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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破斧5


    白如虎暗叫冤枉。


    正要躲閃,那箭矢奔得太急,已經飛奔而至,不偏不倚地正中他的頭盔。叮咚一聲,頭盔插著一支箭矢,摔落在地上。


    白如虎勃然大怒:


    “他娘的!叫你們縣令出來,我們向將軍奮不顧身,親自殿後,讓白某護送百姓前來避難,此刻生死未卜,爾等竟敢刀箭相向,難道你們敢造反嗎?”


    城壕外的百姓也罵了起來:“是自己人,休要傷了白指揮使!”


    白如虎騎虎難下,他既不得門而入,更不敢轉身逃走,因為一旦轉身,他敢肯定自己立刻就會被射成刺蝟,那才叫冤枉呢!


    城頭上響起一陣騷動聲。


    “鎮北軍都指揮使向訓將軍麾下吐渾營指揮使白如虎,奉命護送兩千沁水百姓至此,請求入城!”白如虎挺起腰杆,衝著城頭再一次大聲疾呼。


    城頭上寂靜下來,無人說話,如死一般地寂靜。


    還是那聲渾厚的聲音從城頭上飄了下來:


    “吐渾營將士暫且退後,讓百姓先入城!如有異動,不分敵我,格殺勿論!”


    這個聲音既冷酷無情,又不容辯駁。


    城門徐徐打開,白如虎無奈,隻得先命自己的部下退後,讓逃難的百姓先入城。戰事起時,端氏城中本就有不少來自於沁水縣的百姓,他們證明逃進城來的是貨真價識的鄉親,也有人親眼看到過吐渾人與鎮北軍向訓將軍並肩作戰。


    城內各種守城器械物資齊備,州兵、鄉勇、衙役與丁壯各執刀槍,


    還有更多的雜役,正條不紊地被安排修築防禦工事,各處放置了大型床弩和炮車,守住城下的任何死角。


    入城來的難民迅速被甄別並被妥善安置,他們首先會得到一碗熱騰騰的湯麵。


    城內的官軍民雖然緊張,不乏憂慮,但從他們的臉上更多能看到的是鎮定與沉著,就如同他們的縣令大人一樣從容不迫。


    白如虎帶領自己的族人部下最後入了端氏城。一入了城,他便怒氣衝衝地直衝城頭。


    一隊人馬簇擁著一個身著戎裝的中年人迎麵走來,這位看上去像是本城主事人的中年人在白如虎破口大罵之前搶先說道:


    “我乃端氏縣縣令劉熙古,戎馬之際,敵我難分,慢怠了吐渾營將士,還請白指揮使擔待!”


    “劉大人說的好輕巧,我若真是遼人,以兩千大周百姓為質,大人難道敢射殺這兩千百姓嗎?”白如虎質問道。


    劉熙古年近半百,看上去溫文爾雅,有一副美須髯,雖是不折不扣的文官,但戎馬之際,他也是一身戎裝,佩劍挽弓,與武將無異。


    此人乃唐名臣左仆射劉仁軌第十一世孫,十五通易、詩、書,十九通春秋、子、史,曆數朝,既做過藩臣的幕僚從事與推官,也做過戶部巡官,此前在盧氏縣做過縣令,但他的騎射功夫又相當了得。隻可惜朝中無人,官一直做的比較小。


    這樣的既有才學又有實際經驗還有武藝在身的人,正是韓奕在昭義一鎮實施新政需要的人材。


    方才射向白如虎的那一箭,正是劉熙古親自射出的一箭。倘若劉熙古想取白如虎的性命,白如虎早就一命嗚呼了,他的箭法既便與與最善射的武人相比,也不遑多讓。


    白如虎身高體壯,他雙臂一揮,劉熙古劉縣令的從人就被他推得東倒西歪。嗆啷一聲,一把刀已經架在了劉熙古的脖子上。


    身邊的丁壯立刻驚恐地各持刀箭,對著白如虎。


    “我端氏縣城中,有本縣官軍民近五千之眾,加上鄰縣逃至本縣的,足以七千之眾!為了這七千人的安危,放棄那兩千人性命又何足為慮?舍小家,救大眾,老夫當仁不讓!”麵對脖子上的刀,劉熙古並不拐彎抹角,也不為自己的謹慎而尋找托辭,毫無懼色地直麵怒火中燒的白如虎。


    白如虎呆了呆,他的滿腔怒火,瞬間被劉熙古的冷酷無情澆滅,他有一肚子怨言被劉熙古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生生打壓下去。


    “請劉大人妥善安排好難民。再請大人給我吐渾營準備好足夠的箭矢與幹糧,我明日將出城。”白如虎收回了佩刀,悻悻地說道。


    “托韓相公的英明與上天的憐憫,我城中有足夠的箭矢與糧食,老夫敢問白指揮使城外的形勢如何?”劉熙古問道。


    他一接到來自節度副使劉德轉來的命令,立刻就進行了堅壁清野的工作,並無暇關注沁水外的情形。


    “遼人勢大,我軍難以速勝。前日沁水縣已經落入敵手,百姓死傷不下三千餘人。不過目前也隻聽說沁水一縣慘遭毒手,大人不用太擔心。向將軍眼下應該正在沁水河一帶作戰,我來時曾向向將軍發過誓,明晨他若不來此地相會,我必會率軍出城接應他。”


    “潞州方麵可有消息?”劉熙古追問道。


    “在下此前曾得知,潞州方麵戰事從未停歇過。韓相公恐怕一時難以脫身。”白如虎如實地答道。


    劉熙古想了想道:“在下以為,白指揮使不如留下來幫我守城更妥當一些。”


    “為何?”


    “正如白指揮使所言,遼人勢大,不可速勝。但我方堅壁清野早有準備,隻要能堅持些日子,遼虜自會退去。”劉熙古希望白如虎能夠留下來幫自己一把。


    “劉大人把希望寄托在敵軍身上,可笑至極!”白如虎話語中帶了幾分火氣,“此時此刻,向將軍正在沁水邊與敵激戰,生死未卜,我們吐渾人雖然不懂得太多的大道理,隻求問心無愧。”


    劉熙古隻得道:“明日你會得到足夠的箭矢與幹糧!”


    沁水邊,淡淡的月影下,向訓與鎮北軍的部下們再一次殺了個回馬槍。


    或許是對生存的渴望,激發了鎮北軍將士們全部的鬥誌。追蹤而來的遼兵前鋒,迅速地淹沒在氣勢如虹的反撲之中。


    向訓沒有來得及回顧自己的戰果,忙命部下踏上白如虎留下的唯一一座浮橋渡河。


    驀的,一支從沁水河上遊沿岸而下的遼兵殺了過來,狠狠地從斜刺裏撞在了鎮北軍後背上,將擁擠在渡口的鎮北軍衝得七零八落,大有將鎮北軍全殲於沁水河西岸之勢。


    雖已是枯水季節,沁水河這條南越太行最終注入黃河的河流仍然寬廣。擁擠在渡口的鎮北軍成了遼兵肆意攻擊的獵物,遼兵的箭矢嗖嗖地往人多處飛去。


    橋頭一片混亂,不時有人不慎落水,在水麵上浮浮沉沉,生死難料,而相互踐踏更是加劇了混亂與恐慌。


    “趕走遼虜!”向訓怒吼著。


    身受數創的向訓率著自己最信賴的精銳牙隊,繞過混亂的人群,直奔威脅最大的那隊遼兵,向遼兵發起瘋狂的一擊。


    戰馬長嘶,槍與槍的對碰,刀與刀的對撞,閃耀著星星火花。


    如同顆大石頭扔進了一潭湖水,發出巨大的咕咚之聲。令人熱血賁張的呐喊聲此起彼伏,響徹夜空,與胸口內的那一顆心髒共鳴。


    電光火石之間,遼兵倒下了三十來個,遼人見這支精銳的周軍太過勇猛,本能地向後急退,前隊往後急退,後隊拚命向前,前後撞在了一起,自亂陣腳。


    遼兵稍作觀察之後,揮舞著兵器,嗷嗷叫著再一次逼向前來。他們猙獰的麵孔,帶著嗜血的殘忍,和著沁水河嘩啦啦的流水聲與戰馬奔騰的鐵蹄聲,蜂擁而來。


    但這短暫的空檔,讓渡口的鎮北軍緩過一口氣來。會水的泅渡過沁水河,不會水的迅速沿著浮橋狂奔,還有些傷兵自動留下來阻擊。


    雙方亢奮地搏殺著,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吼聲,這個無名渡口讓雙方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鐵槍又刺倒了一個遼兵,那遼兵猙獰扭曲的麵孔如流星一閃而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槍尖刺破了他的皮甲,卻卡在了他胸骨之間,隨著這個遼兵的摔落馬下,向訓失去了自己最善用的兵器。


    腰上佩戴的一根鐵鐧已經握在了手中,向訓將鐵鐧高高的掄起,狠狠地砸在逼上前來的遼兵。


    鐵鐧將那遼兵的腦袋砸成了稀爛,頭骨破裂之聲在這亢奮激越的喊殺聲中出奇地清晰可聞。


    鮮血與腦汁橫飛。


    一股腥臭古怪的氣味彌漫開來,甚至在向訓浴血奮戰,付出慘重代價,最終成功撤到沁水河東岸時,這種氣味仍充斥著向訓的鼻孔,揮之不去。


    向訓不僅失去了自己的鐵槍,還失去了自己的坐騎,這是皇帝郭威的贈給韓奕禦馬中的一匹。浮橋撐不住逃奔將士們的踐踏,變得支離破碎,隨時都可能斷成數段,承受不住戰馬的重量,他隻能徒步通過。


    火箭飛速地從西岸射向浮橋,用蘆葦與枯樹及麻繩草草建築的浮橋被點燃,鎮北軍將士心有餘悸,倘若遼人若是拚命燒了浮橋,那他們將死無葬身之地。


    火光映照之下,遼人在對岸叫罵著,還有人在檢視著倒在對岸的鎮北軍士卒,給那些瀕死的士卒補上一刀。


    向訓不忍看向對岸,他將頭強扭過來檢視自己的部下。這一戰他又損失了五百部下,包括自己的一半牙隊。


    “將軍,快走!遼人似乎在上遊河淺處渡河!”部下們催促道。


    遼人絕非善類,更何況他們擁有兵力上的巨大優勢,遼人早就分出一隊人馬從上遊水淺處渡河、包抄,妄圖將鎮北軍在沁水兩岸包圍,然後徹底消滅。


    向訓隻好放棄奔往端氏縣的企圖,鑽入了山區,將遼人甩在了身後。


    天剛剛亮時,吐渾營指揮使白如虎早早地醒來,登上了端氏城頭。


    縣令劉熙古早已經站在那裏,他的盔甲上落滿了秋霜,如一尊泥菩薩一樣一動不動。昨夜的一個插曲及在城中的所見所聞,吐渾出身的白如虎第一次對文人有了深刻的認識。


    “白指揮使昨夜睡的可還安穩?你得養足氣力,好殺敵立功啊!”劉熙古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見是白如虎,扭頭問道。


    “嗯,還不錯。”白如虎點點頭,對劉熙古十分恭敬,“大人昨夜難道一夜未曾合眼?”


    劉熙古苦笑了一下:“我哪裏睡得下。這城中七千人口的身家性命,不,眼下有九千人的性命都在老夫身上背上呢!”


    “我看大人雖是文官,還擅長騎射,將這小小端氏城經營的如同銅牆鐵壁,城中糧甲充足,秩序井然,縱是遼人來了,恐怕也難以攻下。”白如虎說道。


    “這也是韓相公見機的早,否則老夫哪裏會準備的如此充分。隻盼京師能早派援兵來。”劉熙古道。


    “劉大人擔心守不住嗎?”白如虎問道。


    “我澤潞百年來久經戰火,民風剽悍,可戰之士多不可勝數。我城中精壯亦不在少數,老夫死不足惜,隻是擔心一旦失守,讓百姓慘遭遼人毒手。”劉熙古道。


    “我佩服大人的箭法與手段,不過卻不喜大人太過悲觀。我是粗人,不懂什麽大道理,見到遼人,盡管將遼人宰了便是!”白如虎不滿道。


    “哈哈,老夫不過是一個酸儒,讓白指揮使笑話了!”劉熙古開口大笑,這舒緩了他連日來緊張的情緒。


    “不敢笑話大人,我隻是覺得大敵當前,不能丟了自家銳氣。就像我們鎮北軍,這半月以來幾乎是被遼人追著打,不過那又能怎樣?我們越打士氣越高,因為我們每死了一位弟兄,我們對遼人的仇恨就多了一層,這仇結得太深,想忘掉都不行!”


    “好!”劉熙古讚道,轉而又問道,“白指揮使準備何時出城?”


    “我族中兄弟已準備妥當,待他們飽餐一頓,半個時辰後就出城去。”白如虎答道。


    “白指揮使恐怕出不去了!”劉熙古卻道。


    順著劉熙古的目光望去,白如虎看到了城外升騰起的黑色烽煙。


    隨著己方斥侯的慌張撤退,不久,大隊遼兵接踵而至,將端氏城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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