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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風起4


    怒馬從江渚嶺上狂奔而下,其勢如箭。


    高懷德橫槍在手,挺身擋在了怒馬麵前。韓奕抬手製止部下們射殺的意圖。


    藝高人膽大,高懷德無所畏懼,臉上甚至掛著一絲笑意。那吐渾族男子伏在馬背上,雙眼牢牢地瞪著他這個不怕死的,那這笑意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那男子微一愣神,斜側著半邊身子,待一靠近,雖然詫異於高懷德臉上的笑意,但“呼”地手中鐵槍往高懷德胸腹間直直地刺去,疾如迅雷。


    鐵槍鋒利的槍尖在烈日下閃耀嬈豔的光芒,奪人心魄,令人為之神搖。說那時遲那時快,高懷德在那槍尖似乎就要戳中自己胸膛的一刹那間,突然憑空消失了。


    駿馬飛速地一晃而過,馬背上的男子意識到自己這誌在必奪的一槍撲了空,緊接著他感覺自己飛了起來。


    高懷德在對方刺中之前的一瞬間,已經矮身躲過,順便的自己的手中的鐵槍狠狠地刺進了駿馬的腹部。駿馬受這致命的一擊,發出淒愴的長嘶鳴聲,猛得栽倒在地,巨大的慣性既帶走了高懷德的鐵槍,也讓它的主人騰空飛了起來。


    那吐渾男子雖然人在半空中,卻不慌張,在落地的時候,順勢滾落在地,卸去了大部分力量,迅速地想爬起來,隻是手中的長槍已經不翼而飛。


    高懷德緊追上幾步,大吼一聲,奮力縱身一躍,在對方將起未起之時,一隻鐵拳已經淩空砸下。那男子還未來及站起身來,隻得仰著頭勉強抵擋,這股壓迫性的力量讓他被迫再一次側臥在地,右腳卻已經使出了個“朝天腳”,正擊向高懷德那張棱角分明的下巴。


    高懷德被這神來一腳,逼得硬是扳回自己前傾的身子,堪堪躲過。兩人一經分開,各自站定,直視著對方。


    眾人被這一出好戲給吸引住了,發出一聲劇烈的讚歎聲,他們既驚歎高懷德的臨危不懼與冷靜沉著,也驚訝於那吐渾男子的好身手與急中生智。


    這位吐渾男子,一身短打扮,虎背熊腰,看上去就象一座小山一樣,威風凜凜,因為天氣炎熱上半身敞著懷,露出古銅色的胸脯。他肩寬體闊,瞧他那一張黑紅的臉龐,年紀倒是不比高懷德大多少。


    “這便是令郎白如虎?”韓奕問道。


    “這便是我的兒子,我們族中最勇敢最有本領的勇士!”白守敬表麵上無比驕傲,心中卻暗怪兒子魯莽。


    “人外有人,山外有天。就是不知道遇到了高將軍,令郎是隻真老虎,還是一隻病貓呢?”韓奕故意譏道。


    “倘若相公讓他們一對一,全憑真本事,我保管沒人可以勝過我兒子。”白守敬張紅了臉。


    “那麽白族長可敢與我賭上一賭?”


    “賭?”


    “令郎若是贏了,我立刻退兵,並且許諾永不踏入江渚嶺,絕不會傷了你族中一草一木。”


    “若是我兒子輸了呢?”白守敬看來是對自己兒子有極大的信心,聽韓奕下了這般賭注,立刻脫口問道。


    “你族中男子,十五歲以上,五十歲以下,帶上弓矢,騎上戰馬,跟我走!”韓奕道。


    白守敬盯著韓奕瞅了好半天,這一張似笑非笑卻恰似誌在必奪的臉,讓他忽然明悟了。正如吳大用所言,殺小雞何須興師動眾,對付江渚嶺上的吐渾人根本就不必大動幹戈,更不必花上一個時辰與白守敬對坐談判。


    韓奕此來,就是為了征兵,想將擅長登山越嶺與騎馬射箭的吐渾人編入自己軍中,一來壯大自身力量,尤其是補充鎮北軍的兵源,二來也可消除身後的隱患。漢將李瑰在襄垣慘敗之前,確曾遣人招降這支居住在澤、潞交界處山中的吐渾人,隻是密諜被韓奕偶然抓住了而已,這讓韓奕意識到身後的這支**於朝廷的力量不可小視。


    他之所以興師動眾,則有兩個目的,一是為了檢驗自己發展鄉軍的成果,以便為將來可能的戰事做準備,更是向江渚嶺上的吐渾人表明,自己要想滅亡他們,實在是易如反掌。當然,如他更不想讓自己麾下的軍士不必要地戰死在這裏,如果能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呢?


    高懷德與白如虎二人就在十幾步遠,二人都聽到了各自當家人的談話,各自赤手空拳地對峙著。


    “我若不與相公賭呢?”白守敬反問道。他有一把濃密的長髯,和一雙顧盼自雄的大眼,氣勢雄渾,怎麽看都看不出他已經五十出頭了。


    韓奕沒有答話,隻是臉上的笑容已經沒有了。


    白守敬剛剛升起的豪氣,立刻被韓奕用無言的回答給壓了下去,他良久歎道:“相公是我見過的第二厲害的年輕人。”


    “敢問那排第一的是誰?”


    “相公永遠也不會見到這個人,因為這個人早就死了,他叫李存勖!”


    “謝天謝地,我隻能排第二,要不然天天要被人上門挑戰,還不煩死?”韓奕莞爾一笑,“白族長不要給我戴高帽,這個賭你還賭不賭?你們吐渾人若是加入我軍,隻要聽我號令,敢拚命用事,朝廷的賞賜自然不會少了你們。那沙陀人李存勖既然能做上皇帝,你們這一支吐渾人說不定將來會有人做上將軍呢,這比你們守著這一方窮山勉強填飽肚子要好得多。倘若你們吐渾人都貪生怕死,倒讓我失望了!”


    “相公不必用言語激我,今日你將刀架在我脖子上,我能有其它選擇嗎?相公要是真想招我族中勇士入伍,定要讓老夫看看何人能駕馭了我們,我們可不願跟著手下敗將去上戰場!”韓奕一副施舍模樣實則威逼利誘的本質,令白守敬啞然失笑。


    “白族長夠爽快!”韓奕大喜,衝著高懷德呼道,“高兄,使出你看家的本事來,定要讓對方輸得心服口服!”


    韓奕話音未落,高懷德已經向白如虎撲了過去。那白如虎平時在族中堪稱第一好手,在武力上從來就看不起別人,卻未料到高懷德更是驕傲,習慣於得勢不饒人,在武技上哪裏還會謙虛,雨點般的拳腳立刻撲天蓋地撲來,讓白如虎一時隻有招架之力。


    “高將軍!”向訓大呼道,“韓帥說了,這次能否早日重建鎮北軍,就看你了!”


    高懷德將這種壓力視若無物,他眼裏隻有發散無窮精力的快感,就是將對手打死,壞了韓奕的大計,他也隻會當這是個意外。


    白如虎感覺到一種大氣磅礴的壓力,這種壓力在他成年後就沒有遇到過了,這激發了他體內更大的戰意,咆哮著與高懷德鬥在一起。


    拳拳生風,呼喝聲不絕於耳。兩人酣鬥的那一片平地,瘋長的茅草因他們踐踏而折伏在地。


    正當白如虎發起了反擊,中門大開之時,高懷德見有機可趁,利用自己更為靈活的身手,避開白如虎如石砣的拳頭,一拳直擊白如虎的胸膛。


    高懷德感覺自己這一拳打實了,心中暗自驚喜。這一拳卻如同打在一堵牆上,白如虎的虎軀隻是表麵上隻是晃了一晃,其實胸骨欲裂,他強忍著巨痛,就勢挾住了高懷德伸出右臂,跟進一步,用右肩猛得撞向高懷德懷中。


    高懷德感覺自己如同被一頭牛撞中,體腔內熱血沸騰,喉頭發甜,連忙順勢抽出右臂,用腳背猛踢白如虎膝窩,這脆弱的地方被這重重一擊,白如虎哎呀一聲,立刻放開了高懷德。


    二人又散了開,各自喘息著,都放下驕傲和速戰速決的念頭。


    “我忘了說,要是他們二人戰平了,那該如何?”韓奕忽然說道,“你們吐渾人應當擅長射箭,那就再比箭法如何?”


    韓奕對高懷德的箭法,遠比對他拳腳功夫更有信心,這就如同他相信自己的箭法一樣。


    白守敬對此保持高度警惕:“相公既然這麽說,那麽這位高將軍一定箭法出眾。不如比爬山?”


    白守敬不相信高懷德徒步爬山越嶺,也能勝得了自己這從小就在山嶺中健步如飛的兒子,就如同他不相信韓奕這次會樂意空手而歸一樣篤定。韓奕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誰說吐渾人質樸無邪,我看白族長賽過十個文秀才!”


    “那都是跟你們漢人學來的!”白守敬反唇相譏。他見韓奕的真正目的是來招攬他族中精壯,便稍稍放下心來。


    韓奕見高懷德不能迅速獲勝,本來想來個田忌賽馬,看白守敬這模樣,不大好糊弄,便隻好順觀其變,盼著高懷德能夠爭氣些,要不然自己今日便要食言,翻臉不認人了,幹脆殺盡一切隱患,一了百了。


    “高將軍,擊倒他!”


    “高將軍,將這黑大個擊倒,攻他下盤!”


    軍士們紛紛喧嘩道。


    將門無犬子,高懷德自幼便隨其父高行周征戰過,與人動手的經驗來自於搏命,而不是尋常的切磋,見一時奈何不了對手,便放棄急攻。他發現對手的力氣隻在自己之上,與他近身硬拚,隻會令自己陷於被動,於是他改變策略,繞著白如虎遊鬥。


    這樣一來,白如虎立刻不得不隨著高懷德的位置而急速轉身,一個不留神,不是吃高懷德一拳,就是被高懷德偷襲一腳。雙方你來我往,在平地裏酣暢淋漓地大戰一場,惹得觀戰的眾人忘了頭頂上的烈日。


    白如虎惱羞成怒,硬是承受了高懷德踢過來的一腳,一把抓住了高懷德的靴子,飛起一腳,這一腳要是踢中了,高懷德就是不受重傷,也要嘔血不止。高懷德不得已,隻得使勁吃奶的力氣往回拔腳,竟掙脫了自己的靴子,饒是如此白如虎這一鐵腳也掃中的他肋部,讓他劇痛無比。


    白如虎愣然,高懷德趁機一個掃膛腿,正中白如虎腳踝。白如虎一招不慎,巨塔似的身軀直挺挺地仰麵摔倒。高懷德得勢不饒人,如猛虎撲食一般跳在了白如虎身上,從背後將白如虎的脖子緊緊地扣住。


    白如虎透不氣來,一雙胳膊下意識地向身後亂抓,卻始終抓不到高懷德的臉。眼看就要命喪當場,白守敬驚呼道:


    “將軍,手下留情!”


    “你服不服?”高懷德手上又加了一把力氣。


    “服……服!”白如虎憋紅了臉,隻得發出含糊不清的求饒聲。


    “算你識相!”高懷德放開手下敗將,得意洋洋地回到韓奕身邊。


    韓奕解下自己腰上的羊皮水囊,扔向高懷德,大笑道:“高兄辛苦!”


    “單打獨鬥,不過是匹夫之勇,吾輩男兒應當在沙場之上證明自己的武勇,能萬人敵那才是真本事!”高懷德牛飲了一口。


    他總是這麽瀟灑與無畏,這正是韓奕最欣賞他的地方,而不是因為他是齊王高行周之子的緣故。


    白如虎滿臉羞愧地來到跟前。


    “白族長,這該如何說?”韓奕問道。


    “願賭服輸,全憑相公吩咐!”白守敬隻得道。


    “韓某雖來潞州為帥才半年,但久聞令郎可空手擒虎的本事,依我看令郎可做個營指揮使,專管族中五百壯士。”韓奕不顧白氏父子有任何表示,自顧自地說道,“我會將隨軍糧食留下,三日後,族中十五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男子就跟著白指揮使赴鹿台山報道,軍餉與待遇和他部相同。至於族中老弱婦孺,可下山學著侍弄莊稼,我自會遣人教導,口糧更不會少一粒。”


    韓奕開出的這個條件,讓白氏父子大喜過望,連忙下拜謝恩。如果他們敢反悔,當場必是血濺三尺,容不得他們不答應。至於如何讓他們誠心敬服,那就看將來的手段了。


    這對父子來不及思量,從此之後江渚嶺上的這一支吐渾人就算是徹底消亡了。


    “既然白族長答應歸誠,那麽從今往後便是一家人。今日敢巧了,朝廷使者親旨,免不了要有一場雖不豐盛但隆重的宴席,貴父子不如隨我一同去長子縣衙痛飲?”


    “謝相公!”白守敬躬身行禮,暗踢了自己那還如同夢遊的兒子一腳。


    “嘿嘿,我要做將軍了?”白如虎傻笑道。


    “統領五百人的營指揮使已經不小了,不過你要是真想做將軍,那得多殺敵才行。”高懷德從地上那匹死馬身上找回自己的鐵槍,聽到白如虎的話,覺得好笑。


    “那我得多殺敵!”白如虎拍著自己小山似的胸脯道。


    眾人莞爾。


    魏仁浦等人見韓奕談笑之間,就兵不血刃地收編了一支吐渾部落,不免更多了一份敬畏之心。


    “魏大人,韓某先有失遠迎,方才又接連失禮,請大人海涵!”韓奕說道。


    “韓帥駐兵在此,可不是遠迎百裏之遙嗎?”魏仁浦笑道。


    他這才來得及當麵打量韓奕,見韓奕已經蓄起了胡須,雖然有些淩亂,但卻增添了幾份大將沉穩雄渾的風度,舉手投足之間有著令人不敢直視的氣度。


    “下山!”韓奕揮了揮手。


    一陣悠長的角號聲中,全軍徐徐移動,簇擁著韓奕與魏仁浦等人下山。崇山峻嶺之中,“韓”字帥旗威風凜凜地搖曳著,書寫著邊關將士的萬丈豪情與英雄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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