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總算出來了!”


    江舟從牢門出現,匯聚此處的肅靖司眾人紛紛大喜。


    虞拱等人快步圍了過來。


    江舟應付了幾句,才找到空子道:“到底怎麽回事?梅司丞呢?”


    虞拱疾聲道:“我等也還不知,方才突然一陣地動山搖,梅司丞便讓我等守在此處,以防有變,待大人出來主持大局,便匆匆離去。”


    “哦,對了,我看梅司丞去的方向,似乎是尊勝寺。”


    “大人,是不是刀獄裏有什麽變故?”


    虞拱說著,反問起了江舟。


    江舟便知道這外間也根本不知道刀獄裏發生了什麽。


    梅司丞估計是去請尊勝寺的高僧來幫忙鎮壓亂子。


    這刀獄當年是尊勝寺幫著重建的,如今司中真正的主事人,那幾位靖妖將軍都不在。


    隻有一個退休多年的前將軍,還追入了無極淵中。


    除了請尊勝寺,估計梅司丞也無計可施。


    “你等各帶麾下人手,把守司中各處要害。”


    “虞拱,你點出二百好手,十人一隊,各自散開,布下斬妖陣,與我留守此處,但有妖魔冒著,立斬無赦。”


    江舟心念電轉,已經開始做出安排,接連下令。


    他在肅靖司的威望本就已經極高,無人不服。


    眾人有了主心骨,也不再繼續一窩蜂地堵在此處,紛紛領命而去。


    “小子,你藏得可夠深的,你小子該不會是靖妖將軍吧?不可能啊,你才多大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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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肅靖司眾人沒有半點遲疑,各自領命離去後。


    鶴衝天才湊到江舟身邊,低聲說道。


    他方才見得眾人對江舟的態度,便知江舟在肅靖司威望極高。


    這絕對不是靠什麽家世背景能做到的。


    除了那些靖妖將軍,靠著自己一刀一劍殺出來的威望,他還沒見到過有什麽人能令肅靖司這些凶人個個都如此心甘情願地伏首聽命。


    也想不到有什麽人能做到。


    這小子,來頭恐怕比他猜想的要大得多。


    人群前,江舟的幾個親信聽得鶴衝天的言語,都是不滿。


    禇衛怒道:“你是何人?怎敢對大人如此無禮?”


    鶴衝天披頭散發,滿臉虯須,一身衣物早已經破破爛爛,布條一般。


    一眼就能看出是刀獄裏出來的死囚,眾人哪裏會給他好臉色。


    江舟擺手道:“好了,這位是鶴衝天,鶴大俠,是本官請來幫忙的。”


    鶴衝天頓時昂首挺胸,鼻孔朝天,一副傲然的模樣。


    他雖是兩江七十二縣綠林大龍頭,江湖上威名赫赫,受人尊崇。


    可這些人中,絕對不包括官府中人。


    尤其是肅靖司與提刑司中人。


    綠林中人看見這兩司中人,基本上都是老鼠見到貓。


    縱然是他,什麽時候能在這些人麵前抖過威風?


    幾句話的功夫,虞拱等人已經按照江舟剛剛的命令,將眾人布署在刀獄入口周圍,將這裏圍得嚴嚴實實。


    江舟看了一眼,稍稍放心。


    二十隊斬妖陣,足以應付大多數妖魔,縱然是三品妖聖,也不可能輕易突圍,何況還有他和鶴衝天在此。


    想了想又道:“楚人那邊有沒有什麽動靜?”


    此話一出,虞拱和馮陳禇衛諸人都是臉色又憤怒又鄙夷。


    虞拱冷哼道:“這些南楚蠻子能有什麽動靜?他們巴不得咱們出事,好派人來接管肅靖司。”


    一旁馮陳解釋道:“大人,您閉關之時,南楚派人來過幾次,雖然沒有明說,話裏話外,卻是都在勸梅大人率肅靖司投效,”


    “而且還屢次派人接觸司中的兄弟,想要說服他們,為楚王效力。”


    “若非有所顧忌,怕是不會用這麽溫和的手段。”


    “若是肅靖司出了岔子,恐怕他們就有了借口,直接用強,接管肅靖司。”


    “不僅如此,適才地動,梅司丞離去之後,南楚便已調遣大軍,以防止妖魔逃出作亂為由,將肅靖司外方圓數十裏,都封禁隔絕,不許進出。”


    “哼!”


    有人怒道:“我看這次的動靜就是這些楚人搞的鬼,要不然誰有這麽大膽子?”


    江舟聽完,心中念頭電轉。


    他們說的,倒不是沒有可能。


    無論是誰掌權,肅靖司確實是都不能輕動。


    但留下肅靖司,也有很多方式。


    若是能“和平”地將肅靖司整個接管,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隻是敢動刀獄,那就和這個初衷違背了。


    動刀獄,比動肅靖司,後果更加嚴重。


    而且一想到在無極淵前,那個小白臉的舉動,他就覺得這事沒這麽簡單。


    不管如何,照這麽看來,這事就算跟南楚無關,這次變故也指望不上對方。


    肅靖司不死上一半人,沒被逼到絕境,他們是絕對不會出手的。


    調動大軍,封絕肅靖司,確實有防止妖魔為禍之意,但恐怕也一樣是想孤立、逼迫肅靖司。


    “轟!”


    “轟隆!”


    幾句話功夫,突然間又是一陣陣巨響,繼而地動山搖。


    比剛才的動靜還要大。


    眾人都站立不穩,除了江舟等少數人,幾乎都差點摔倒。


    “哢、哢嚓……”


    還沒等地動平息,眾人便發現腳下大地,突然間道道龜裂。


    瞬間蔓延出無數如蛛網般的裂痕。


    絲絲縷縷的紅黑色氣流從中噴湧而出。


    鶴衝天臉色一變:“血煞!”


    其他人臉色更難看。


    沒有人比他們更懂這血煞溢出,代表著什麽。


    這是妖魔的血氣、煞氣、怨氣糾纏結合,人畜觸之,輕則大病瘋魔,重則慘死。


    就算是他們肅靖司中人,平時少不得以血煞煉功,卻也不能隨隨便便地吸收,否則後果也極為嚴重。


    這顯然是從刀獄中流泄出來的。


    江都刀獄,存在無數年月,裏麵也不知道關押了多少妖魔,更不知道有多少妖魔死在裏麵。


    積攢的血煞之氣多得令人想一想就頭皮發麻,若是失去鎮壓,沒有人敢想那種後果。


    江舟在血煞噴湧而出之際,就揮手將太乙五煙羅散出。


    五色雲煙瞬間籠罩整個肅靖司。


    “你等在此堅守。”


    “鶴大哥,勞煩你坐鎮此處。”


    江舟說完,便踏虛騰空出上。


    說來也不知是他幸運還是倒黴,這事他熟。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和當初吳郡肅靖司幾乎如出一轍。


    若無意外,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他基本都一清二楚。


    “放心!隻要鶴某一條命在,沒人能在此放肆!”


    鶴衝天大聲應了一句,掃了一眼周圍的五色雲煙,看了看已經遁空而去的江舟,心裏又嘀咕起來。


    這小子,還真能藏。


    他突然有種感覺,在刀獄裏江舟叫他大哥,不是江舟占他便宜,而是自己占了便宜。


    卻說江舟破空而去,片刻間來到江宅上空。


    心念一動,江宅中布置的太陰奇門大陣,便運轉起來。


    日月五星輪輪於虛空若隱若現,五座落神坊綻放微光。


    他把宅子就安置在刀獄上不遠,若刀獄真出了事,必定會受波及。


    “嗯?”


    江舟心下微鬆,便頓時心有所感。


    他看到自己家宅周圍,有不少人潛藏在暗處。


    這些人像是在監視他的家宅。


    而且明顯都認識他,見他出現,便無聲無息地撤離。


    若非如此,江舟也不一定能發現。


    江舟眉頭微皺,雖有心將這些人留下,不過刀獄突變,事關重大,他暫時也顧不上,隻得將那些人的樣貌氣息記下,暫且按在心中,待事後再處置。


    身在空中,心眼大開,察探周遭。


    果然發現有大片軍兵,將這一帶方圓十數裏,都嚴嚴實實地圍了起來。


    肅靖司所在之處本就不是鬧市,周圍隻有一些官府署衙,此時也早已經遷空。


    江舟現在也懶得理會,有這些軍兵在,能省卻他許多手腳,反而是件好事。


    當下便虛空而立,雙目直直盯著刀獄出口。


    心眼默查四周,謹防再有異變。


    不多時,從地麵的裂縫中泄出的血煞之氣,已經將肅靖司衙都籠罩了起來。


    被太乙五煙羅包裹,無法再向外蔓延。


    果然,一如他在吳郡肅靖司中所遇的一樣。


    濃鬱的血煞中,很快就傳出妖魔的厲嘯淒嚎。


    “哈哈哈哈……!”


    “出來了!”


    “終於出來了!”


    “肅靖司!肅靖司!”


    “虛篷壺!我要你的命!”


    “常滅法!你鎮我百年,我要將你抽筋拆骨,滅形煉魂!嚐盡世間極刑!”


    “歸南雁!衛平生!你二人費盡心機,奸計算我,如今還不是讓我出來了?哈哈哈哈!我看你這兩個小畜生今日還如何擋我!”


    其中間雜著許多猖狂、怒恨的大笑聲。


    這些妖魔被鎮刀獄多時,一朝脫出,得見天日,喜而忘形。


    滿腔的怨恨,更是需要拿肅靖司的血來洗。


    尤其是其中幾個聲音,令江舟尤為側目。


    它們口中所喊的幾個名字,除了虛篷壺外,另外三個便是江都肅靖司當代的三大靖妖將軍。


    能跟這幾個人扯上關係的,要勞動他們親自出手的,絕不是易與之輩。


    聽這話音,都是不知道什麽時候的老妖老怪。


    其中一個,若不是其狂言虛嚇,能令歸南雁、衛平生兩大靖妖將軍聯手,尚要施用詭計方能鎮壓,恐怕至少也是一位至聖。


    江舟心神一凜,紫府中的李白化身已經借著太陰大陣的排斥,悄無聲音地走出。


    坐鎮開封府中的化身包龍圖,也收了回來,變化丁鵬之貌,又重新走出。


    這種境況,“包龍圖”顯然沒有“丁鵬”好使。


    “哼!”


    “老子在此,誰敢放肆!”


    兩具化身方才出了大陣,便聽一聲暴喝。


    “鶴動千劫掌!”


    “唳——!”


    隻聞一聲清越宏亮的鶴唳,仿佛直上九霄。


    一隻血鶴,衝天而起。


    雙翅展開,直有數十丈,遮天蔽日一般。


    當空盤繞,又似流星墜地,帶著清唳之聲,朝著那一片濃鬱的血煞俯衝而下。


    江舟一眼便看到,那血鶴之中,是鶴衝天的身影。


    其雙臂如血鶴雙翅一般大展,雙手成掌,如巨翼扇動,朝前一推。


    恐怖的血罡鋪天蓋地而出。


    太乙五煙羅之內,掌勢覆蓋之中,房屋、地麵無聲,都瞬間無息地塌陷下去。


    現出兩個清晰的半掌印,徑有數十丈。


    粘稠的血漿,順著掌紋溝壑,汩汩流動。


    這一掌下,便有數十個妖魔變成肉醬。


    “哪裏來的狂徒!”


    “今日乃我黃雲大仙大喜之日,豈敢擾我興致!”


    隻聽一聲陰惻惻的笑聲,一團黃雲突然噴薄而出,朝鶴衝天襲卷而來。


    “哈哈哈哈!”


    “黃雲老妖!你個不人不鬼的東西,也敢自稱大仙?笑煞我也!”


    鶴衝天絲毫不懼,身形一擰,血鶴之形盤旋,不退反進,朝黃雲撲了上去。


    “轟!”


    兩者相撞,狂猛的罡氣四溢,妖煞滾滾,房倒屋摧,連地麵都被憑空削去幾寸。


    鶴衝天拳掌雙絕,雙手拳掌變化,隱隱有鶴鼇之相於虛空浮現,招招剛猛霸道,打得那團黃雲四散,隻發出哇哇怪嘯。


    不過這黃雲湧動,散去又瞬間聚合,似乎並未受損。


    鶴衝天拳掌霸道,一時卻也難以製服,但黃雲妖想妖他,也是難能。


    二者要分出勝負,怕不是短時間可決。


    江舟眼見鶴衝天能應付此妖,便暫時移開目光。


    “哈哈哈哈!”


    “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一聲大笑,化身李白已經身化流星,墜入血煞之中。


    白衣銀劍,一人一劍,於群妖之中閑庭停步,一步一殺。


    不過片刻之間,妖屍魔骸鋪地,一眾巡妖衛大驚之餘,壓力驟減。


    謫仙人之名,早已人盡皆知,都知道他是江大人同門,見此風采,士氣更是大振。


    有大妖見此,便要出手伏殺李白,隻是往往要動手時,便見寒光一閃,就已無知無覺。


    旁人隻見得虛空中彎月頻頻驟現,擋在前方的妖魔便分成兩半,身魂俱滅。


    江舟仍在半空靜立。


    他發現情況似乎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壞。


    逃出的妖魔很有限,怕是不足刀獄中真正鎮壓的妖魔數量百中之一。


    有鶴衝天與自己兩具化身,加上巡妖衛的斬妖大陣,便已能穩定局勢。


    當然,這前提,卻是之前那幾個口出狂言的存在,並未出手。


    它們叫囂得狂,但似乎心有顧忌一般,潛伏了起來。


    “佛頂尊勝無量!”


    就在下方撕殺正鼾時,忽聞幾聲佛號。


    數十個大和尚出現在半空中,圍繞著肅靖司,虛空立成一圈。


    其中便有他的老熟人,妙華尊者和紅衣法王。


    紅衣法王朝他咧嘴訕訕一笑。


    妙華尊者朝他望來,點了點頭,便回頭看向下方。


    眼見下方已經血肉成泥,血漿如泊,不由眉頭一皺。


    “佛母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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