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府學門前人頭攢動,烏壓壓地聚著不少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饒有興致地等待著榜單張貼出來。


    雖然李宏宇沒去看榜,但李宏宜、楊仁孝和王魁舉等人無不到齊,都想在第一時間知道他們的名字是否在榜單上,誰都想要秀才的功名。


    如果說有例外的話就是趙欣,趙欣可謂是所有考生中對功名最無欲無求的了,因此她選擇陪從江口縣趕來的趙德義去城外的廟宇燒香禮佛。


    趙德義兩天前來的襄陽城,作為父親他自然擔心出門在外的趙欣,於是就抽了一個時間趕過來探望。


    對於趙欣在院試正場中考得第二名,趙德義非常欣慰,要知道趙家還從沒有出一個秀才,而趙欣這次就能彌補趙家的這個遺憾。


    不過,想到趙欣是女兒身趙德義的心中又感到頗為失落,這意味趙欣永遠不可能像男人一樣繼承家業。


    實際上,最令李宏宇感到驚訝的就是李宏宇,他發現自己以前真的看錯了這個有些內向和木訥的少年,竟然能一直穩穩地壓趙欣一頭,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出來了!”府學門前,隨著人群中一個喊聲,在那裏聊天談笑的人紛紛呼啦一聲,潮水般向告示牆擁去。


    府衙禮房的司吏領著兩名典吏把榜單貼在告示牆後快步離開,人們隨即擠到了榜單前,緊張地查看著結果。


    “第一名,江口縣李宏宇,第二名,江口縣趙欣,第三名,襄陽縣楊仁孝!”很快,前麵的人大聲讀出了榜單上的前三名。


    “李案首竟然中了小三元!”隨即,人群中響起了一聲驚歎,既羨慕同時又嫉妒。


    “恭喜少爺,名列第五。”不久後,一名李家的下人從人群前擠了過來,笑嗬嗬地向李宏宜道賀。


    “王魁舉呢?”李宏宜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把一塊碎銀扔給了報信的下人,不動聲色地問道。


    “回少爺,他名列第六。”下人聞言笑著回答,這次院試李宏宇壓了王魁舉一頭,畢竟他們的實力相差不大,很難取得壓倒性的優勢,故而名次變動很正常。


    “走,今天的酒我請了。”李宏宜笑了起來,高聲向周圍的人說道,考了這麽些場他終於贏了王魁舉一次。


    “宜少,下午提學官大人要召見你們這些新晉生員,這酒還是留到科考以後再喝吧。”一名考生聞言笑著提醒道。


    “好,那就等科考完了咱們再一醉方休。”李宏宜聞言微微頷首,笑著答應了下來。


    雖然考取了秀才的功名,但他還有兩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一個就是下午見提學官辦理秀才的授予手續,另外一個是備考明天的科考,以獲得參加鄉試的資格。


    除了院試榜單前三名的李宏宇、趙欣和楊仁孝外,前三十名通過院試複試的考生都要參加科考,與往屆生員爭奪前往武昌城的機會。


    對絕大多數生員而言,科考在他們的人生中十分重要,意味著他們可以考取更高的“舉人”身份,而舉人是可以做官的。


    為了選拔優秀的生員科考的成績會分為三等,一二等及三等大省前二十名、中小省前十名準考鄉試。


    湖廣是大明的大省,故而三等前二十名可以獲得這個資格。


    其實,除科考外還有針對生員、貢生和監生的“錄科”和“錄遺”。


    所謂錄科,是指科考成績三等未獲得參加鄉試資格者、因故未參加科考者以及在籍的監生、蔭生、官生、貢生因名不列於本地學宮而不參加科試者,皆須於鄉試之年七月由學政考試錄科,方能送考,錄科各省皆有定額。


    而錄遺則是經錄科考試仍未能取得參加鄉試資格者以及未參加錄科考試者,可以再參加一次考試,錄取者也準其鄉試。


    值得一提的是,有些人員可以不經科考、錄科、錄遺而直接取得參加鄉試的資格。


    例如:


    由現任學官推薦經提學官同意的生員可以直接送考;


    在國子監肄業的貢生和監生,由本監官直接送考;


    正印官的胞兄、弟、子、侄中隨官員在任讀書的貢生、監生,準許正印官申送參考;


    學官、州縣佐貳官的胞兄、弟、子、侄中隨官員在任讀書的貢生、監生,的由本地正印官申送參考。


    所謂正印官,通常指的是地方衙門的一把手,例如布政使、知府、知州和知縣等。


    雖然有一些特例可以獲得參加鄉試的資格,但科考和錄科、錄遺是是主流,其餘的方途徑都有諸多限製,非普通人所能達成。


    隨著榜單的張貼,府學門前早已經準備好的鼓樂手立刻吹吹打打地向李府而去,準備向李宏宇報喜。


    當鼓樂手抵達李府的時候,楊氏早已經準備好了賞錢一一打賞鼓樂手,李宏宇這次童試喜中小三元,她的臉上也倍感光彩。


    相對於激動的楊氏,李宏宇則顯得比較平靜,不過是個院試案首而已,他的目標是進士,因此現在歡慶還為時尚早。


    按照傳統,院試案首要在鼓樂手的引路下披紅掛彩,騎馬遊街,李宏宇無法拒絕隻好戴上了大紅花後上了一匹高頭大馬,隨著鼓樂手在襄陽城的主幹道走上了一圈,吸引了沿途不少百姓圍觀。


    李宏宇在馬上不時向街道兩旁的看熱鬧的百姓拱手致意,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顯得有幾分儒雅。


    “案首遊街了,快去看呀。”趙欣和趙德義回城的時候,正好遇上了遊街的隊伍,百姓們紛紛跑去看熱鬧。


    由於沿途的行人和車輛要避讓遊街的隊伍,故而趙德義讓馬車靠邊停下,與趙欣一起立在馬車旁等著,想要看看誰考取了案首。


    “爹,一定是李家三公子考中了案首。”由於兩人剛進城所以還不知道榜單的結果,不過趙欣瞅了瞅遠處走過來的遊街隊伍,胸有成竹地向趙德義笑道。


    “為何你這麽肯定?”趙德義聞言不由得微微一笑,開口問道。


    “爹,在這次參加院試的考生中沒人能同時強過孩兒和李三公子,既然隊伍已經開始遊街那麽表明案首不是孩兒,那肯定就是李三公子了。”趙欣笑了笑,信心十足地回答。


    “爹倒要看看你是否猜對了。”趙德義也跟著笑了起來。


    如果李宏宇真的考中院試案首的話那麽這可就是小三元了,他年輕時也考過功名可惜在院試中屢屢失敗,因此自然清楚小三元並不容易。


    “爹,你看,果然是李三公子。”在兩人的談笑中,遊街的隊伍緩緩行來,趙欣踮起腳尖看見了那個披紅掛彩騎在馬背上的人,興奮地向趙德義說道。


    “這小子還真有一些本事。”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趙德義還是感到有些吃驚,照目前這個形勢來看李宏宇很有可能在鄉試中考取舉人。


    李宏宇居高臨下,看見了人群中的趙欣和趙德義,於是笑著向兩人拱手致意,趙欣也揮手示意,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好像比她考中了案首還要高興。


    趙德義注意到了趙欣臉上燦爛的笑容,先是微微一怔,隨後眉頭就皺了起來。


    雖然他知道趙欣和李宏宇之間隻是朋友之間的情誼,但趙欣畢竟是女孩子,再加上憨頭憨腦又頗有才華的李宏宇好像很有女人緣,這兩個正處於花樣年華的少男少女要是長久在一起的話保不準就會暗生情愫。


    尤為令趙德義感到擔心的是,由於同情被人欺負的李宏宇,趙欣已經對李宏宇產生了一種關愛之情,這使得趙欣竟然不顧危險陪著李宏宇一同進了大牢,這可是一個不好的苗頭。


    如果李仁海還活著的話,那麽趙德義自然希望看見趙欣與李宏宇之間關係親昵,可他既然已經決定為了趙欣以後的幸福悔婚,趙欣如果跟李宏宇走得太近的話就有悖他的初衷。


    可人算不如天算,冥冥中好像自有天意,趙德義想不到他會被家族發配來湖口縣,更想不到李宏宇和趙欣竟然成為了好友,一切都在向他不願意看見的方向發展。


    其實,如果李宏宇能考中舉人的話趙德義也不介意把趙欣嫁給李宏宇,可他實在是沒臉這樣做,去年來到江口縣後他一直沒有向趙氏點明身份,等李宏宇考中舉人再搬出與李仁海婚約的話無疑要受到人們的嘲笑。


    一方麵自己的顏麵,一方麵趙欣的終身大事,趙德義真的不好做出抉擇,要怪就怪他當年的一念之差,以至於現在騎虎難下,李宏宇在科舉上走得越遠他也就越受煎熬。


    下午,李宏宇等新考中的生員前去府學拜見嚴琰,也算是“謝師”,考生與主考之間有師生之誼。


    按照規定,院試錄取的新晉生員每人必須填寫親供,例如年齡、籍貫、三代履曆,並要注明身材、麵色、有無胡須等,由各屬教官審核並蓋上印鑒後匯送提學官進行備案。


    嚴琰在府學大堂召見了李宏宇一行人,期間行簪花禮,也就是嚴琰給每個新晉生員紙紮的紅花一朵並犒賞錢物,不過明中期以後就不發賞物僅發紅花,這意味著新晉生員正式獲得秀才功名。


    簪花禮後,嚴琰就要分配這些新晉生員到府學和縣學就讀,留縣的稱縣學生員,拔入府學的,稱府學生員。


    提學官公布的各府、州、縣的新晉生員的名單稱為“紅案”,按照流程,各府、州、縣接到提學官發下的新生名單後即通告新生於某日雀頂藍袍,齊集官署大堂,設宴簪花,並由各府、州、縣官率領到文廟拜謁孔子,到學宮明倫堂拜見學官,正式入學。


    院試的前十名自然要留在襄陽府府學就讀,這意味著李宏宇如果不能考中舉人的話往後三年的時間裏就要待在襄陽城,如果他無故離開的話輕則責罰重責革除功名。


    值得一提的是,在府、州、縣學的學宮中都有一個半圓形的水池,稱為泮水,所以也稱府、州、縣學為泮宮,稱入學為“入泮”。


    因為《詩經?魯頌?泮水》中有“樂思泮水,薄采其芹”的詩句,因此又稱入學為“采芹”。


    被嚴琰授予秀才功名後,李宏宇等人可以穿藍衫,這是生員特有的服飾,沒有功名的人即便是再有錢也不得穿藍衫,否則就是逾製,要受到官府的懲處。


    故而,藍衫成為了一種身份的象征。


    按照大明律例,生員將獲得免賦等特權,在堂審的時候可以見官不跪,而且要想對生員用刑的話必須要上報提學官革除功名,有了一定的社會地位,這也是趙氏為何想讓李宏宇考功名的原因,也是引發讀書人狂熱的根源。


    晚上,嚴琰設宴款待了李宏宇等新晉生員,席間對他們進行了勸勉,由於第二天還有科考故而眾人都沒怎麽飲酒,以免耽誤了明日的考試。


    李宏宇、趙欣和楊仁孝則不用再走這麽一遭,三人由於是院試前三名可以直接參加八月份在武昌府舉行的鄉試。


    說起來也有一些可笑,李宏宇的兩個舅舅雖然貴為襄陽縣的廩生但也要參加明天的科考,屆時將與李宏宇一起在鄉試的考場上競技。


    趙文翰和趙文庭雖然已經考了六七次鄉試,不過由於湖廣每年的舉人名額隻有八十五個,而通過科考參加鄉試的生員有兩三千,要想從中突圍談何容易。


    趙廣豐非常看好李宏宇,對李宏宇抱有非常高的期望,趙家已經數十年沒有出過舉人了,實在是有些愧對書香世家的名聲,故而把希望寄托在了李宏宇的身上。


    怎麽說李宏宇也是趙廣豐的親外孫,而且是由趙氏調教長大的,故而他要是中舉的話也就等於趙家人中舉。


    “少爺,聽說巡按大人黃昏時分進了城,沒有在府衙留宿,而是住進了一家客棧。”晚宴結束後,李宏宇和趙欣談笑風生地回到李府,在前院客廳裏等候的柔兒見狀連忙迎了上去,不動聲色地說道。


    “巡按大人怎麽忽然來襄陽了,不是在鄖陽巡察?”趙欣聞言不由得麵露詫異的神色,她近來聽說了巡按禦史抵達鄖陽的事情,沒成想一下子出現在了襄陽城裏。


    “或許有事吧。”李宏宇搖了搖頭,嘴角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他自然清楚巡按禦史為何前來,看來牛豐的好日子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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