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


    這董書不要命了,偷情也就罷了,竟看上了這麽個花心大蘿卜,都被拋棄了,還惦記著給人家生兒子。


    難怪董書固執地要她親手繡嫁妝,不是真稀罕她的秀藝,原來是想借她的晦氣,詛咒旬廉像董愛一樣,早日升天!聽到這兒,饒是雲初是個開放的現代人,也忍不住心驚肉跳,手一哆嗦,一塊石子順著手邊滑落,伸手想抓已經來不急……


    叮當,脆生生一聲輕響,驚得雲初麵無人色,木頭般一動不動地立在那兒,屏息聽著外麵的動靜,好半晌,沒見異動,雲初這才悟著胸口,暗鬆了口氣。


    躬身向外瞧了半天,靜悄悄的,再無一絲聲音,雲初這才扶著牆,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


    恣意舒展著四肢,有陽光真好!


    老天保佑,她沒被發現,否則,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念著阿彌陀佛,雲初慶幸地繞過假山,一抬頭,泥塑般傻在了那兒……


    一具偉岸的身軀立在路中,目光落在那雙再熟悉不過的石青色軟底鞋上,不用想雲初也知,此人正是和董書私會的浪子江賢。


    和陸軒的陰柔清秀不同,江賢是典型的北方人,比陸軒高了一頭半的身材,有著北方人的豪放,卻不顯粗魯……


    難怪花名在外,董書還不知死活地往上撲,這人果然有風流的資本,可惜了,不過是個繡花枕頭,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看著眼前帥的讓人挪不開眼又冷的像冰的一張臉,雲初就皺皺眉。


    他在這兒堵著她,一定是發現了她藏在假山洞裏。


    他不會要滅口吧?


    素手輕按住胸口,雲初強壓下那顆碰碰亂跳的心,一邊迅速地轉著心思,一邊硬著頭皮向前走。


    剛一邁步,感覺周身空氣一窒,雲初腿一顫,撲通一聲跌倒在地,就聽見幾不可聞的一聲輕響,一枚銀針釘在身後的樹上。


    好險!


    這一刻,雲初也發現,她不僅六識異於常人,這身體似乎還有預知危險的能力,剛剛就是江賢出手的霎那,她敏銳地預知到了,先跌了下去,險險地躲過了一劫。


    沒有回頭,雲初笨拙地爬起來,對著迎麵射來的鷹一般犀利的目光,傻笑道:


    “……出門就跌跤,真是不吉,讓江公子見笑了。”


    說著,雲初已來到他眼前,身後已沒退路,她必須盡快地打消江賢滅口的心思,看著眼前笨拙無比的小女人,江賢嘴角閃過一絲不屑,手一動,又一枚銀針捏在指間。


    感覺心又撲撲地跳起來,正要福身施禮的雲初的手下意識地搭在江賢的手上,壓住了那枚待發的銀針。


    素手輕輕的碰觸,一股從未有過的悸動從手邊傳來,江賢臉色一黑。


    “……難怪唐公子會為欒姑娘的幾句蠱惑,就血濺金鑾殿”唇邊掛著一絲譏誚,江賢語氣冰冷,“聽說欒姑娘新寡,連陸軒那麽清高的一個人,都成了國公府的常客,欒姑娘勾引男人的手段果然獨特……”


    “你……”


    你自己花心,就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花心?!


    胸中怒意翻滾,雲初很想將這花心蘿卜連根拔了,踹扁了,揉爛了,扔到茅坑裏,不打他真是手懶!


    可手下的銀針傳來的絲絲寒意,讓她硬生生忍住了。


    “恩公何出此言?”神色不動,雲初繼續握著江賢的手,“……恩公麵色暗綠,眼底有血絲遊動,顯然是身中劇毒,雲初略通岐黃,念著恩公的救命之恩,才想為您把把脈,略盡一番心意,不想竟遭恩公如此輕薄!”


    江賢神色一滯,不著痕跡地收起銀針,眼睛卻繼續逼視著雲初,冷笑道:


    “略通岐黃,欒城著名的才女,什麽時候學起醫術了?”


    感覺對方殺意盡斂,雲初收回手,淡淡地說道:


    “公子中毒日久,毒已入骨,如不抓緊救治,不出一年,定會暴血而亡!”


    緩和下來的神色驟然一變,江賢伸手抬起雲初的下巴,緊緊地盯著她的雙眼,冷聲道:


    “董國公教你這麽說的?他還說了些什麽?”


    抬高了八度的聲音,讓空氣立時緊繃起來,感覺到江賢身邊隱隱透出一股殺氣。雲初的心又撲撲地跳了起來。


    董國公?


    自己說他中毒,和董國公有什麽關係,他竟會這麽緊張?難道……


    “四奶奶!”


    “四奶奶……”


    正想著,樹林外傳來喜菊和張嬤嬤等人焦急的呼喊聲。


    “我在這兒……”


    謝天謝地,終於來了救星。


    躲開他的手,雲初扭頭拚命地喊起來,這浪子的字典裏,怕是沒有“憐香惜玉”四個字,她必須抓住一切機會自救。


    直看到喜菊的身影,雲初才舒了口氣,心下一輕的同時,雲初也想起了她還和那個花心蘿卜曖昧地站在一起。


    他二大爺的,這江賢是出了名的風流,她又新寡,果真被瞧見在這幽林中私會,怕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鼻尖上瞬間冒出一層細汗,雲初急忙一轉頭,哪有江賢的影子,正懵懂間,耳邊傳來一股極細的聲音:


    “想要好好地活著,今天的事兒,你最好守口如瓶!”


    雲初身子一顫,一閃而過的鷹一般犀利的目光,如芒在背,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在那兒見過,油然生出一股膽戰心驚。


    “……四奶奶怎麽走這兒來了,讓奴婢好找。”


    轉頭瞧見喜菊臉上除了焦急,再無一絲異樣,雲初軟軟地倚在了樹上。


    ……


    “……怎麽掌這麽多燈?”


    不過才掌燈時分,院裏還能看到人影,露院裏裏外外已是燈火通明,隱隱透著一股喜慶的味道,雲初就疑惑地看向迎在門口的喜蘭和芙蓉,就算國公府有銀子,也沒這麽浪費的。


    “回四奶奶,新來的奴婢都候在廳裏,等著見您……”瞄了眼芙蓉,喜蘭搶話道:“奴婢覺得這樣更能顯示您的威嚴,就命人掌了……”


    一個人的威儀豈是幾盞燈烘托出來的?


    看了喜蘭一眼,雲初卻沒言語,想起白天挑選的丫頭,心中雀躍,雲初嘴角就漾起一縷昳麗,腳下更加快了步伐。


    見她高興,喜蘭心頭一喜,樂滋滋地簇擁上去。


    “四奶奶萬福金安!”


    洪亮整齊的請安聲,沉寂中傳出老遠,雲初身子一滯,腳下頓了片刻,目光緩緩地掃向前方。


    燈火通明的廳裏齊刷刷立著兩排丫鬟婆子,與往日的散漫不同,連錢嬤嬤、陸嬤嬤都屏息靜氣地垂手挺直,不敢再有絲毫托大。見雲初看過來,立即堆出一臉的感激,就差當眾發誓“誓死效忠四奶奶!”了。


    滿意地點點頭,雲初沒說話,緩緩來到堂上,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接過芙蓉呈上的茶,打開蓋吹了吹,一口一口呷了起來。


    一杯茶喝完,雲初這才抬頭,芙蓉趁勢說道:


    “回四奶奶,連錢嬤嬤和陸嬤嬤算上,一共十九人,都在這了,請您訓話。”


    訓話?


    這芙蓉還真能整!


    看了眼芙蓉,雲初心裏好笑,剛要說免了,一閃念,這些人可都是她日後生存的根本,先給洗洗腦也好,讓她們心裏隻有她,沒有太太、也沒有姚闌。


    略一沉吟,雲初索性講了幾句,無非是以後這院裏她就是規矩之類的話……


    在喜菊、喜蘭驚悚的目光下,雲初輕鬆地結束了洗腦演講。


    正要散了,雲初一眼瞥見長頸鹿般站在最末的程清雪,腦海中又閃過樹林中驚心動魄的一幕,暗暗咬了咬牙,無論付出多大代價,她一定要把這個會武功的程清雪留在身邊。


    一念至此,那“三日聽悔”的話又響在耳邊,雲初就皺皺眉。


    “程清雪!”


    “四奶奶萬安!”


    “四奶奶,這丫頭很能幹!”程清雪的命已經夠苦,見雲初看著她皺眉,芙蓉就生出一絲惻隱,“今兒一下午,她一個人就把整個後院都打掃了,幹活一點都不惜力,是把好手……”


    “嗯……”雲初點點頭,目光卻沒離開程清雪,“程清雪,如果我要你做的事兒違背了府裏的規矩,你做不做?”


    就算是個主子,違了規矩,也是要受罰的,何況一個丫頭?


    這個問題是不是太駭人了?


    隱隱中竟透著一股謀害的味道,一陣騷動,驚悚中帶著一股同情,十幾雙眼聚光燈般落在程清雪身上。


    “回四奶奶”神色泰然,程清雪目不斜視,“奴婢會盡力勸您不做。”


    “如果我執意要做呢?”


    “……奴婢會謹聽您吩咐,盡心盡力做好!”


    不高的語調透著一股鏗鏘,明晃晃地昭示著說話者的決心和意誌。


    “不對!”空氣一緊,眾人俱是一顫,連喜菊喜蘭都變了臉色,正要訓斥,隻聽站在頭排的徐方大聲說道,“主子的吩咐不合規矩,做奴婢的要極力相勸,拚死阻止,怎能唯唯諾諾,讓主子犯錯受罰!”


    這院裏缺一個大丫鬟,人選還沒定下來,徐方自然要好好表現,這個機會絕不能錯過,見喜菊喜蘭都滿意的點點頭,徐方一陣狂喜,挺胸抬頭看著雲初,她離一等丫鬟的位置又近了一步。


    掃了眼徐方,雲初不置可否,目光又落回程清雪身上:


    “我聽說武術有內家和外家之分,你學的是什麽?”


    “奴婢修習的是內功,但最精通的還是輕功……”臉色紅了紅,程清雪聲音低了下來,“師父說,女孩子不好打打殺殺,學武是為強身健體,最要緊是學好輕功,記住一個原則,遇到強敵,打不過就跑,總不會丟了性命……”


    什麽精通輕功,分明是逃跑的功夫,聽了這話,眾人俱笑了出來,緊張的空氣銷彌於無形。


    雲初打心眼裏讚成這個的觀點,好漢不吃眼前虧,與人爭鬥,當然是打不過就跑,怎能打不過還傻了吧唧的硬充那梁山好漢,被揍的滿地找牙才甘心。


    兵法中不也說,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嗎?


    本想讚賞幾句,但見眾人的表情,還是免了吧,隻冷冷地注視著嘈雜的眾人。


    眾人立時閉了嘴,瞬間便靜下來。雲初這才問道:


    “我聽說練過內功的人被打板子,都會運功護住,既不疼也不癢,是嗎?”


    “回四奶奶,是的。”


    “……那我還怎麽約束你啊?”伸手柔柔太陽穴,雲初狀似很傷腦筋,“你犯了錯,罰幾板子和沒打一樣,你自然是不怕的……”


    “回四奶奶,您是主子,您責罰奴婢,奴婢不敢反抗,更不敢用內功護體。”


    “好!”雲初一轉身回道堂上,“我聽說忠心的奴才都是如此,唯主命是從,我今兒就要看看你有沒有這份忠心!”聲音猛高了八度:“來人!”


    眾人一哆嗦,一時竟沒反應過來,還是錢嬤嬤、陸嬤嬤這兩個老人,站出來施禮道:


    “四奶奶有什麽吩咐。”


    “把她拉下去,重打……”略一遲疑,“十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雲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雨久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雨久花並收藏雲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