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麵色平靜的說道:“知道為什麽胤禩此次會鋌而走險,肯與太子的人合作嗎?”我搖了搖頭表示不知,他繼續說道:“因為皇阿瑪命我督銀前往江浙之前,曾召見過他,大體為何大家心知肚明了,皇阿瑪是要他對外宣稱自己的側福晉重病身亡。”


    原來康熙已經開始著手準備讓我返回北京之事了,而胤禩卻以為自己而今的勢力已經今非昔比,毋須將我推至他人懷抱了。卻未想過已經涉足奪嫡之爭的他,竟會這般不智,公然對抗康熙旨意。


    “而另一方麵太子與葉赫那拉氏達成同盟,為了試練費爾多清的實力,給了他這個極難辦成的任務是麽?”若我猜的沒錯,費爾多清在得此訊息之下即刻與他商議,正巧他又知道了胤禩之事,於是便設計了這個讓費爾多清假借胤禩之手對付自己的計謀,轉而私底下又默許蘇州知府驗收官銀時候少錄一箱,而當費爾多清將那一箱官銀運回京城之後,由葉赫那拉氏出麵將此“贓物”塞進四爺囊中。葉赫那拉氏雖然已被胤禛休離多年,但對府裏情況自然是了如指掌的,要搬進一箱銀子自然是再容易不過的了。於是胤禩便在四爺嚴密的部署之下“得到”了這個他自以為的要挾把柄,進而順理成章的向他提出遮掩此事的交換條件:要胤禛娶回葉赫那拉氏作嫡福晉。自此胤禛既能掩藏自身實力,假意隨了胤禩的願,好讓他誤以為仍有將我奪回身邊的可能。而更重要的是,他正是借著這個看似和他全然沒有關係的局勢,遂了費爾多清的願,好讓費爾多清進一步取信太子。為將來的廢黜計謀,打下沉穩的基石。


    真正的高手便是如此,自身永遠看似跳脫是非之外,卻樁樁件件都離不開他的導演。


    他點了點頭說道:“是!此事本就是我一手促成,再娶葉赫那拉氏,也是計劃之中的事。(.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他說的澄定無波,我雖明他正在努力一步步達成自己的理想,但麵對他這般輕易便可利用感情作餌,實在有些痛心難釋。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摟著我說道:“我之所以不先告訴你,是怕你難過不智,出言阻止…而你也知道,我最易受你左右,不然今日這般場麵,我怎能和你在此小屋纏綿這般許久。”我嘴裏苦澀,原來他不告訴我的原因,不是懼怕我心裏沉痛,而是要剝奪任何動搖他的機會。


    今日再看他的麵目,隻覺那滿是淺淺溫軟笑容的俊臉之上,盈盈散出的竟是那般剛定的肅殺之氣。


    “既然爺不便與我在此會麵,那麽我先回去了。”我掙開他的懷抱,有些疲累的說道。


    本以為他會出聲挽留,跟著我一同出城,但他卻隻是輕攏了下我衣衫,細致的理了下我額發,說道:“也好,明日我一定出來陪你。”


    轉身之時隻聽見心碎的聲音,空蕩蕩的在我胸膛回想,越顯寂寥越顯悲。


    人說,如果太過在乎,注定無法得到。踏雪時候,我看著深淺不一的痕跡,悵然感觸占據了整個心魂,我曾說葉赫那拉氏貪心過多,終於喪盡所有,那麽如今的我,是否也正行往她的舊途呢。


    他一直說我與他是同奔之人,但而今我隻覺自己疲於行路,漸漸跟不上他的腳步了。或許是此生已然能和他圓滿相守,便漸漸落盡了滿身的荊棘,不懂如何鬥爭了,而他與我不同,我是他命裏不可或缺的部分,卻不可能是全部。


    “福晉,放下簾子吧,爺不會出來了。”子丹與我齊坐馬車,看著我掀簾遠眺忍不住說道。


    “我知道他不會來了…”隻是那不爭氣的眼睛,卻還是止不住的回頭徜望。(.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今夜伴我的,獨有這一地白雪了。


    未想回府之時,不速之客早已等候許久,遠遠瞧見那黃帳馬車和羅列齊整的兵士,便知道是他來了,那個早就想來看我的男子---康熙。


    落地後即刻跪拜道:“草民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背著手站在門前細望,那盞通亮的燈籠印著地上白雪,照的此地恍若白晝。


    “起來吧,心兒。”多年未聽見他的聲音,從未想過有一天他也會有這般虛軟的聲響。


    起身四目對望時候,隻覺鼻頭發酸,他兩鬢益發白了,麵上也皺皺的有了歲月刻紋,再也尋不回當年那意氣風發的模樣,再也尋不回那時一口氣便能將我抱回景陽宮的男子。


    “朕…”他頓了許久,隻是那雙盯著我的雙目,始終未有移開。


    “皇上入屋坐吧,外頭風涼。”我忍不住打破著尷尬的平靜,他卻隻當未聞,出口問道:“聽說…皇宮那次謀刺,讓你…”


    我慌亂的點了點頭,怕他又說出那個我刻意埋而不理的問題。


    “是朕對不起你,這麽多年朕也未派人細細查過,但你要理解朕的苦楚,那時正逢外麵謠言漫天之時,朕不能在此節骨眼上再添謠言啊。”看著他那雙滿布絲絲皺紋,卻依舊睿智的雙眼,我心裏清明,或許他不查便已知道此事恐怕和太子又會有些牽連…


    “草民明白的。”我低眉虔心說道。


    “恨朕麽?”他卻兀自問出這個問題,我不假思索的回道:“沒有…”


    “朕要聽你的真心話,而不是這等場麵之詞。”他悠悠說道。


    抬頭與他對視,鼓作勇氣說道:“當皇上把草民送去蒙古和親之時,當皇上在巴林對草民百般試探,當皇上不惜甘冒放走葛爾丹的風險隻為贏得草民絕對忠心之時,當皇上憤恨怒言,此生若不跟您,便隻能孤老一世之時,當皇上為了穩住八爺的心,要草民委身下嫁之時,當皇上為了遮庇太子罪行,要草民以身殉國之時,草民對您,又怎會不怨?”他細細的聽著我的言語,隻覺片刻間便眼中擒淚。傷慟不已。


    “但當皇上允準我與胤禛一起之後,所有的怨恨,都沒有了。”我低低說道。


    而他麵有淒色,怔怔的望著我說道:“此生朕欠你良多,加諸你身的擔子實在太多太多,以後,朕會讓你得到你想要的。朕說到做到。”


    “草民多謝皇上成全!”我恭身拜恩。他徑直走上前來將我扶起,大力攬在懷裏,正當我怔忡羞愧之際,他已經迅速的抽離了身體,輕聲說道:“再見了,心兒。”


    我想今夜他特來此地,僅為了解我與他之間多年的癡怨。不管過往誰欠了誰,都不再重要了。


    第二日一早,高毋庸便從城裏火急火燎的奔了出來,氣未喘定便拉著我說道:“福晉,好消息…好消息啊!”


    我放下手中茶杯,有些興味索然的問道:“什麽好消息?你家爺又添子嗣了?”


    高毋庸臉色一白,有些尷尬著不知該不該繼續說下去,我見他這副進退不得的模樣,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遂鬆了鬆嘴問道:“什麽好消息啊,你且說來聽聽。”


    他頓時有了神采,急急說道:“宮裏傳來消息了,今兒個早晨八阿哥已經上稟康熙,說他的側福晉歿了!奴才為了證實消息虛假,特地跑去八爺府一探究竟,府門都掛上白燈籠了,定然假不了!而不知怎麽回事,皇上竟然特地命張廷玉拽寫碑文,不讓八爺插手此事呢!”


    我心裏了然,康熙自然怕八爺借著碑文一事,提及他欲遮蓋許久的真相。所以便連此等小事也為他設想周到了。


    恐怕昨夜康熙回宮之後,對八爺下了最後命令,才導致了今日的結果。心裏真的有些感激他了,這一切都意味著我與胤禛,終於可以堂而皇之的在一起了。


    沒過多久,胤禛便狂奔而來了,看著架勢應是一下朝便趕來了。入門之時更是難得的喜形於色,一路高喊著我的名字。


    我在屋門守著,解開他滿是白雪的鬥篷,甩了幾下放在案上。


    他卻迫不及待的將我橫空抱起,開心的說道:“心兒!即刻收拾包袱,我們入城吧!皇阿瑪已經允準了…終於允準了!”


    我看著他燦若孩童般的笑顏,終於掃盡我昨日的陰霾心情,笑著說道:“家裏這麽多物件,哪是一天兩天能收拾利索的,等明兒個開始慢慢整理好了再回去罷。”


    他傻傻笑著,說道:“怪我糊塗了,方才在朝上,我差點歡呼出聲來…強忍了許久才終於把喚聲壓下。”


    雖然我也歡欣終於得到了康熙首肯,但卻焦慮著不想入城,不管其他,單是四爺府的那兩位女眷,便能讓我焦頭爛額了,葉赫那拉氏的再次回歸,說明了四爺府自此再無寧日,而今她與太子勾結一起,恐怕更難應負了。


    而年氏的哥哥年羹堯,而今已是赫赫有名的封疆大吏,胤禛是斷然不會對她怎樣的,這意味著我必須為了顧全胤禛而忍下年氏的全部冷嘲熱諷,甚至是暗害謀算。


    一想起這些,我便再難歡快,隻有拋不開的沉重,安逸太久,早已不想再爭鬥了。但他的喜悅似乎已經高淹過頂,看不到我的重重顧慮。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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