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三日,西風苑那邊仍毫無動靜,我便知道那殺人之人許是未發現自己掉落飾物之事,也可能是發現了我的目的,便隻好讓雪蓮放風出去:我遍尋都未找到絲毫痕跡,雖有抓人之心,奈何苦無成果。


    就在此消息發布出去的後兩日,西風苑卻等來了它的焚身之人!


    本來我已打算放棄,喚雪蓮回近星樓,不必再耗費精力監視了,但她仍是執意要守夜,我也無法,怎奈半夜雪止之時,西風苑大門一側忽然窸窸窣窣有了動靜!雪蓮慌忙跑到西風苑邊側的西月苑尋了個下人來通知我。


    我一聽魚已上鉤,便迅速起身,為了行事方便,幾日來我都是和衣而睡的,為的就是今夜能揪住那帶著麵具隱在暗處的人!這密室殺人案子,終有水落石出之日!


    而九泉之下的高雲,也可死的清明!


    到達西風苑時候,雪蓮正如雕像般躲立在參天鬆樹後麵,前麵不遠處,正蹲著一個身穿錦袍,披著貂皮風衣的瘦削身形!她在主屋裏麵穿梭左右,彎腰將一些灰土捋進罐內,起起蹲蹲的模樣十分舒落,我吃驚不已,難道前麵女子僅是子青派來的丫鬟?按著她如今沉重的身子,是不可能這般蹲站自若的!難道我苦等多日,仍隻等了個丫鬟麽!


    顧不得了,失了今日機會,這個秘密怕是會永沉船底了。


    於是拉起雪蓮,點上了早就備好的燈籠引路,不疾不徐的朝著這屋中之人走去。


    屋內女子察覺到身後異樣的光亮,身體微微一顫,但卻仍是執意的未曾回頭一望,繼續專心又細致的捋著雪下炭灰。


    走至她身側,雪蓮拿燈籠照她正臉,卻兀的出現了這張我從未想過的容顏。


    賀蘭珠…竟然是她!那稍彎柳眉,那薄蟬笑唇,那紅粉桃麵…如此細致溫婉一人,為何會在深夜來此,莫非真是為了埋葬她一手造成的禍事麽!我本以為她是淡如素菊之人,後來經過下藥事件,近星樓撇清事件,我也僅覺得她隻是太愛紮那紮特爾,怕得不到他的心而作的無奈之舉,身為女人,我雖不苟同她的作為,卻理解她行事的初衷.


    但如今,她確是那個將高雲這般虐殺的狠毒婦人,我還能有何借口為她開脫!


    到底是否是因為自己真的太過渴求能為紮那紮特爾尋個癡心女子,來補慰我對他的無情之勢?而一直漠視了她那顆並不單純的心?


    “你…”我艱澀著不知該如何開口,她卻鎮定自若笑顏如花的說道:“姐姐怎麽會來?”


    “來等你…”雪蓮在側戲謔的說道,她多日的苦等,終於有了結果。


    “夜色凝重,我每每想起高雲妹妹的悲慘遭遇,便心裏不安,於是自己踏夜而來,拿些姐姐身故之處的灰塵回去拜祭,也好讓姐姐了卻這塵世間的許多牽絆,安心上路!”她說的淡定,且理據充分。


    “你既從未害過高雲,又未與她有過任何磕絆,又為何心裏不安?妹妹你悲天憫人的性子,也該改改了!”我笑著說道,既然她決心演戲,我也不妨配合下她。


    “姐姐…”她楞眼看著我,許是不信我此時此刻仍說著這般溫潤話語,我語調一轉說道:


    “這罐子暫且給我吧,也好讓我先祭拜一番,畢竟我曾與高雲有些誤解,她走的不安心,怕許多也是因為我呢!”雪蓮笑著欲奪過她的陶瓷罐子,而她牢抓不放,眼裏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麽?你深夜來此,難道我會真的以為你對高雲存著念想麽?這罐子裏的東西,怕是謀害高雲的罪證罷!我拿去找人驗一驗,便可知道是何物引起的火燒!”我怔怔的盯住她,絲毫都未眨眼,眼見著她的神情一點點的悲憫下去,沒有一點歇斯底裏,沒有一絲不甘不願。


    “格格不用費心再查了,我認了!”她忽然目如清水,不再自我爭辯,我倒是頗為意外,未想過她會這般輕而易舉的招認。


    近星樓裏,眾人又齊集一堂,子青,烏蘭,賀蘭珠,我,紮那紮特爾,沒有一個下人,隻是我們這幾個人,圍盆而坐。


    “賀蘭珠,聽心兒說你已承認殺死高雲,是麽?”紮那紮特爾單手揉捏著太陽穴,頭也不抬的淡聲問道。


    “對,是我!”賀蘭珠仍是緊抱著瓦罐,雙膝跪倒在地,上身卻倔強的直立著。


    “那你是如何殺掉高雲的?西風苑的下人們說那屋子可是鎖了門窗的,且起火之時你與我在一起,難道你有同謀不成!”這也是為何我從未懷疑賀蘭珠的原因。


    “是啊…我有同謀…”她忽然癲狂的笑了起來,身形震動,眼角的淚卻像止不住的珠線一般,滴滴連線…“我有同謀啊!”


    “賀蘭珠!你不要再做戲,還不趕緊和盤托出!你是如何致使高雲墮胎,致使她焚身的!”子青在旁厲聲吼道。


    而賀蘭珠卻絲毫未理會子青的怒吼,隻沉浸在自己的漫漫思緒之中,緩緩道來:“我的同謀,是我父親啊…”說罷又落了一行清淚。


    我楞了許久,她的父親,不是早就身故了麽…莫非她今夜準備裝癡賣傻逃過責罰了?


    “我家貧困,我的母親卻把我愛若珍寶,多年來往來求親男子不甚其數,但我卻在很小的時候,偶然在肯特山角見到了王爺,那時,他仍是個幼小孩童,卻純真爽朗如鈴一般的笑聲引著我跟在山後,那馬背上小小的英姿,讓我神往不已,也是從那時開始,我才日日騎馬,練就一身馬上功夫,為的,也隻是為了某日與王爺站一處的時候,與他同輝,讓他能注意到我的神采。”紮那紮特爾聽著賀蘭珠這般類似表白的言語,卻是毫無一點反應,他不耐的想要阻止她說這些無謂話語。


    我輕手捏住了他的手腕,低聲說道:“她不是在說與你聽的,她隻是在對自己的故去作個了結,王爺莫要無情奪走她最後的希冀。”


    紮那紮特爾驚訝的看著我,而賀蘭珠仍是仿若無人一般繼續說道:“當格格進城之時,我本以為我的一生,不會再與王爺有任何瓜葛,所以與人約定,再等四年,若四年之後,我仍不能如願,便與他成婚…可是格格,你來了,你給了我一條通往理想的道途,不管有無嫁衣,不管有無婚禮,我皆不在意…進府那日,我快樂的忘卻了所有人…包括那個曾與我許下盟約的男子…但是王爺不愛我,王爺夜夜流連西風苑,但我有足夠的耐心等,我也願意愛所有王爺愛的人…但是高雲,我真心同她做朋友,她卻教我在王爺飯食裏下藥…她說她自己便是這般讓王爺離不開自己…於是我昏頭了…王爺震怒了,我知道我完了,再也得不到王爺的愛了”原來這其中有著這些曲折,我獨坐近星樓,卻是忽略了這些側福晉們私下的活動。


    紮納紮特爾緊捏著拳頭,神情緊繃,不知在想些什麽。


    賀蘭珠仍在抽泣的說道:“我本就打算讓高雲流產,但是怎麽也想不到,這個跋扈的女子這般不招人待見,竟有人先我下手了!”


    “混賬,你可知道你打算謀害的不僅是高雲的孩子,更是我的骨肉血親!”紮納紮特爾嘶吼道。


    “對不起王爺…我不想的,我願意為你生好多孩子…好多好多…高雲那般歹毒女人生下的孩子,定然也是惡毒非常的!”賀蘭珠癲狂的笑道。


    原來高雲的胎竟然不是她所為…


    “接著說!”


    “本以為高雲沒了孩子,會收斂心性,奈何我去探她時,她又對我百般嘲笑,竟然說起王爺以後都不會再踏足蘭竹屋,她縱然沒了孩子,可以後還會有的,而我,必將孤苦一生…瞧著她那開合的腥紅雙唇,我下定了決心,要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她說的如此咬牙切齒,仿佛自己的高雲就在她的嘴中一般…


    “那你又是如何殺了她的?為何你說你的同謀是你身故的父親?”難道這賀蘭珠真的神經錯亂了麽,但瞧著她方才說話的邏輯,卻也不似。


    “我知道我父親也同意我這般做了,為了自己女兒的幸福,他會同意的…小時我愛與父親在外玩耍,有次經過親人墳墓之時見到墓上明明滅滅的燃著青色光芒,便問父親那是何物,父親說那是人死後,長埋地下,經過一些歲月,骨頭遇熱便會自己燃燒...當我一心想置高雲於死地之時,便想起了這個能夠自己燃燒的方法…我送了她一件貂皮毯子,夾層裏麵鋪著的,是我父親的骨粉…還特地混了一些火藥…隻要她在溫暖的房間裏躺臥,便必然會迅速的燃燒致命…”


    在場之人皆驚訝的不出一氣,她,居然用自己父親的骨灰,來殺死高雲…


    “你…到底還有沒有人性!”紮納紮特爾被她的言語驚的臉色蒼白。


    “父親保佑!高雲的孩子沒了,格格要找真凶,我在這個時候殺了高雲,格格自然不會懷疑到我,我知道落了高雲胎的人便是子青側福晉!而子青側福晉一見高雲死了,自然便會以為是格格殺了要嫁禍她,那麽她便會出手對付格格,而她身側的烏蘭,總是要摻和進去的,這真是一箭三雕的絕妙安排,哈哈!”她笑的身形顫動,連緊抱瓷罐的手,都有些隱隱顫抖。


    “所以火起那日,你特地邀我去你屋院,為了就是洗清自己嫌疑是麽?後來子青前來質問我,你又是故意不說我曾與你一起,好讓王爺遷怒於我,順手鏟除了我是麽?好一個歹毒女子!”我順了順氣,又繼續問道:“你為何肯定落胎之事與子青有關?”


    “她胡說八道!我自己也懷有身孕,需要對高雲如此麽!”子青焦急辯解道。


    “需要不需要你自己心裏明白!”我朝子青憋了一眼,她已臉漲的通紅,紮納紮特爾也緊盯著子青,神色複雜難解。


    “因為我在高雲落胎前一日,看見她與一男子在府內後山鬼鬼祟祟的說著一些話,後來我才看清了這個男子的麵目,他是一直來王府的張猛將軍!”


    如千鈞擲地一般轟聲大起….張猛,怎麽會是張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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