的人,總好過什麽都不接的,直來直去,不用想著算計和被算計。


    可銀子就那麽一錠,銀票又因為之前楊鶴汀的話,都兌成了現銀,張堂昌摸了半天,卻隻是摸出了一小錠金元寶來。


    張堂昌一尋思一咬牙,把那錠金子丟給劉文琪,“這比銀子來的實在吧!我可以隨便問了麽?”


    劉文琪接了金子,撇了撇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大興隆那夥計,供出主謀了麽?”


    “沒有,咬舌頭了!”劉文琪笑著看了張堂昌一眼,“但他是大興隆的人,謝總兵已經通電漢口那邊了,想必如今大興隆已經被封門檢查了!”


    沒供出主謀,也就是說錢楓暫時隻是有嫌疑而已,大興隆用工成百上千,這次押貨的又隻有一個人屬於大興隆,這算不得什麽真憑實據。


    何況大興隆是洋行,朝廷處理起來也是瞻前顧後的。


    “那楊先生呢?”


    “那名冊裏有句話,不知張老板可知道?”


    “我?不知道!”張堂昌冷笑著搖了搖頭,“既然拿了銀子,有什麽說什麽就行了,不用試探我!”


    劉文琪也是一笑,“依楊命行事,這是名冊中夾帶的紙條上所寫的。南陽城裏,姓楊的亂黨,怕是楊鶴汀楊先生算是上是首屈一指的嫌疑了!”


    “憑次一條就把楊先生落獄了?”


    “雖是一時半刻不會要了他的命,但...他也甭想著再出去了。畢竟如今天下局勢動蕩,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張堂昌皺著眉頭,給兩人續了點水,“有法子救他出來麽?”


    “有倒是有...”


    “何法?”


    “揭竿而起破了南陽城,自然就放出來了...”劉文琪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張堂昌,“不過如今鎮台衙門有綠營兵兩千整戈待發,想在這裏造次,隻你手上的百八十條槍,不成...”


    張堂昌暗暗地嘀咕道:這個劉文琪到底是什麽來頭,怎麽會把他們的情況都弄得了如指掌?


    劉文琪笑著搖了搖頭,輕聲歎道:“如今名冊在手,謝總兵按圖索驥正在忙著呢,不消一兩天,南陽城裏有名有號的亂黨就得被抓完了,到時候有的是功夫審理楊先生。鎮台衙門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謝總兵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就楊先生這身子骨,怕是熬不了多少日子的!”


    張堂昌緊皺著眉頭,這消息若是被張堂文和錢楓知道了,可怎麽辦呢?


    救肯定是要救的,當初張堂文被關在水牢裏的時候,楊鶴汀就在外麵沒少出力,如今換做楊鶴汀進去了,依張堂文的性格,又怎會置之不理呢?


    劉文琪見張堂昌無話,便緩緩地站起身來,“若是無事,我便回了,鎮台衙門的差我總還是要當的。再想尋我,鎮台衙門後門學三聲狗叫,別弄些同鄉啊親眷啊什麽的,老子從軍的時候說的是家裏沒活人了!”


    張堂昌隻在盤算著楊鶴汀的事,抱著拳朝著劉文琪虛虛地應了應,劉文琪無奈地笑了笑,“你們這些個有錢人,著實傲慢,救了個夏老三,楊鶴汀都要對我感恩戴德,怎的?夏老三不是你們一路人?哥哥嫂嫂沒句話,弟弟也是這般模樣,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劉文琪揚長而去了,張堂昌也是焦急地站起身來,想著把消息早些傳到賒旗鎮。


    畢竟這事兒進展的太快,連楊鶴汀都轉眼進去了,他呆在南陽城裏還有什麽事兒呢!


    張堂昌讓人牽來馬,一路向東出城。


    正在準備出關,城防營的人群中卻走出了幾個綠營兵來,不由分說地搶過張堂昌的馬韁,便把他拉到了一邊。


    張堂昌頓時大駭,可身邊都是扛槍的兵卒,任他如何掙紮也無可奈何啊。


    轉過門樓,卻看到城牆根的陰涼下,謝寶勝正坐在一個破木桌旁,喝茶乘涼。


    “張堂昌...走得那麽急,是得了什麽消息麽?”


    “謝...謝總兵?”


    謝寶勝沒有帶頂子,uu看書 ww.uukanshu 卻穿著武官補服,一臉刀疤似的的褶子看起來更加滲人了。


    謝寶勝緩緩站起身來,瞟了張堂昌一眼,“先前走了個夏老三,我就好奇我衙門裏是不是真出了內賊了!這回可算是從你這兒找著根兒了!那個文吏...劉文琪,都說了些什麽?”


    張堂昌頓時一驚,想不到這次來打探消息,卻直接把劉文琪這個插進鎮台衙門的人給暴露了。


    “謝總兵說的什麽...我...”


    “由不得你嘴硬,我自抓了楊鶴汀,便篤定你張家會來人打探消息,你與劉文琪茶館說話還送了他金銀,當我不知?”


    張堂昌感到雙腿有些發軟了,謝寶勝卻是冷冷地盯住了張堂昌,“這麽著急回去傳遞消息,想救人?還是想放人?我聽說,昨個張堂文也在南陽,還從南陽公學帶了個人走!那人是誰?”


    張堂昌戰戰兢兢地回望著謝寶勝,卻是驚得下巴都合不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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