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難道無言以對了?”朱鬆冷冷地笑了,王秀默不作聲,讓他心裏那個暢快啊!忍不住大為得意。


    趙楷臉色平靜,目不斜視,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倒是沈默臉陰的要滴水,惡狠狠地瞪著朱鬆,暗自打定主意,王秀一旦被失敗,他決不讓這廝猖狂。畢竟他和王秀息息相關,王秀在學術上的失敗等於他的失敗,何況他們還是朋友。


    王秀似乎回過味來,若有所思地道:“我當然是看書,不然怎麽考上進士。”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咂舌,這不是承認了讀書嗎?這是王秀自己承認的,連沈默和蔡易也不好說話,隻能在一旁幹著急,沒有辦法。


    朱鬆哈哈大笑,道:“不用心讀書,你怎麽才能明白事理,不明白事理怎麽去做萬事,王文實,我看你還是回家再讀二十年書,然後回來搏個甲榜。”


    “王秀就這點學問,他是怎麽寫出心學正論的?”


    “登科榜三百一十六,龍飛榜第四,我都不敢相信。”


    “哼哼,朱鬆雖然年輕孟浪,做的倒是不錯,王秀現原形了。”


    “沽名釣譽之徒,實在可恨。”


    “有隻蟲子飛過來。”


    “這從哪飛來的蟲子,著實可恨。”


    “三姐,看來王秀真是浪得虛名,辜負三姐的仰慕。”


    “住口,細君,不到最後不可以妄言。”


    聽著眾人議論紛紛,趙楷眼神一晃,做出了個悔恨終生的舉動,他決定站在朱鬆一邊,贏得諸位進士的好感,慢悠悠地道:“文實兄,你還是認輸妥當。”


    王秀眉頭一挑,目光轉向趙楷,淡淡地道:“看來大王也認為先學再開智慧?”


    趙楷眉頭微蹙,王秀帶有質問的口氣讓他很不爽,很不高興地道:“事理本來就是這樣,沒有學問怎麽明白萬物道理,難道文實兄還要狡辯?步入幹脆認輸,也好讓朱喬年撒氣,天高氣爽的,大家各退一步,省得鬧閑氣。”


    ‘道不同不相為謀啊!’王秀本就猶豫著,是不是和趙楷繼續接觸,看趙楷根深蒂固的思想,雖有一些袒護的好意,卻完全斷絕他的猶豫,熄滅了兩人可能會有聯係的火種。


    趙楷現在不明白,當他明白金明湖畔失去的是什麽時,已經什麽都結束了。


    王秀把轉過臉再不去看趙楷,目光鎖定麵帶得瑟的朱鬆,氣定神閑地道:“要是各位進士像喬年說的那樣,他們應該是明經科的老學究,哪裏過的了進士科。”


    “王文實,你這是狡辯。”朱鬆大怒,指著王秀厲聲道。


    “狡辯,你的意思是無論是什麽人,隻要發奮讀書,都能題名黃甲?”王秀麵對惱怒的朱鬆,他笑了。


    在場沒有幾個傻瓜,王秀的話說到這裏,或多或少又明白了點,原來人家先設了個套,讓朱鬆自以為陽謀得逞,實際上越說下去陷得越深。


    “我明白了,王文實這廝好奸猾啊!”


    “嗯,這是引君入甕,朱喬年還自以為得計,卻不知道自己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真是可笑。”


    “你們說些什麽?我怎麽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要出聲,丟人現眼的東西。”


    “二哥,你罵誰呢?給小弟留點麵子,剛才不是你說王秀沽名釣譽嗎?”


    朱鬆臉色變了幾變,他絞盡腦汁想要反駁,卻又遇到雷同自己設的陽謀。隻要發奮讀書是個過程,那呆子、蠢人發奮讀書,是不是也能考上進士?顯然是不可能的,反過來,愚人能通過發奮讀書考上進士,讓那些自詡清高的士子情何以堪啊!你敢說可以,還不被人罵死。


    “古今聖賢,哪個不是博學多才.。”


    “古今聖賢,哪個又是愚頑癡人?”


    “自三皇五帝至今,我隻讀到學而優則仕,沒聽過學苟知本。”


    “那你今天聽到了。”


    王秀的話極為霸氣,宛然自成一宗的氣勢,讓眾人張口結舌,是有學識膽氣還是狂妄無知?眾人心中自問。


    朱鬆就像石化一樣,瞪大眼睛看著王秀。


    “好啊!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文實,心學自成一體,完全可以繼承聖賢學說。”沈默興奮地高聲大呼。


    趙楷的臉色很不好看,本以為王秀必輸無疑,他從中間做個好人兩麵得利,沒想到峰回路轉柳暗花明,王秀根本在引導朱鬆入套,他妄作了‘好人’,把王秀給得罪了,這可是父皇、蔡京都看上眼的人。


    蔡易也壞笑幾聲,奚落道:“朱喬年的意思是,無論傻子還是呆子,隻要給他們書看就能題名黃甲,這也太玄乎了,讓才智之士難堪啊!”


    對蔡易的火上澆油,朱鬆惱怒到了極點,他瞪著蔡易厲聲道:“蔡易,你胡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哦,那你承認學苟知本。”蔡易一臉壞笑。


    “你.”朱鬆差點被氣的吐口老血,顫悠悠地指著蔡易說不出話,臉色蠟黃蠟黃的。


    張啟元吸了口涼氣,仿佛看到商水縣學文會上,王秀戲弄他和陸天壽的情景,簡直是那天的升級版。


    “好了,我最後再問你一句,別再耽誤諸位同年遊樂。”王秀風淡雲輕第一笑,又說道:“敢問,堯舜之前有何書可讀?”


    朱鬆目光沉重,嘴唇煽動兩下,最終還是沒有話再說。


    “這不難為人嘛!結草為數哪有書.”


    “王文實有幾分道理,明個我也買本心學正論看看。”


    “就你也看心學正論,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能看我就不能看,看你那熊樣,王文實說的對,你比我讀書用功,但我是正奏名同進士,你是特奏名同進士。”


    “你小子想挨揍.”


    “哈哈,堯舜之前估計還在沙子上寫字.不對,有沒有字還不好說,你看什麽鳥書啊!”蔡易一陣狂笑。


    沈默捏了捏鼻子,譏笑道:“說的好,上古三代聖君都不讀書,有人還大言不慚先讀書再理萬物,簡直狗屁不通。”


    “不是狗屁不通,是臭、臭、臭,臭不可聞啊!”蔡易誇張地掩著鼻子,一副欠揍的樣子。


    “你.”朱鬆一張臉蒼白到了極點,捂著胸口退了兩步,噗通一下栽倒在地上混過去了。


    “我還以為要吐幾十兩血.哎,壞了,趕緊救人啊。”蔡易還想惡搞朱鬆,沒想到對方不經刺激昏死過去,他一下子慌了神。


    王秀大驚失色,急忙跨過去蹲下急救,心裏那個急啊!辯論氣死人倒不是大事,按照律法他沒有罪,反而能博得很高的聲譽,他擔心的是朱鬆可別氣死了,要是真被氣死了,朱熹可怎麽生出來啊!


    在場的進士、歌女和路人甲、路人乙都慌了,他們還沒見過進士遊金明湖昏厥的事,不知如何是好,有趕緊呼喚郎中的,還有自考奮勇要出手救治的。


    張啟元眼疾手快,幾乎和王秀同時蹲下檢查,他看了半天才笑道:“沒事,沒事,喬年老弟是氣急攻心昏厥過去,過一陣子就好了。”


    一名自詡醫道頗深的進士,也把了把脈笑道:“子初老弟說的不錯。”他放下朱鬆的手筆,站起身惡趣地笑道:“喬年啊!喬年,說你什麽好呢?論學問都能昏倒,太佩服你了。”


    眾人放下心來笑聲一片,紛紛低聲譏諷朱鬆,你沒那個金剛鑽偏攬瓷器活,這下可好了,丟人丟大發了,臉皮薄一點的人,都不會在東京待了。


    “你可真是烏鴉嘴,朱喬年是沒吐血,但和吐血也大差不離了。”


    “我怎麽知道他不堪一擊,論學問也能暈倒,朱喬年心胸不寬啊!”


    “還他娘地品學兼優的太學生,看他那熊樣,得意的時候忘性,失意的時候失態,這種人絕沒有前程可言。”


    “張子初倒是仗義的人、”


    “原來我不信王文實,今天才知道此人博學.難怪能被官家破例宣召覲見。”


    “我聽人說,那天官家連他家的事都知道,看樣子很器重他。”


    “切,官家想打聽人,你以為皇城司是擺設,看到沒有,提舉皇城司的主就在這。”


    “三姐,沒想到王秀好奸詐,看把人家氣的。”


    “這叫引君入甕,沒有至理的辯題和高深的學問,沒人敢用這招。”


    “三姐,看你的眼睛都直了。”


    “死丫頭,找打不是。”


    好半天,朱鬆才悠悠轉醒,一臉灰白的不行,連看也不看王秀,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王秀也沒有跟朱鬆說話,他贏了,贏得非常漂亮,在大廈庭廣眾下沒有必要做作,人們不會譴責勝利者的。


    趙楷臉色很難堪,他猶豫一下走到王秀麵前,滿臉笑容更地道:“恭喜,恭喜。”


    王秀淡淡看了眼趙楷,平靜地回禮道:“不敢。”態度不亢不卑,卻又股拒人千裏的冷漠。


    趙楷神色尷尬,不知說什麽好,隻能幹笑兩聲道:“早知道文實大才,我就不必妄自維護了。”話當然撿好聽的說,他剛才的意思在外人看來,也有維護王秀的一層味道。


    張啟元看了看王秀,又看了眼蔡易、沈默,一臉的玩味,當他的目光落在趙楷身上,嘴角閃過神秘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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