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僅帶著子丹與四爺一起起行,江修緣與雪蓮另雇了馬車跟在四爺隊伍後麵,他見著江修緣,臉無表情,氣息卻陰沉的可怕。


    到底四年後的他,已經不似宮中那圍臂而守的男子,那般處處斂著犀利氣息,還是僅是因為對我這四年的逃離而怒極難抑?


    一路來,我幾度失神端詳著那張瘦極的臉,不管他怎樣的凝望,總帶著一絲戳人的哀傷,但越近北京,他便開始變的平和,變的無爭。


    “心兒,明日便進城了,再堅持一天,回府後便可安生歇息了”他柔聲問道。我本就一直身體虛弱,沒好利索,如今又急急起行,頭痛腦熱的一路上皆未斷過,隨行太醫進帳出帳,日日奔波,卻仍是沒甚起色。


    某日掀簾遠望,正見著江修緣騎著馬在隊伍一側焦急轉圈,卻被四爺的隨身侍衛阻住了前行道路。


    “這馬車…好似不像原先的那些顛簸了.”一路上皆有些感覺,原來我坐車未過多久便頭昏不已,如今卻好了許多。


    他臉色一暗:“是皇阿瑪,命宮中禦匠整改過的.”康熙竟是記得我曾說過的避震器一事。


    “皇阿瑪四月就要起行巡視塞外了。”他遲疑了一番,卻仍是接著說道。


    “那又如何?”不明他說此話的目的,是試探麽?


    “他是為你而去的,喀爾喀傳回你的死訊,他一直不敢相信,前幾年不是這地災荒,便是那地洪澇,他沒有時間,如今終於決心放下所有事情,要去喀爾喀尋你屍身。”我暗暗一笑,既然傳回了我的死訊,便該知道是哈布多爾濟挑起戰端所為,那又為何會同意把汗位傳給紮納紮特爾多爾濟,這便隻有一種可能了:


    “你是否同皇上說土謝圖汗部遭沙俄趁危襲擊,哈布多爾濟,紮納紮特爾多爾濟與我,皆在沙俄火槍之下喪生?是也不是?”我尖刻問道,他滿麵驚訝,卻毫無半點推諉之詞,我便答案如我所料,為了達成自己目的,果真是欺上瞞下,鋌而走險了。


    “那他此番去喀爾喀,你不怕謊言被揭穿嗎?還是就是因為此事才這般耗費心力的把我尋了回來?皇上一見到我便會取消塞外之行了,對麽?”我戲謔的看著他,直到他的眼裏滿是驚詫!那不解的神色裏,含著更多的是懊悔。


    忽然心裏一陣刺痛,土謝圖汗部之事,他的確做的太過決絕,但雖然危險叢生,卻是兩全的計謀,既能鏟除索額圖在蒙培植的勢力,又可攪亂了那方局勢,將我脫救出來,後續的形勢發展太過激烈血腥,怕是連他也未曾預料。而我又憑什麽將這一切的責任歸咎於他呢。


    他佝僂著身子走出車外,並沒有留下任何一句解釋之言,未過多久高毋庸便進來了,手裏捧著幾套回族服飾,低聲說道:“姑娘,這些衣服是爺早先便備下的,他從未想過讓你暴露人前,爺的心我這身旁之人都看明白了,姑娘這般聰慧又怎會不懂?你不曾知道你去和親時他有多麽癲狂,險些失了君臣身份,要不是奴才拚死攔著,爺如今早因冒犯君顏而大牢深坐了。”他見我仍是蹙著眉目並不言語,繼續說道:“有時候爺做事,是太決絕了,但這朝堂上,留給敵人生機便是在自己身邊埋了禍害啊!姑娘到底是埋怨爺做事決絕,還隻是惱怒爺並未對你坦陳呢?”


    或許連我自己的心也未曾明白。


    隻悄悄的換上那回族服飾,將細紗蒙於臉上,迷迷蒙蒙的淺睡過去。外麵呼嘯的馬嘶聲與馬車的滾輪聲響徹耳際,混著我凝重的呼吸,駛向我無法選擇的命運。


    次日日中便到了北京城門,期間四爺都未再進馬車,在車前呆坐,隻難得與高毋庸說幾句話,聲音低沉,聽不真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馬停之時我便聽見一嬌俏無比的聲音,掀起窗簾一看,是一張我原不曾在四爺府見過的麵孔,皮膚白皙,十分高大,幾乎能與四爺齊耳,但卻腰肢纖細,柔弱無骨,皮膚白皙如雪,麵貌陽春三月,正是桃花拂麵時,那般巧笑嫣然,顧盼生姿,而此刻正穿著桃色旗裝,毓金流蘇,盡顯那脫俗姿色。


    “爺,你不是說昨兒個回來的麽,怎麽延到今日,可想死我了!”她也不顧周圍還有一些守門兵士在場,竟這般撒起嬌來。


    胤禛尷尬的臉色一紅,下意識朝我這邊一望,我慌忙放下簾子,噓了口氣。


    但仍是忍不住側耳傾聽,他低低說道:“有些事情耽擱了,你怎麽迎到城門來了,也不怕人笑話!”


    “誰敢笑話,人家羨慕都羨慕不來呢,哪家福晉這般體貼自己夫君,我可是曬了半日的太陽呢,回家得用香膏好好抹下身子了,盡是汗味呢。”她仍在那邊喋喋不休,卻不再聽到四爺的聲響。


    此人身份我已能猜出一二,這般勢寵生嬌的,除了胤禛新納的年氏,還能有誰呢?也虧著她有這般好樣貌,又有著能輔胤禛的好哥哥,才得寵了這麽些年。


    那花盆底的腳步聲響越來越近,我心神一慌,莫非她要與我同乘馬車麽?心裏大呼不要,若真是這般,怕是要惹出麻煩。


    “你還是先回去罷!我還有事回稟皇阿瑪,這會子趕著入宮呢!”四爺在前悠然說道,而他人已經坐上了馬車,阻著她的進路。


    “好罷,那爺順道替我像額娘問好!兩日沒進宮了,怕她惦記!”年氏嬌笑著說道。


    “知道了!”


    她嘴裏說的額娘,自然便是德妃了,看來她與德妃關係甚為和睦,這倒是很值得推敲的事情,德妃與四爺都不怎麽親厚,竟能和她相處自若,倒也是件不易之事。


    馬車在高毋庸的驅趕下稍稍繞了些路,便回了四爺府,而江修緣的馬車便沒再跟來,怕是和雪蓮去找地方安置了。


    四爺府門口站著一熟悉女子,那溫淡的眉目正如我第一次見到她一樣,多年來略顯蒼老。


    “四福晉!”高毋庸朗聲行禮,我正猶豫著該如何出場,四爺卻未理會在側行禮請安的四福晉,恭身鑽進車內,牽著我的手引我出門。


    心裏緊張不已,抖縮著手兒將麵紗攏了攏,確定它不會因為風吹而散開。他覺察到了我的異動,低聲說道:“莫怕,一切有我!”


    不知何故,即便他曾經騙我,這一刻我仍願信他!


    掀簾而出之時,一眼便瞧見了高毋庸那滿麵無奈的神情。


    四爺跳下馬車後橫腰將我抱起,我掙紮著欲下地自己行走,但他卻毫無鬆手的架勢,隻滿臉帶笑的將我抱進門內,邊上四福晉的臉已經蒼白一片,那緊捏的粉色絲帕也不知何時垂落在地。


    “爺…”她在身後呢喃而喚。


    胤禛止了止腳步,半回著頭說道:“把你那屋子讓出來吧,她身子虛,你那屋子陽光好些,且靠著廚房,下人們來回煮藥也方便一些!”短短幾句,便泄露了他的意圖。


    我不願這般顯山露水的羨美於前,到時又成了眾矢之的,恐怕就不得安生了。


    四福晉恭敬的伏下身子磕了下頭,瞥見她落在台階上的垂痛之淚,啪啪的聲響勝過八月暴雨,她從未得到過爺的心,但我未來之前,她仍能守著嫡福晉的名頭安然的進出,如今胤禛這般不給她台階下,怕是未過幾日,這府裏的風向便要驚天逆轉了。


    “喲!爺你怎麽能這樣,為了讓下人們走路方便些就委屈了姐姐!下人們多跑幾步路有什麽礙事的,還非得挪個地兒!我瞧著西苑那屋子光線也很好,爺怎麽不安排這位妹妹住那側呢!”年氏不緊不慢的從一側走來,四目相對之時,似要噴出火來,四福晉皆不敢違背四爺的意願,如今她卻這般公然諷刺,看來這四爺府她才是名雖不正卻言有力的“嫡福晉”了。


    四爺聽著她的激憤之言,臉色越來越沉。而她卻仍是不知收斂,滿含委屈的說道:“我說爺怎麽不讓我上馬車,感情是為了這個妖媚女子!什麽去稟報皇阿瑪!都是幌子,進宮稟報能這麽早就回來麽!”她已是激動的開始垂淚。


    胤禛卻明顯不耐,低聲說道:“你再多說一言,便把你的屋子讓她侍婢住!你們都不用住自個屋子了,都去西苑去!”


    年氏驚恐的瞪著雙眼,此次怕是胤禛娶她過府之後第一次發此大夥,也讓她真切的認識到自認為的嫡正身份,其實隻是自己一廂情願。


    “妹妹,妹妹別說了,不就一間屋子嘛,我讓,我讓!咱不爭了!”四福晉起身拉住年氏激動的身形。


    說起侍婢二字,一直低頭跟在我身後的子丹渾身一震,我也忍不住顫抖起來,她原先便是我侍婢,這在宮裏大家都是知道的,而四福晉也曾見過。


    果然,她驚魂已定之後便駭然說道:“這位姑娘好生麵善”


    “我…我”子丹支吾著不知該如何回應。


    “我在蘇州遇到了她,便請她來府裏伺候了。”他仍是心虛的解釋了一番。


    而四福晉仍是頗為探尋的瞧著子丹,四爺加快了步子,抱著我往廂房走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禍水妖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絲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絲色並收藏禍水妖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