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赫那拉氏雙手環過四爺脖頸,眼裏盛滿笑意。而邊側的大臣們也紛紛上前恭賀四爺“再婚”之喜,我直盯著他的雙眼,片刻都不敢合上,怕看漏了他黯然傷逝的神情。


    但那麽長的時間,長到院門而始,庭門而終,眼見著那襲華美的大紅鑲絲袍子,拖遝而揮揚著經過那狹長的紅毯路。我強撐著雙目一次未閉,任由那酸澀的淚水破框而落,瞬間成冰。


    沒有,我甚至未從他的眉眼內看到一秒不悅的神情。那般渾然天成,喜不自勝。


    耳邊擂鼓之聲大作,當他踏上主廳階石之時,在場所有人都舉手齊拍,而高毋庸更是躍身上前,將早就置備好的炮竹點了起來,劈裏啪啦的鬧的人陣陣抽痛。


    偶時總怕清冷,而今這般熱鬧暖人的場景,卻更令我膽戰心驚。


    “福晉,咱們回去吧。”子丹在身後有些哽咽的說道。


    “好…”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麵,隻覺有些麻痹無覺。方想拖著子丹退回後門,迎麵卻撞來一個同樣穿著素色衣衫的大娘,對著我毫不客氣的說道:“真是怎麽做事兒的,你是來府裏打下手的,不是來看熱鬧的,誒呦,哪請來的丫頭,怎麽能像你這般不懂規矩。”


    子丹剛要上前阻止,我慌忙拉住她手,做了個噤聲手勢,任由著大媽七拐八拐的拖著我,不一會兒竟將我拽至了主屋。


    今日屋子裝點的喜氣充盈,每個窗緣都係上了一朵紅色絨花,而們框匾額,更是掛絲披緞,顯盡主人家的細膩心思。


    那大娘邊將我推進房內邊說道:“我馬上便要去張羅爺和新福晉的睡前吃食了,你記得在此好好鋪鋪床,將那些個蓮子花生桂圓的,灑的勻稱一些,等爺和新福晉拜了堂行完了禮,便會過來了,動作要麻利,知道不!”


    我順勢點了點頭應道:“明白,明白的。”子丹在旁目瞪口呆的說道:“福晉,您瘋了不是。”


    我想我是瘋了,瘋到心甘情願跑進他與她的婚房,親手為他們鋪床備枕,吉語相祝。


    將床上那一床絲絨棉被抱起塞進子丹懷裏,徑直走至桌邊,將那個瓜果盤子捧在懷裏,抓著蓮子揚手一撒,眼見著這白圓的蓮子沒了束縛蹦達著散了一床,我強笑著唱道:“願君連生貴子萬事吉…”


    “願君桂滿衣冠人滿圓…”


    “願君繁華一生無憂惱…”


    “願君世世羅衣係她心…”


    “實在太過分了,我去找爺去!我去!”子丹越聽越憋屈,將手中被子往床上一甩,惱怒的吼道。


    “回來!”我呼喝道:“你真是益發沒規矩了,在別人府上也容得你這般放肆?”她被我唬住了腳步,卻也實在不想再入內,僵站在門外一動不動。


    我將被子舒展開來鋪在床上,踱步走到門邊,依著門框說道:“前些日子我繡的那塊帕子你可有帶著?”前段時間我閑來無事,便在府裏跟著子丹學繡鴛鴦,但我耗費九牛之力繡出來的東西,卻被胤禛嘲笑此乃一對戲水鴨子,一氣之下便賞給了子丹,要她隨身帶著,不得嫌棄。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說道:“福晉要這個做甚?”我並不答她問題,隻是接過她遞來的絲帕,將它展平了放在那一對新婚枕頸之上。


    她看罷才有些哭笑不得,說道:“福晉,您也太陰損了。”我故作無辜的說道:“本就是我不好,來恭賀他的新婚之喜,竟然空手而來。好在你帶著它,不然還真不知道送什麽好。”沒想自己的隨手之作,竟成了一件贈人妙品,在此情境之下,實在是寓意深遠,功用奇特。


    叫他比翼撞山端,鴛鴦作鴨戲!


    我拍了拍身上塵土,拉起子丹的手說道:“我們走罷,趕著天仍未黑,出城吧。”她久懸在喉的心終於放鬆下來,跟上我的步子踩雪出府。


    回望這滿府的祥光吉樂,心底那細小的聲響輕輕唱到:胤禛,若你今晚不來尋我,那麽我兩便永不相見了。


    才落了幾個時辰的雪,地上便已經積攢了厚厚一層,路上幾乎看不到一個行人,如此惡寒的天氣,自然都躲在家裏不再外出了,單單我,還癡傻的往外狂奔,隻為參加他的婚禮。


    未行多遠,雙腳已經濕了個通透,虐骨的疼痛陣陣自腳底襲來,步步絞心。


    “心兒!”身後忽然想起多年未聽的聲音,呆愣著不知是否該轉過身子,雖然他也曾去過城外的府院,但這般堂而皇之的喚出名來,尚屬首次。


    我淺笑著轉過身去,拂了拂身子揖道:“拜見八爺。”


    一眼望去,雪上盡是淩亂不堪的腳步,形如我踉蹌而行的人生道途。


    “你…可願回到我的身邊?”他語調不順的說道,或許自己脫口之時,也知道這個問題實在可笑,當初是他選擇利用我來打擊太子,而今暗害不成,又來尋我回去,天底下還有這等美事麽…


    我壓著心裏湧現的怒氣,說道:“爺看看你的身後吧。”


    他轉身回望,紛揚的大雪漫漫填沒了個個足跡…不久便又如當初一樣了。


    “如果人心能若雪印這般,落雪之後便又輕易成了原來模樣,那我便能跟你回到往昔…可惜,要蓋住一個傷疤,便隻能再原來那裏劃一道更深徹的疤痕,那種痛,我承受不來了,爺,你回去罷。”即便我不曾恨他,即便我理解他的選擇,即便他可能用心良苦。也並不代表,我可以原諒。可以由著過往事過境遷。


    “即便是你看著四哥再娶了那個女人,你也要這樣堅定的呆在他的身邊是不是?”他忽而笑了起來,有些慘然的追問道:“四哥能給你的安定,如今我也能給你…當初我逼走你,便是知道以自己的羽翼護佑不了你,而今我定能讓你無恙生活,不需殫精竭慮了。”


    我有些不知如何回答,知道這兩年來他在朝中可謂努力非常,不但在朝中擔任戶部要職,十四爺的強大,更給了他堅強的軍事後盾。


    所以今日,他才敢這般堂而皇之的說下這錚錚豪言了麽。


    低頭凝思拒絕之話,再抬雙目時,卻見手裏拽著血紅絲帶的四爺,站定在不遠開外,定能將我與他的話語,聽的一清二楚。


    他緊咬著牙齒,以致麵容凹陷扭曲,那猙獰的模樣是我第一次見到。


    不管不顧八爺寸步不讓,他篤定沉穩的走至跟前,說道:“八弟不去屋裏喝杯喜酒,來此冰天雪地的屋外做甚呢?”


    “四哥”他含笑說道:“四哥不在自家倉庫數數如此婚宴是否又多出來一箱黃金,倒有閑情來此管我與自家福晉的事。”


    他似乎話有所指,我卻不明其中原因,隻見胤禛青筋盡現,揮起一拳便將八爺打到在地。


    八爺亦是絲毫沒有退縮,望著他的眼神狠毒至極。


    “哼,我勸你不要與虎謀皮!此次你做的實在秒極啊!竟敢竄和蘇州知府將一箱官銀私吞,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這箱錢抬進了我的府邸,我告訴你,你不會每次都有這麽好的運氣!可知助你行事的費爾多清乃是太子之人,他為何不靠著太子這個大山行事,卻要將你拖入水裏!別到時怎麽被人煮了都不知道!”他如斷線珠子般蹦跳的言語,似乎讓我了解了一些其中枝末。


    這怕是一步計中之計。


    “不勞四哥費心了!”他歪歪扭扭的爬起身來,抹了下嘴角鮮血轉而對我說道:“心兒,你考慮下我說的話罷。”


    本來我欲斷然拒絕了他的,但看著胤禛一身紅衣,便心裏惱火,遂口不對心的回道:“嗯。”


    胤禛聞此即刻火冒三丈,死拽著我手便往府裏拖,路過後門時候,那守衛奇異的看著我們這兩個看似毫無關聯之人拉扯不清。


    從未想過他的氣力大的這般驚人,僅一會便將我拖至一側廂房,唬著眉目對跟來的子丹說道:“給我出去!”子丹本欲爭辯一番,但看著他鐵青的臉麵實在駭人,也不敢再出聲了。


    他抓狂的在屋內轉步,一語不發,卻徑直扯著身上衣衫,將那大紅色袍子脫下甩至一邊,憤懣的說道:“十四年了!都已經十四年了,你居然還要懷疑我…”


    我蜷縮在角落故意不出聲回答,他果然更加左右難定。滿麵沉痛的說道:“若沒有一點苦衷,我會再娶那個女人嗎?你當我願意以身做資,供人茶餘飯後消遣嗎?你可知我趕他出門時候,動了多少幹戈?”


    “今日娶她,不也大動幹戈嗎?就當兩者相抵了好了。”我尖酸回道。


    本以為他會為此而爆怒,卻隻見他呆了一呆,旋即湊上前來暗笑著說道:“從來不知道原來你也是個醋做的人兒。”


    我繼續閉口不理,他卻開始柔聲解釋道:“不瞞你說,費爾多清多年來一直刻意與胤礽接近,卻仍是不能深得他的信任,所以此次我是順勢而為了。那女人為了一雪恥辱,私底下早就與胤礽謀成一線了,要逼我娶回葉赫那拉氏,乃是胤礽對費爾多清才能與忠心的試練。”


    “所以你為費爾多清設計了這場私吞官銀的戲碼對不對?”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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