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空,夜色漸起,空氣顯得更加冷薄。


    馬蹄飛踐,揚起一片朦朧的塵土。遠遠地看到白色的帳營,馬背上的領突然勒住韁繩,馬蹄便高高揚起,仰天而嘯。


    風呼呼而吹,所有的戰馬一齊駐足,仰嘯齊喑,氣勢昂揚。


    刖夙邊關之地,距離殤上千裏,要塞處常年由盛將軍把守,未料此次軍中出了奸細,主營遭敵人襲擊,盛將軍不得不帶軍暫時轉移戰地。


    聽到足以令地麵震動的馬嘶之聲,飛快地從營帳旁飛竄出數名手持長刀的士兵。


    “是大王……”


    “參見大王!”士兵們一見到馬背上的領,連忙單膝跪地施禮。


    為的正是殤烈,他身穿甲胄,黃金的鎧甲在朦朧的幕色中熠熠閃光,把他俊逸的眉目襯托出了別樣的冷然。自昨夜緊急整裝出,挑選出最好的戰馬,到現在已馬不停蹄地趕了一天一夜,終於來到臨近邊境的後備帳營,如今俊挺的麵容依然英姿煥。


    又從營帳中飛快地奔出幾人。


    “末將侯清平參見大王,知大王要親自前來,末將已等候多時。”單膝跪地之人乃盛勝將軍的部下,特意在此地等候援軍。


    “侯將軍不必多禮。”


    利落翻身下馬,殤烈一手握緊腰中之劍,一手叉腰,望了望越深沉的天色,肅著一張臉大步朝營帳走去,巴都等人已同下馬快步跟上。


    ……


    營帳內。


    殤烈皺眉沉思,低眼凝視著木桌上的地圖,抬頭問道:“如今盛將軍那邊軍情如何?”


    侯清平答道:“稟王,盛將軍正在嚴查軍中所有人員,軍隊暫時轉到二級營地,重新部署,預計敵方暫時不會來攻。”


    殤烈沉吟不語,盯著地圖上的某處良久,再次開口:“已經知道對方是哪國的人嗎?上次可有抓獲俘虜?”


    “那些黑衣人大約百十人,個個身手了得,一看便是精心訓練的高手。他們都是趁營地兄弟們換班之時突然襲入,直攻我主營……”侯清平眼中流露忿忿之色,“盛將軍帶我等奮力抗敵,有抓住幾個俘虜,未料這是一幫死士,未等將軍問話他們就已自刎身亡。”


    聽到此,殤烈的黑眸已是暗然一片,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似在隱忍地思索。


    巴都見狀,上前道:“侯將軍放心,有大王親自帶陣,一定可以查出背後之人,打退敵軍。”


    侯清平崇敬地看了他們大王一眼,有力地點頭道:“末將願隨大王誓死殺敵,為犧牲的兄弟們報仇!”


    殤烈一手輕撫下巴,朝他們招招手,然後指著地圖道:“你們看,西邊是我刖夙邊關平地,這邊是與銀暝交界的山林之地,這裏……這裏,一直延伸到蒙舍國邊境,依你們所見,偷襲盛將軍主營的最可能是誰?”


    巴都道:“就地理而言,與邊關平地相臨的北詔最有可能。”


    候清平也點頭道:“沒錯,盛將軍也已分析過,蒙舍與銀暝二國若要來此地偷襲,舍近而求遠,便是大費周章,隻有北詔之人從此處偷襲最為快捷方便。”


    殤烈點點頭。


    巴都搔搔腦袋,疑惑道:“王,我軍被偷襲之時,北詔邪君正在王宮參加封妃大典,難道他不怕事情敗露,自己便無法安然回到自己國土嗎?”


    殤烈再次點點頭,巴都說得對,他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當時隻有蒙舍國惡君缺席大宴,次日才出現,那麽他便有可能背後主使這一切?”巴都繼續分析道。


    殤烈看看他與侯清平,突然冷聲道:“背後策謀不一定要自己參與的。如果是他……則完全有時間安全離開刖夙王宮!”


    說完,他麵色陰沉,深邃的黑眸中閃著怒火。


    巴都驚道:“大王的意思是――此次偷襲是就邪君主使的?……我明白了,他來參加封妃大典,掩人耳目。”


    “隻有他最可能!或許他早已算好,就算邊關戰事有千裏馬加鞭回都報告也得需要一天多,而一天多他早已回到北詔了!”頓了頓,殤烈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咬牙道:“何況本王一直在懷疑星回節的暗算就是北詔所為!”


    說到這裏,侯清平總算明白過來。


    “大王請息怒,明日與盛將軍會合,大家再繼續商討!”


    巴都也是一臉嚴肅,最近的事情還真是複雜。


    一團接一團的迷霧,讓人分不清究竟是何人在背後針對刖夙國策劃著陰謀,就連同王宮裏讓大王萬分寵愛的國妃娘娘,也讓人倍感神秘。


    無論如何,他巴都會忠心耿耿地守衛著大王和刖夙。


    “大王,您也勞累一天了,早點休息吧!”


    殤烈一手捏緊了羊皮地圖,冷幽的眸子散出道道寒光……


    體內屬於男人本能的好戰之心猛烈升起,俊美的臉龐散著冰冷之光,他悄悄握住腰側的劍柄,暗暗下了戰書。


    楚弈,閣昱,銀冀,無論是你們誰在挑戰刖夙國,我殤烈絕對不會罷休!


    王宮內苑的每寸地、每塊牆,所用的一磚一瓦,都是上好的材料,苑內精致的樓台亭榭,更是造得美輪美奐。


    別院之內,所有的擺設與家具等等,也是幹金難求的珍品。


    秋風送爽,桂花飄香,轉眼間,已值深秋了。


    池塘裏的荷花不再,連碧天荷葉也逐漸枯萎,隻剩下枯黃的葉片微微打著卷浮在水麵。


    半個月來,藍倪已不再獨坐在荷糖邊靜靜呆。


    自殤烈走後,她才現滿腔的思念讓人堵得慌……


    花廳內,輕風微拂掀起白色的衣角,青絲紛飛,她的人雖坐在屋裏,心卻遠飄到千裏之外。


    若非心係,不會相思。


    若非相思,不知相思苦。


    “唉……”幽幽輕歎,綿綿長長,如黃葉輕舞飛下。


    那個霸道又溫柔的男人,在邊關可好?


    十幾日了,邊關竟然無隻字片語傳來,她真懷疑他已經忘了她,忘了這深宮之中還有個女子日夜等候著他的歸來。


    “你就留在這裏好好等我回來。”


    他臨走前的話猶在耳際,他上馬前在她額上烙下的那一吻猶如印章,他答應她,一定會很快就回來。


    “唉……”


    又一聲輕歎,像秋日綿綿細雨。


    他在千裏之外,是否也在想念著自己?男人應該也會有相思的吧?


    “娘娘,您又歎氣了!”平兒皺眉道。


    淡兒給藍倪輕輕披上一件精致的外衣,也跟著歎起氣來:“唉,娘娘,你要不開心,奴婢們也會不開心的!”


    “是啊,我們知道娘娘您一定在想念大王了。不過你放心,大王英勇善戰,就算敵人多麽凶狠,我們的大王都能打個勝仗回來。”


    說到他們英勇無匹的大王,平兒的雙眼閃閃亮,那是身為刖夙國的臣子對殤烈的由衷愛戴。


    凶狠的敵人……


    眼前仿佛看到了他騎在馬背上怒吼殺敵,劍花四射的樣子。


    懷疑,驚懼!


    一抹藍光閃過她的眼,她咬住了如花般柔嫩的下唇,纖白的手指不禁緊緊絞在一起。


    他……


    該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要不然,怎麽會一點消息都沒有?他再忙再累也該記得她的啊……


    “平兒,淡兒。”藍倪語氣焦灼,她實在坐不住了,苦等到今日已是極限,她必須去找個人問問,誰有殤烈的消息。


    “娘娘,你怎麽了?”二位侍女齊聲問。


    “我得去找相國問問,今天大王該有消息了吧?這麽久了總不可能還沒有消息吧?”白衣一晃,嬌小的人兒已奔到門口。


    平兒連忙呼道:“娘娘,娘娘……奴婢一早就已經去打聽過啦,娘娘。”


    她們跟了娘娘這麽久,還從未見過娘娘如此著急呢,看樣子娘娘真的已經壓抑到無法忍耐了。


    藍倪猛然停步回頭問道:“有消息沒?”


    平兒追上前,道:“相國那邊的消息還是一樣,請娘娘耐心等待。大王隻是忙於戰事,沒有時間……不過,相國說每次有信兵來報,大王都說有想念娘娘呢。”


    藍倪聞言,麵露欣喜之色,激動地抓住平兒的手:“你說真的?他真有傳信說問候我?”


    平兒閃閃眼睛,用力點點頭。


    藍倪突然臉色一變,皺起眉頭:“平兒,你在安慰我,對不對?殤烈如果真是想念我,真要派人傳信,又怎會讓一個信兵口傳……”


    “娘娘,大王一定日夜想念娘娘的。”淡兒見她一臉憂鬱之色,也肯定地說道。


    藍倪轉過身,素白的身影纖細而柔弱,秋風中顯得有點蕭瑟。


    “他若是想念我,怎會沒有隻字片語……”


    平兒慌忙解釋道:“大王一定是太忙沒有時間而已。”


    淡兒也附和道:“是啊,娘娘有所不知,大王每次親征,都隻會每日固定給相國傳上信函,了解宮裏之事。大王是位英明的君主,我想大王一定也非常想念娘娘,隻是想暫時以國事為重。請娘娘不要因為這樣就胡思亂想……”


    藍倪眨眨眼睛,注視著淡兒的雙眸,幽幽歎口氣,問道:“是這樣嗎?”


    她的心自為他所動以後,便再也難以平靜了!


    平兒、淡兒一齊點頭道:“是的,娘娘,奴婢不敢騙娘娘。”


    “恩……”


    她本就性子安靜,不喜熱鬧,也甚少與他人交往,雖為國妃,平時除了幾個後宮妃子,也無人來打擾。要她突然大膽地去找相國問起殤烈之事,尤其希望探得他可有想念自己……還真有幾分躊躇,思來想去,她還不決定暫時作罷。


    淡淡月光下,藍倪倚著後花園紅閣的雕花木欄,輕聲感歎。


    花園中的夜風柔柔吹動她的梢,一襲白衣被月光照耀得溫柔如水,她的雙瞳有點黯然,仰凝望新月,眼底滿是思念和憂鬱。


    這樣寧靜的夜晚,最容易勾起往事。


    往事一幕一幕,有悲有喜,從平淡如水變成了一個滿心哀思,這一切的一切轉變,皆因為一個男人。


    可歎天下之人,最是“情”字難熬。


    不知道在漠漠邊關,那個男人是否也會對月傷懷,是否也會想到日夜相思的她……


    月華皎潔。


    一個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回頭一看,竟是半月未見的紫奴,帶著一身香氣,她紫色的衣裳在月光下有幾分妖媚。


    “這麽巧啊。國妃娘娘怎麽獨自一人在此?”紫奴嘴角嗪著一抹輕笑,“是想念大王了吧?”


    藍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未置一辭。


    她從來都不喜歡這個女人,她猶清楚地記得紫奴匍匐在殤烈身上嬌媚的樣子……那會讓她心口無法自抑地泛酸。


    更何況,紫奴現在每次看她的眼神還充滿挑釁與不服,讓人看了極端不舒服。


    紫奴見她撇過臉不答腔,刻意繞在她旁邊,揮動著手中香帕靠在欄上。


    “想國妃娘娘正與大王恩愛之中,大王就此前去邊關,也難怪娘娘犯相思了。紫奴也是日日夜也思念著大王呢。”


    藍倪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月光下的班駁樹影,不打算回答。


    紫奴又顧自輕歎道:“唉,娘娘,雖然紫奴隻是一名小小的侍妾尚未立妃,但終究都是伺候大王的女人,共同為大王分憂解勞。大家同是女人,娘娘卻比紫奴幸運得多啊。”


    看她的語氣如此感慨,藍倪抿了抿小嘴,朝她看了一眼。


    都是伺候大王的女人――


    這句話真是如銳刺插在心上。她不願意去在乎殤烈以前的女人,可是隻要每次看到紫奴,她就忍不住心間湧起一股抑鬱,或許是紫奴的態度一直刺激著她。


    曾經的日子裏,他的確寵愛她。


    她卻從未開口問過,他將來是否隻會需要她一人?


    她沒問,他也隻說――藍倪,你永遠屬於本王!其實,她也希望說一句:殤烈,我也希望你永遠屬於我……


    “娘娘怎麽不說話呢?”紫奴靠近一點,“一定是太思念大王了吧?紫奴也是……大王以前出去還記得特意給紫奴捎信回來,這次大王一去半月,竟然連個口信都沒有帶給紫奴,唉!”


    藍倪微微一震,靈澈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殤烈……大王他以前會給你捎信?”


    紫奴用帕子擦擦眼角,適時遮住媚眼中閃過的光亮:“是啊,以前紫奴伺候大王時,大王若要出宮,還每天都會派人傳信給紫奴……雖然大王現在寵愛的是娘娘您,但是紫奴還是跟從前一樣關心大王。”


    原來他以前出宮,都還牽掛著他的妃子們……


    對自己呢?竟然半月都毫無音信!


    殤烈,你究竟怎麽想的?


    失望……沮喪……疑惑……擔憂……


    多種情緒一起湧上心頭,她粉唇微顫,輕輕轉過臉任黑暗掩去她的複雜的表情。


    “娘娘,紫奴鬥膽,聽說大王去邊關這麽久了,都還沒有給娘娘寫過信,紫奴擔心……”紫奴猶豫地吞下了後麵的話。


    指尖一動,心口也隨之一顫。


    “擔心什麽?”


    紫奴捏住手帕,道:“紫奴擔心……是不是大王出了什麽事?要不然以大王對娘娘的寵愛,捎來的信一定比紫奴以前還多的。”


    藍倪抑住胸口的不安,故作平靜道:“大王忙碌於戰事,自然無暇顧及這些。”


    酸酸地反聲自問:他真的有那麽忙嗎?為何以前給紫奴捎信?


    “紫奴隻是很擔心大王啊……娘娘,會不會相國有什麽壞消息瞞著娘娘?”


    藍倪注視著紫奴好一會,見她月色下閃動著晶亮的眼睛,一時分不清真假。心中幽幽歎息,或許紫奴也真是關心著殤烈的吧!


    “我明日去問相國。”她的聲音中的輕愁被夜風帶走。


    紫奴垂眼道:“如果相國不想告訴娘娘邊關的事情,娘娘又豈能問明?唉,如果可以的話,紫奴真想前去邊關看望大王,大王需要有人在身邊伺候啊……”


    “不早了,紫奴姑娘還是歇著吧。”


    說完,藍倪揣著一顆隱隱不安的心,獨自離去。


    風連同她的稍一同吹開,雪白的倩影在月色下猶如一個精靈。


    這夜,低沉緩然的琴聲自夙清宮飄揚而出,在夜色裏像一縷久繞不散的花香,染著月光的清冷,縈繞入藍倪的心底。


    她的目光看來很平靜,唇角的微笑漸漸凝成一抹堅毅。


    是的,她已經決定,明日一早,就出前去邊關探望他。


    ……


    本書由瀟湘小說原創網,請勿轉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南詔王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冰冰七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冰冰七月並收藏南詔王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