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曹昂又談論了一會兒,徐悠他們奉來熱水,又喝了數杯水,我和曹昂便走出營帳,在營地裏四處走走,看看士兵們的情況。


    軍中一般是二更入睡,所以在吃完飯後無事,士兵們就喜歡圍著火堆比鬥取樂。


    我們兩人走過去,領頭的士兵看見急忙起身行禮,我向他們擺擺手道:“你們繼續!”


    夜晚也確實很無聊,所以在行走一天之後,這些精力旺盛的人卻不肯那麽早入睡。軍中盛行的比鬥在這時便是大行其道,他們拿出木刀和木棍在眾人的圍觀和叫好聲中互相的搏擊跳躍著。


    幾乎每個百人隊圍成的圓圈內都有這樣的比鬥。


    我笑著對曹昂道:“中原士卒比起荊州士卒更加好戰啊!”


    曹昂點頭道:“豹韜衛中是禁止私自比鬥的。但是看到士兵們這樣開心,我覺得隻要不傷性命,這樣未嚐不好!”


    正說著,我們到了大營東邊的一個百人隊,那裏士兵們正好瘋狂的呼喊叫好著。看來裏麵一定正在進行精彩的比鬥。


    我對曹昂道:“擠進去看看?”


    曹昂的興趣也來了道:“走!”說完一馬當先從人縫裏往裏麵擠。


    我們兩人好不容易擠到了前麵,隻見眾人圍成了一個十丈方圓的空間,中間位置是一團熊熊的篝火,將四周照的很是明亮。


    空間裏麵兩個人正在比鬥,我定睛一看,發覺其中一個十幾歲的年輕時竟然正是曹休。曹休沒有穿自己的重盔甲,隻是穿著裏麵的布衣,手中一條木棍,木棍的頂端裹著厚厚的一層布,似乎是為了防止傷人。


    和曹休對戰的是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兵,年齡五十上下,手中一柄裹著布條的木刀。老兵雖然年紀不小了,但是動作卻很矯健。


    兩人一個是年輕氣盛,一個是經驗豐富,二人騰挪跳躍,你來我往十幾回合未分勝負,周圍的士兵們看的精彩,不住的大聲叫好。


    以我的眼光來看,曹休的功夫顯然是在老兵之上的,但他怕出招太重傷了對方,所以並沒有全力以赴,因此速度了力道都弱了許多。而老兵雖然招式不及對方精妙,可是勝在經驗豐富,往往能夠抓住對方的空隙脫身,甚至以攻待守,攻擊幾下。


    又戰了幾個回合,老兵漸漸不敵,終於敗下陣來。曹休將手中的木棍舉過頭頂以示慶賀,周圍的士兵們立刻高呼起來:“將軍無敵!將軍無敵!”


    曹休興奮的舉著木棍掃視四周,忽然眼中發亮,他發現了正在為他叫好的曹昂和我,於是嘴角露出一股竊笑。向我們二人走來。


    到了我們麵前,曹休將木棍指向我道:“風將軍可敢迎接我的挑戰?”


    將兵器指向對方是一種很嚴厲的挑釁,即使它隻是一根頭部裹著厚厚布條的木棍也是一樣!


    我看了看身邊的曹昂,笑道:“我可不想掃了曹校尉的興致!還是你們繼續玩吧!”


    曹休冷笑道:“你不敢?”


    我沒有回答,左手一把抓住了伸在我麵前的木棍的另一端,牢牢地把住。


    曹休見我行動,想要將木棍抽回,但試了幾次都沒有能夠將木棍從我手中抽回去,臉色有些難看。他的力量與我相比還是有很大一段差距的。


    曹休怒道:“你想要,便給你!”說完一賭氣撒開了木棍,轉回身走向了場地中央,撿起了一把木刀。


    我無奈的衝身邊的曹昂笑著搖了搖頭,曹昂明白我不想與曹休發生衝突,便會意的將我手中的木棍接了過來,向曹休走去,一邊走,一邊道:“文烈,我來領教一下,看看你的武藝長進了多少!”


    曹休見曹昂替我上場,不由得怒道:“風將軍為何不上?”


    曹昂叱道:“我不夠資格做你的對手嗎?”


    曹休語塞道:“這倒不是,……”


    曹昂將木棍在手中一抖,道:“那就來吧!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說完緊走兩步,手中用勁一抖,喝道:“剃!”木棍從裏至外,斜著打向曹休的頭部。


    斜飛過來的棍子是很難防禦的,曹休急忙矮下身形,木棍從他的頭頂掛著風聲而過。曹休見木棍從頭頂飛過,急忙來了一招大刀朝天式,刀身平舉從下方架推木棍,待自己身體完全直立,木棍也被推到了一定高度,身形向右一側,平舉推棍的刀身從頭頂來了一個旋轉,猛喝一聲:“劈!”大刀向左側劈下。


    此時曹昂的木棍被對方的大刀推起,自己的身體空門都露出來了,曹休的刀已經從左側劈了過來。


    曹昂卻並不慌張,左手把著的木棍後端猛的向地上一拉,右手持著木棍向地上一摁,木棍直立而起,恰好擋住了對方的刀鋒。


    趁著直立的木棍擋住刀鋒的瞬間,曹昂急忙閃身離開一丈遠,曹休見一擊不中,也急忙閃身跳出幾尺遠的距離。


    第一個回合,二人不分勝負。但是周圍的士兵們各個看的興奮大聲的叫好。


    二人來回行走著尋找對方的破綻。


    這次,曹休打算先下手為強,猛的一個竄步便是一丈遠,刀身筆直的刺向曹昂。


    曹休的突然爆發力很強,速度很快,曹昂看到對方行動時,已經沒有時間反應了,隻好依著本能向後猛跳,但還是晚了一點,曹休的刀鋒已經頂到他的胸口了,曹昂感到胸口疼了一下,但不是很嚴重,很顯然曹休在關鍵時候收回了刀力。若在戰場之上,對方若用的是真刀,曹昂恐怕就已經死了。


    曹昂向後躍的身體落地之後,對曹休輕笑道:“想不到你的這招飛騰刺已經這麽厲害了!”


    曹休依然舉著刀道:“大哥你也不用誇我,咱們的比試還沒有完呢?你可不要故意讓我啊!”


    曹昂一笑道:“好,再來!”


    周圍的士兵越聚越多,其他百人隊的士兵聽到這裏的呼喊,當知道是大公子和曹休比試時,都呼啦一聲圍了過來,裏三層外三層的,紛紛墊著腳尖往裏瞧,處在最外圍又,個字又不夠高看不到裏麵情景的人就隻要用聽的,聽到裏層的人怎麽呼喊,他們也都盲目的跟隨一起喊。


    曹休再一次挺刀直入,這次曹昂明顯有了防備,使了一招短棍截擊,喝道:“翦!”棍頭在對方大刀的必經之路上啪的一聲擊打在刀頭上。


    棍子是鈍器,擊打在對方的刀頭上,曹休頓時感到手心一陣發麻,刀頭自然偏離了方向。


    曹昂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喝道:“滾!”棍子從外向下掃了過來,直衝對手的腰部。


    曹休見對方的棍子來勢洶洶,不敢硬接,向著前方一個空翻,避開了一棍,自己也趁機一滾拉開了距離。


    此後,二人誰都不敢再大意,小心謹慎的鬥了三十多個回合,曹休畢竟年輕,有些沉不住氣,出招便急躁了起來,曹昂抓住機會,喝道:“旋!”雙手抖動棍子纏鬥著對方的大刀回旋,終於被他聽到了力,一下將曹休的刀攪飛。曹昂挺胸含肚身體與棍子形成一條線,是出了一招中平棍。棍子平直的刺出頂在了曹休的胸前。


    周圍的士兵見到二人的戰鬥結束,頓時高呼道:“大公子無敵!大公子無敵!”


    曹休歎了一口氣道;“大哥我輸了,你的功夫還是那麽厲害!輸給你也不丟人!”


    曹昂收回木棍,過去拍著曹休的肩頭道:“若真實的戰鬥,說不定我早就死在你刀下了,這次不過是我僥幸而已!”


    曹休麵露喜色道:“我就說嘛!-------”


    曹昂笑著搖了搖頭道:“子羽的功夫勝我數倍,你不是他的對手。不要再胡鬧了,他是不想你難堪,明白了嗎?”


    曹休不服氣的哼了一聲道:“下次有機會…….”


    曹昂笑著搖了搖頭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他知道曹休也不會希望一晚上連輸兩次。他擺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並道:“比鬥已經結束,大家各自去玩吧!”


    眾人這才依依不舍的散去。


    曹昂向我走來,我向他拱手道:“大公子的武藝果然超群!”


    曹昂佯怒道:“你也來取笑我!喊我兄長就行了,你怎麽也跟他們一起喊我大公子呢?難道我在你眼中隻是我父親的兒子不成?”


    我嗬嗬一笑道:“開個玩笑而已,大哥不要見怪!”


    曹昂展顏一笑道:“這就是了!咱們接下來去哪裏?”


    我把手指向那個曾和曹休比鬥的白發老兵道:“不知道大哥發現了沒有,我們軍中有許多這樣的白發老兵?”


    曹昂點了點頭道:“我也注意到了,這也讓我很奇怪,這麽老的老人家怎麽還當兵打仗呢?我們猛虎衛和豹韜衛中都是三十歲以下的壯年,以前我還真沒有見過軍中有如此多的老人!”


    我道:“走!咱們去問問他!”


    我們二人走到那白發老兵跟前,我向他拱手道:“老哥哥怎麽稱呼?”


    那老兵見我向他行禮,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急忙躬身道:“老漢白青參見風將軍,大公子!”


    我們急忙將他攙扶起來,曹昂是以孝廉出身為官的,對老人有種特別的情感,心中有些不忍道:“老哥哥如此年紀為何還在當兵?”


    白青見我們兩個人和善,一開始的緊張感也消失了不少,答話道:“這一日為兵,那就是終生為兵!不當兵我們能幹什麽呢?家裏的親人和田地也早就不在了,我們回去也沒有生計,還不如戰死沙場來的痛快,至少還有人給咱收屍掩埋呢!”


    曹昂聽到這裏眼睛不禁有些濕潤,關切道:“那老哥哥現在官居何職?”


    白青老臉一紅道:“當官那是年輕人的事,我們老了,還爭這個幹嘛?”


    曹昂追問道:“那你是什麽官呢?”


    白青有些不好意思道:“現在是名十人長!”


    曹昂奇道:“怎麽會是這樣?老哥哥從軍多少年了?”


    白青道:“已經三十多年了!我家在幽燕,當時烏桓作亂,我們一群少年就應征當兵了,一直到現在也有三十多年了!”


    曹昂不解道:“老哥哥參加的戰事一定不少吧?”


    白青道:“那是!我先在邊關草原上打了十年的仗,還曾參加過收複左賢王部的戰鬥。後來黃巾暴亂,我們奉命入關,在長社一帶我們的部隊調歸曹丞相指揮,後來在青州又討伐黃巾餘黨,仗也打了近百場了。”


    曹昂搖頭道:“那你為何現在還隻是一個十人長呢?”


    白青老臉又紅道:“說來慚愧!少年之時常犯軍紀,年老了又沒有太多力氣,能有一個十人長當著已經很不錯了!”


    曹昂有些默然。


    我道:“軍中像老哥哥一樣的老兵一定還有不少吧?”


    白青道:“那是,我們這一批從邊關過來的老兵還有不少活到了現在,咱們現在的軍中就有幾十個!”


    我道:“他們的官職恐怕也不高吧!”


    白青笑道:“老家夥了,還要那些官職做什麽,沒兒沒女的,像我這樣當十人長的已經是混的很不錯的了!”


    我對曹昂道:“你怎麽看?”


    曹昂皺著眉頭道:“孔子言,使少有所依,老有所養,可這些老哥哥都已經是須發斑白、知天命的年齡,還要在軍中長途跋涉,與少年們一樣在戰場廝殺,我心中實在不忍!你說該怎麽辦呢?”


    我起身道:“走!先去問問文烈他們再說吧!”


    曹昂也無奈的點了點頭道:“好吧!”


    我對白青道:“老哥哥你先歇著吧,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聊!”


    白青有些激動道:“風將軍慢走!大公子慢走!”


    回到營帳,我和曹昂做好,讓徐悠和龍飛傳令讓曹休、孔秀、王植三位校尉立刻到我帳中議事!


    不一會兒他們三人到來,落座之後,我說出了此次的目的,道:“我發現軍中有許多白發老兵,這些三位定然知曉吧!”


    曹休先道:“這事很平常!那些白發老兵大都是從軍多年的老人,丞相在青州整編青州軍時,將黃巾之中的老弱病殘大都淘汰,但是這些年老的老兵卻保留了下來,若不讓他們從軍,他們立刻就會失去依靠,孤苦而死!我們這三千人不是將軍手下最精銳的一線部隊,老兵多了些,一點都不奇怪!”


    胖胖的孔秀道:“丞相尊老愛幼,重情重義,天日可表!老兵長念丞相恩德,每逢初一十五便焚香祝拜,以求丞相長生不老!年輕士兵也在老兵感召下對丞相敬仰無以複加。丞相在我們心中如天河飄蕩於空,如大江奔騰於地,如雄鷹翱翔於天,如蒼龍飛躍於海!每當看到這些老兵,我就能感受到一次丞相的博大與偉岸!”


    曹昂禁不住擦了擦額角的冷汗,這孔秀說的也太誇張了吧!


    王植斜眼看了看孔秀心中暗恨,這家夥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說完了,這該如何是好,他眼珠一轉,心中又有了計較,道:“昔日文王尊老,背負七十歲的薑子牙徒步走回西岐,終於滅掉無道商紂!春秋秦穆公從奴隸中找到七十歲的百裏奚,終成王霸之業!如今丞相憐惜老兵,讓他們留在軍中,此種尊老、愛老、敬老的精神真是感天動地,情傳千裏!有這樣的主公,真是我輩幸甚!士兵幸甚!天下幸甚!”


    我幹咳了兩下道:“眾位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丞相恩德我們也應繼承!接下來就說重點吧!我擬將這些五十歲以上,官職在十人長和它以下的老兵單獨組成一隊。老兵離去後空出的名額,由各隊在路途之中選擇年輕精壯補充,各位以為如何?”


    曹休沉吟了一下道:“這個?老兵單獨組隊後俸祿如何發放?新補充進來的士兵俸祿從哪裏支付?軍中名額都有限製!俸祿糧草也是按照人頭發放的。全軍老兵一百多人,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我道:“這個不用擔心!老兵單獨組隊後,將從軍中分離出來,成為我的親衛隊,由我來供養!俸祿從我的俸祿中支取。不會占用軍中名額!新補充進來的精壯占用原來老兵的名額和俸祿,三位以為如何?”


    曹休想了一下,清理出一百多老兵,換來一百多精壯,這實在是太劃算了!既然有人願意出錢出糧供養這些越來越不能戰鬥的老兵,何樂而不為?


    曹休他們三人紛紛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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