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有了牽掛,就會失去義無反顧的勇氣,月淺棲是,虞娘也是……


    “我沒事。”月淺棲頓了頓,收拾好東西,不緊不慢的打開了門,看著門外一襲墨綠色長裙,並不在年輕的女子。


    不知是不是因為到了這寧靜之處的原因,她覺得,虞娘老了很多。其實仔細算了,她如今,竟是三十多歲的年齡,那一身冷然的肅殺之氣,將她包裹的很好,隱藏的很好。


    “先用飯?”


    “嗯。”月淺棲點頭:“虞娘,你吃了?”


    “去取水時,無法小師父不讓我粘手,索性就在那兒吃了。不過,我還真聽到了一些怪事。”虞娘笑著道,一邊說,一邊給月淺棲布菜。


    月淺棲翹了翹眼眸,隱隱猜到了什麽:“怪事?”


    “是呀,這寺中,曾還住過一個女子,一住便是十多年,前幾日才離開。佛門之地收留女子,好歹是在這裏,否則定當受人非議。”說到這裏,虞娘也不得不感歎這條路封的好。


    月淺棲不語,路上她曾對虞娘和司馬鐸說過,有位不凡之人住在這裏,也是她此行的目的,但她並沒有說是誰,其實若不見到,她也還有一分不確定。


    若不是憑借那些東西的指使,她也不敢肯定,要找之人會住在寺院之中。


    月上枝頭,夜幕中出了那巨大皎潔的月亮,看不見一顆星塵和烏雲,給人一種空曠無力的寂寥感,又宛如一個看不到盡頭的黑洞,讓人覺得不安。


    虞娘離開後,月淺棲眉頭微微蹙起,走到窗邊看著那異常明亮完整的月亮:“十五月圓。”罷了,她突然拿出一個銅幣大小的木頭錢幣,在空中扔了數次,如畫的黛眉蹙的更緊。


    “凶……”


    這是最基本最簡單的運勢占卜,但她每次,都能猜的**不離十。


    “算了,總歸不是大凶。”道了一句,月淺棲直接關窗睡覺,坐了一天的馬車,還被熱水燙了一次,不累是不可能的。


    夜色漸深,幾個燈籠並不明亮的光輝中,一道人影悄然出現在了院子中,一支潔白如雪,宛如寒冰,盛開的正好的花朵,被一隻修長分明的手,擱置在了月淺棲窗外。


    房間中,床上的人眉頭皺了皺,卻並沒有醒來,反而似乎睡的更沉了。


    半響,本位於窗外的身影如幽靜般悄然出現在了月淺棲窗前,細長的眼眸微微上挑,透過鏤空繡花的帷幔看了許久,才掀開床幔。


    與此同時,一把冰冷的雪劍搭在了他脖子旁,筆直的劍身在朦朧的燈火下,依舊是掩蓋不住的冰冷,充滿了殺氣,如它的主人一般。


    “您不該出現在這裏。”虞娘冷冷道。


    “哦?是嗎?我不記得,這裏屬於玄月月家的產業。”白景勾了勾唇,仿佛沒有看到脖子上架著的劍,伸手似要去碰床上沉睡的人。


    虞娘神色一凝,手中的劍毫不猶豫的挨近了白景的脖子,頃刻間便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絲。


    “請住手!”對他,虞娘還是不希望使用武力。


    “用了請,態度可不好。”白景顯得很無所謂,抬手輕鬆的將虞娘的劍推開,轉身對上她微微訝異的眼瞳,輕笑一聲:“虞娘,你的武功,已經不足以能百分之百的保護好她了,時間,還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能不能,你何不試試?”虞娘一笑,眉眼中流露出一股攝人的煞氣,仿佛讓人看到了血流成河之地站起的修羅,渾身浴血。


    房間中安寧的氣息,一瞬間被打破,空間仿佛被一雙巨手不斷壓縮著,讓人喘不過氣。


    “我的冥神花,可不保證一定不會吵醒她。”白景神色淡然,懶懶的坐到床,去碰並不厚實的錦被。不出意外,虞娘的劍再一次飛快地擋住了他的手,與他指尖相差而過。


    白景眯了眯宛如狐狸的眸子,毫不掩飾眼底流轉的冷然:“殺手的劍,不會容忍指向一個人三次。我也一樣。”


    “嗬。但作為暗衛,我的劍,在我死去的那一刻之前,會永遠擋在她身前。”虞娘冷冷道:“公子來,不會隻是想跟我一個半老徐娘說這些吧?”


    “當然,就算有話,也是跟我這位曾經的小師妹說。”白景看著月淺棲,眼底的神色變化莫測,她此刻安安靜靜的閉著眼沉睡,溫順而無害,他卻覺得那麽假,就像她一直偽裝的那樣。


    “若是沒有你在她身邊,想必,一切就會輕鬆很多。”


    “您大可殺了我。”虞娘一笑:“隻要您舍得付出點代價。”


    白景眯著細長鳳眼,似笑非笑,“有人說過我不合適做商人,因著,我一般隻會獲取,而不會付出一丁點代價。”


    “那可真是一個失敗的商人。”虞娘看了眼月淺棲,隱隱有點不耐煩和擔憂,她不確定,白景做了什麽:“好了,公子,我不想跟你繞圈子,您的目的是什麽?”


    “你拿著劍指向我的目的是什麽,我的就是什麽。”白景翹了翹緋色的唇瓣,手中寒光一現,竟然一把不知何處而來的鋒利匕首,在虞娘冷了臉色的瞬間,幹淨利落的向床上的女子刺去,


    “嘶。”


    “當!”


    匕首落地,紫袍輕揚,白景慵懶的倚在門邊,入鬢的長眉上挑,緋色唇瓣輕勾,帶著三分戲謔。


    此時的位置,虞娘換到了床沿,見月淺棲沒事,這才放了心,看向那刮破的被褥,一抹暗紅卻撞入眼底,讓她握著劍的手僵了僵。


    他沒傷她。


    白景似乎很滿意她臉上的表情,直了身子,手一拋,一個瓶子落在了虞娘手邊:“虞娘,你終究有護不住她的一天,不是每一次,我都會這麽好心。”


    虞娘沒說話,手中的劍卻如羽箭般飛了出去,帶著強烈的殺氣,直衝向白景麵門。


    白景沒動,甚至依舊帶著勾人的笑容,撲麵而來的淩厲劍氣將他垂在臉側的發絲吹起,那柄長劍,卻在離他隻有一寸時停在了空中,不上不下。


    虞娘冷笑一聲,頓時加大了力道,而白景依舊沒動,甚至都沒有看向那柄劍,但它卻依舊沒有前進半分。


    “哢嚓……當……”


    最終,在兩人內力的擠壓下,那柄劍竟在半空破碎,落入地麵。


    “看來公子這幾年確實變化了很多,玄機閣的秘密沒有發現,但武功,卻是飛速提升啊。”虞娘一笑。


    “失去一樣總要得到一樣,再則,玄機閣裏的事,你們就那麽確定嗎?”白景眯著眼眸,掩住了那一絲瀲灩流光。


    虞娘不為所動,看著門口高大的身影,宛如與黑暗融為一體:“公子不必如此套話,我不妨直言,若玄機閣的事你已經知道,這世界上,就不止一個月家了,這個亂世,也就不止是亂世這麽簡單了。”


    虞娘說這話時,語氣裏帶著點沉重,便是白景,也不由挑了挑眉。


    “什麽意思?”


    “這個,我可就不能說了。”虞娘莞爾一笑。


    白景也沒在說什麽,轉身的一瞬間,目光不動聲色的劃過帷幔後似乎還在熟睡的人,抬步踏了出去。


    “人我給你送回來了,速度和體格不錯,就是腦袋簡單了點。”


    聞言,虞娘走向屋外,果然看到司馬鐸被五花大綁的仍在地上,滿身狼狽,一雙眼睛更是憤恨的盯著白景離開的地方,像一頭發怒卻又無可奈何的獅子。


    虞娘笑了笑,隨手拿了片樹葉化作飛鏢,將他身上的繩子斬斷,便去了屋中不在理會。


    翌日,待月淺棲醒來聽罷虞娘的話後,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眼中也沒有一絲波瀾,仿佛虞娘所說,不過是最平常的“昨天花園中落了一朵花”一般。


    “小姐?你說他……”


    “無事,小鐸呢?”月淺棲搖搖頭,沒在提白景,而是問一早上沒看到的司馬鐸。


    “他在練武。”虞娘說到這裏,便又笑了:“今天辰時初之前就醒了,爬起來就在練武,應該是被刺激到了吧。”


    月淺棲扯了扯嘴,實在不知道對司馬鐸這種小孩子的思想該說什麽。


    “小姐,你腿被燙傷了的事,為什麽不說?你也覺得,虞娘沒用了嗎?”虞娘突然這麽開口,神色黯然而認真。


    微微一震,月淺棲詫異的看著她,心中奇怪:“你怎麽會這麽覺得,我隻是不想你擔心而已,虞娘,你可是師父選的人,更是從小伴著我長大,我怎麽會覺得你沒用?”


    虞娘默然。


    “他跟你說了什麽?”月淺棲冷了眼色。


    “是虞娘失誤,但公子,確實越來越……強,我怕……我怕有一點虞娘不在了,小姐你如今又因測天傷了身子,比不過他。”


    “然後呢?”


    “啊?”


    “所以,你現在就想放棄在繼續保護我了?也對,你本就是隻欠了師父的情,他已經不在了,當年你對他的諾言,也已遵守,想走也沒什麽不可以。”月淺棲淡淡的看著她。


    “不是的。”虞娘一驚,連忙道:“我隻是怕……”


    “就因為他幾句話?”月淺棲一笑:“我一向知道他蠱惑人心的手段不差,總能挑到人的弱點出手,但我沒想到,虞娘,你也會被他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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