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近來可謂是憂心忡忡。


    南京城最近接連爆出病死百姓的情況,且一死就是一家。


    一開始應天府尹還不以為意,但死的人越來越多,發現實在壓不住了才著了急,寫了奏疏奏報天子。


    朱慈烺讀過奏疏之後心情卻是低沉到了極點。


    根據奏報的描述,南京城很可能爆發了瘟疫。


    瘟疫在明代簡直是讓人聞風色變的存在。


    崇禎十六年的時候北京城爆發了一場大疫,幾乎半城的人都病死了。


    就連紫禁城中的宮娥、太監都病死了不少,弄得人心惶惶。


    朱慈烺來自後世,自然知道瘟疫的可怕。


    即便在醫療條件極高的後世,遭遇瘟疫人們也會顯得有些慌亂。


    但這並不是說瘟疫是無法控製的。


    要控製瘟疫的蔓延最重要的是隔離。


    把病人和潛在病患隔離,防止瘟疫人數呈幾何倍數蔓延。


    朱慈烺根據自己的印象將防治瘟疫的要點寫了下來,要應天府尹立即照辦。


    現在疫病還沒有處於爆發期,隻要全力防治還是能夠控製的住的。


    ......


    ......


    應天府尹譚兆倫背負雙手在書房內來回踱步。


    奏疏已經遞上去了,隻是不知道聖上有沒有看到?


    事關重大,譚兆倫絲毫不敢大意。要知道南京可是許久未爆發過瘟疫了。


    譚兆倫還指望著刷兩年聲望,然後升遷做個六部侍郎。可要是被扣上一個治理瘟疫不利的罪名那可就全完了。


    今上可不是烈皇帝,眼裏揉不得沙子。


    誰要是出工不出力,或者沒有作為那就距離被罷免不遠了。


    “大人,奏疏批下來了!”


    譚兆倫正自悵然間突然聽到心腹高呼,心中咯噔一聲。


    啊?這麽快?


    雖說南京城中官員遞上的奏疏批複要比外地快很多,但也沒有快到這個地步啊。


    要知道奏疏先要送到通政司分揀,然後交由內閣閱覽。內閣給出票擬意見送去司禮監批紅。特別重要的奏疏皇帝會親自閱覽,朱批意見。


    這麽一套流程走下來怎麽也得兩三天。而距離譚兆倫上奏疏剛剛過去了一天多啊。


    譚兆倫不敢怠慢,快步走過去問道:“奏疏在哪裏?”


    心腹雙手將奏疏呈上,譚兆倫一把奪過來展開來看。


    他匆匆掃過,見奏疏的批複中並沒有對他的評價,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他再仔細去看,隻見陛下對他提出了幾項十分具體的要求。


    其一立刻派人去將發生疫病的區域做出標記,並對染上疫病的人作出隔離,任何人不得靠近。


    其二凡是近期和那些染有疫病的人有過近距離接觸的一概隔離,視同病患。


    其三凡是病死之人,屍體一概焚燒之後深埋,不得有誤。


    其四南京城中所有百姓外出必須佩帶麵巾以防止飛沫傳染。


    其五應天府必須嚴格重視此事,每日都要將情況寫成奏疏報至宮中。


    看過這五條要求譚兆倫隻覺得頭大如鬥。


    他怎麽就這麽倒黴,在任期內攤上一場大疫了呢。


    聖上提出的這五點要求看起來簡單可要真的做到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


    難啊!


    可是聖上既然提出了要求你就得照做,總不能直接對皇帝說我做不到吧。


    譚兆倫咬了咬牙,吩咐道:“去把廖師爺請來。”


    之後譚兆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狠狠灌了一口。


    不多時的工夫師爺廖言便匆匆趕來。


    他先是衝譚兆倫拱手行禮,隨即問道:“東翁是在為何事煩心?”


    譚兆倫苦笑一聲,點了點那份奏疏道:“你且先看看吧。”


    一般來說天子批複的奏疏官員是不能輕易示人的。可廖言是譚兆倫的心腹幕僚,譚兆倫對他十分放心,就連向天子呈遞的原稿都是廖言起草的,讓他看看批複情況沒有任何的問題。


    廖言接過奏疏展開來看,過了良久方是點了點頭。


    “東翁,陛下看來是要重用東翁了啊。”


    譚兆倫愕然,隨之苦笑道:“賓之,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拿本官尋開心。這疫病就是塊燙手的火炭,人人都躲著生怕灼傷了自己,本官倒是想躲,可是躲不開啊。”


    這句話倒是實在。


    譚兆倫身為應天府尹,在應天府轄境內發生重大疫病,他不去治理誰去治理?


    與其說天子在重用他,倒不如說把千鈞重擔壓在了他的肩膀上。


    雖然天子沒有明說,但譚兆倫知道如果這件差事他辦不好,是一定會受到嚴厲責罰的。


    譚兆倫感覺好似有一柄利劍懸在他的頭上,隨時可能掉下來。


    那種感覺真的是太可怕了。


    “東翁此言差矣。疫病雖然可怕,但並非無法防治。東翁若是將此事處理好了,必得天子青睞。東翁不是一直想要做到簡在帝心嗎?這下機會來了。陛下已經在奏疏批複中將防治要點言明了,東翁隻要照做就是。”


    譚兆倫歎氣道:“簡在帝心固然好,可要是因此搭上了前程就太虧了。陛下是將防治要點都羅列說明了,可是卻未必有效啊。如果本官照著陛下的法子去治疫效果卻不好,能說是陛下的問題嗎?要背黑鍋,那肯定是本官來背了。”


    廖言淡淡道:“東翁似乎對陛下的治疫方法不是很有信心。”


    譚兆倫搖頭道:“這裏也沒有外人,本官說句大不敬的話。陛下雖是天潢貴胄,身份尊貴無比。但他畢竟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他怎麽可能知道如何治理疫病?就算這些是臣子向他的諫言,可也未必管用啊。總之本官已經深陷進泥潭裏了,想要走脫是不可能了。”


    見譚兆倫心情如此低落,廖言上前安慰道:“東翁大可不必如此憂心,以某的愚見,陛下治疫的法子很對路。”


    “賓之你還懂治疫?”


    “實不相瞞,鄙人在投靠東翁之前,曾經做過坐堂郎中。”


    “......”


    “可是你從未向我提起啊。”


    譚兆倫一臉無奈。


    “大人也從未問起過啊。”


    廖言隻一句話便帶了過去。


    譚兆倫擺了擺手道:“不說這些了,你說陛下這防治疫病的法子真的管用,不是在安慰我?”


    “東翁放心,鄙人不敢說十拿九穩,但五六成的把握總是有的。”


    譚兆倫聞言剛剛提起的一口氣又泄掉大半。


    隻有五六成啊。


    不過有五六成總比一成都沒有要強。


    事到如今也隻能選擇遵命照做了。


    這件差事若是辦好了,他便是陛下心中的能臣,前程一片大好。


    這件差事若是辦砸了,他便是陛下拋出的替罪羊,自此升遷無望。


    譚兆倫從未麵對過如此局麵,隻覺得整個人都似繃緊的弓弦似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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