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湖畔那點事在當天就傳開了,王秀把太學上舍出身的朱鬆給辯昏了,引起了士林的轟動,那句“敢問,堯舜之前有何書可讀?”,引起很多有識之士的深思,他們開始用全新的目光重新關注心學正論,並引發了又一場爭論。


    王秀應付絡繹不絕的來訪者,有慕名而來的支持者,也有不服氣來挑戰的,他很累卻不能得罪這些文人,人家既然來了就得好好接待,人家的宴請你不能隨便推遲,要不然那些人的嘴跟刀子一樣,三言兩語就讓你名聲臭了。


    沒看到朱鬆那灰溜溜的樣子,除了參加聞喜宴就在宅院裏窩著,等待吏部的授官,連文士們的聚會也沒臉去參加了。關於他的傳聞都是心胸不廣,自取其辱,說什麽的都有,文人嘴上一把刀,說的一點也不錯。


    他要想恢複名譽,要麽臥薪嚐膽擊敗王秀,要麽灰溜溜外放等待風頭過去再重返士林,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要不是蔡易和沈默二人幫襯著,王秀不要說被累垮,光是酒也要被喝死,他恨不得把朱鬆給掐死,要不是這廝能有應接不暇的尷尬嗎?


    今天他心裏更加沉重,倒不是有人來打擾,而是趙佶派入內內侍省押班張迪拿著指揮宣他麵聖,對別人來說應該是好事,但對連日勞累的他來說,絕對是苦差事,陪皇帝讀書能輕鬆嗎?一句話都得在腦子裏轉幾圈才行。


    王秀和張迪不熟悉,隻是客套閑談幾句,他感覺馬車很快又不像是去大內,不由地問道:“張閣長,這不太像是去禁中啊?”


    張迪認定王秀是趙佶新寵,不願無故得罪他,溫和地笑道:“進士好造化,官家剛回延福宮,聽說金明湖上的事,就召大人來。哦,是三大王稟報的,三大王這幾天在官家麵前頗為維護進士。”


    王秀一陣牙疼,趙楷還是有心人,看來真想拉攏他,這人絕不是良善的主,他心下給趙楷下了定論,微笑道:“有勞張閣長。”


    他對宦官並不太感興趣,但能結個善緣也好,哪個大臣在宮中沒有內援的宦官,這是很平常的事,有宋一代的宦官無論是素質還是功績,要比其它朝代強許多,眼前這位張閣長,除了迎合趙佶喜好外,並無什麽大惡。


    “進士客氣了,老奴本就為官家跑腿。。延福宮第六的西北,就是官家新建的上陽宮。”張迪一臉的自豪給王秀介紹著,仿佛宏大的皇家園林是他。


    有了張迪在身邊,王秀進入延福宮那是暢行無阻,他含笑應酬著,他第一次盛名的行宮,卻見園中香風襲襲,落紅滿地。走過一座臥虹橋,便是條翠竹掩映的青石小路,微風過處,竹影婆娑,小路曲折蜿蜒,寂靜幽深。轉過路的盡頭,眼前又豁然開朗:但見小丘似山,奇石如峰,清澈的泉水從石罅中涓涓流出,叮咚作響,如鳴環佩;漫地綠茵,綿軟如毯,有數隻仙鶴、錦雞翩翩其上。


    剛才張迪說的上陽宮,恐怕就是正在建的墾嶽,那座比延福宮的園子,就像一條吸血的水蛭,不斷吸食天下生民的膏脂。如今,女真人在北疆連戰連捷,契丹亡國就在眼前,身為天子的趙佶在風雲多變的歲月,卻隻顧吃喝玩樂,除了把最高權力抓在手中,沒有一點內憂外患的警覺意識。


    他被引到一處五層高閣的園子,守門殿前司班直開門,就聽到一陣陣悅耳的絲竹聲隨風飄來。


    真的很悅耳啊!心裏想著事轉過一座由太湖石構建假山,來到了高閣下名為千秋閣的寬閣外,卻見風吹垂柳、飄花紛飛中,百餘名天仙般的宮女高鬢盛裝、在萬花飄芬的舞池裏旋轉歌舞,蕭瑟曲樂伴奏下,舞池頓時成了花的海洋。


    “真會享受啊!”王秀從心底發出了由衷的感歎,不知不覺站住看得出神。


    張迪見王秀失態並不以為意,哪個大臣麵對如臨瑤池仙境般的美景,能不為之癡迷才是笑話,他沒打攪王秀,徑直走過去複命。


    一曲終了,王秀才發察自己失態,忙向千秋閣快步走去,見趙佶與十餘位盛裝妃嬪談笑風生,他深深一拜,道:“臣,叩見陛下。”


    趙佶見王秀來到,笑著說道:“卿家不必多禮,進來說話。”


    王秀稍加猶豫,進了閣子=站在遠離嬪妃的地方,他是外臣不能太接近天子的內眷。


    “卿家看百仙曼舞,嗯,是怎樣的心情?”趙佶聽張迪說王秀看歌舞出神,心裏非常高興,他本性就是輕佻的人,對臣子的風流能容忍,甚至還有欣賞,不然他也不會和周邦彥混在一起,王秀能欣賞他和周邦彥編排的百仙舞,讓他大為高興,神色間頗為賣弄的自得。


    “臣來這延福宮,就像凡人到了瑤池仙界,看仙子翩翩起舞,不知不覺邁不動腳步,實在是罪過。”王秀眼珠子一轉,既然來了何不錦上添花,也好加重在趙佶心中的地位,能得到更好地待遇,心裏想這事嘴上說道:“不要說百餘位仙子了,臣不知哪位高人編排的歌舞,無論是曲還是舞全是巔峰之作。”


    他對自己的行為不斷鄙夷,但該做的還要做,進入了仕途就像剛剛到商水一樣,一切從最底層一步步做起,受不了委屈還不如回去做個富家翁。


    得到趙佶的青眯,無異於成功掌握黑糖脫色技術,既然自己有這份先知先覺的本事,為什麽不好好利用,利益最大化才能更好地實現自己的抱負。


    “哈哈。”趙佶高興的胡須直抖,百仙舞是他和周邦彥研究出來的,王秀作為新人表達的崇敬,遠勝蔡京、梁師成等人,他笑嗬嗬地道:“卿家何罪之有,天上百位仙子臨凡輕歌曼舞,就是朕也醉了。朕正和大司樂正編排千仙舞,待行宮完成,千位仙子臨凡何等的美妙。”


    是夠美妙的,王秀想起了墾嶽,才他媽建好幾年就成了他人的玩物,但這話隻能在肚子說說,拿到台麵上純粹是傻子,他切著牙笑道:“到時候臣想一睹為快,不知陛下能不能恩準。”


    “這是當然。”既然王秀知趣,趙佶哪有拒絕的道理,他雖然是君王骨子裏卻是文人,王秀的名望還不足讓他重視,但潛力不容小窺。


    心裏興奮,升起了輕佻心意,含笑看了眼一旁的妃嬪,嬉笑說道:“今日,朕和各位娘子同遊,不知誰說了金明池風雅事,她們都想見見九步成章的大家。”


    王秀被說的頭皮發麻,原來是為了一群嬌滴滴的小娘子,他心裏很不爽,怎麽說他也是進士,為了一群內命婦把他叫來,傳出去可是有損聲譽的。


    他在稍作遲疑後,委婉地道:“陛下一手瘦金貼,古往今來天下唯一,臣實不敢獻醜。”他輕輕的一拍,既捧了趙佶又委婉表明態度。不過,他倒不是拍馬屁,以趙佶的文學修養的確是文學大家,‘瘦金體’更是登峰造極。


    王秀的婉拒,趙佶也是心思敏捷的人,知道文人的傲骨,被一群婦人圍觀肯定很不爽,有時候他也能理解,笑道:“還有一件事要和卿家說,不過要先打發了她們才行。”


    “官家,妾這位同姓小哥是怕官家清名,不願獻醜,妾這就和姐妹們自去遊玩。”王賢妃在宮中僅此皇後和貴妃,能揣摩趙佶心思,自然把話接了過來。


    既然王秀不太樂意,趙佶也不能強求,宋代對士大夫最是優容,雖是末世士人風骨淪喪,朝中廉恥之輩頗多,但還是有不願隨波逐流之人。


    百年帝王家訓讓趙佶有所忌憚,有時也不得不顧忌到大臣們的顏麵,宮中不是中書門下的國事,就是蔡京、童貫等人阿諛奉承,有時也會對一些事表示異議。


    王秀明顯不太情願,趙佶也無可奈何的,與其都不好看不如讓她們來說,就算王秀拒絕也無傷大雅,何況高等內命婦的請求,王秀怎麽說也得考慮一下。


    “既然娘娘說了,外臣也顧不得官家大賢的名頭,就硬著頭皮獻醜了。”王秀不想因小失大,索性把話說得好聽點,自己的猶豫是自認比不上趙佶,也好彌補剛才可能造成的不良影響。


    果然,趙恒微蹙的眉頭舒展開,笑眯眯看著王秀,愉悅地道:“卿家不要自謙。”正說著話,一名小黃門急衝衝到了閣子外,尖著嗓子道:“官家,高殿帥前庭候駕。”


    王秀在一旁沉吟,從龍舊臣高俅,看來這位趙官家挺有優容,能夠容忍情敵,能夠欣賞能臣,但大權始終掌握在自己手中,沒有他的允許,連高俅這樣的近臣也不敢貿然進來。


    “讓高卿家在月凝殿候駕,好了,各位娘子誰有本事自己要。”趙佶留下話去了,讓張迪一旁侍候。


    王秀一陣頭疼,瞥了眼一臉壞笑的張迪,暗罵這不是害人嗎?讓一群娘子軍圍著他,也不怕名聲不好。


    “久聞進士才名,能先為妾身填上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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