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漢武帝時起,鹽鐵專營在中華大地上施行已經有上千年了。


    曆代王朝正是通過控製鹽和鐵兩種戰略資源,攫取了大量的財富,維係了王朝的運營。


    如果沒有左夢庚的插手,這種製度甚至會一直延續下去,直到二十一世紀才完成使命。


    導致鹽鐵專營一直持續的原因,是多種多樣的。


    而說穿了,無非是利益。


    鹽和鐵是世間生產生活必不可少的重要物資,自然也就擁有著龐大的市場,形成旱澇保收的買賣。


    曆代王朝通過控製這兩種物資,獲取的財富究竟有多少,根本無法統計。


    封建社會,最重要的生產資料是土地。


    鹽則成為了土地之外的重要獲利來源。


    因此為了完成對社會的把控,各個王朝都將食鹽緊緊攥在手裏。


    沒有鹽,會影響人們的日常生活和身體健康。掌握了這個,就等於掌握了百姓。


    說穿了,封建社會的鹽鐵專營製度,就如同戶籍、保甲等政策一樣,是一種對平民百姓的人身束縛和管理。


    除此之外,生產力的落後導致食鹽的產出是落後於市場需求的。


    不將食鹽緊緊抓在手中,市場肯定會變得混亂,進而引起國家和社會動蕩。


    為什麽山東要放開食鹽專營呢?


    難道左夢庚和官員們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嗎?


    他們當然知道,但必須要這麽做。


    首先,平息兩淮鹽商的作亂雖然十分迅速,但也帶來了不小的副作用。


    山東殺氣騰騰的做法,著實嚇到了其餘的商人。


    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將會極大地影響後續的商業發展。


    山東以商業為根基,絕對不允許商業領域出現問題。


    在這樣的情況下,隻有拿出足夠大的好處,才能夠堅定商人們對山東政權的信心,從而選擇支持山東,成為山東的擁躉。


    徽商的轉變就是明證。


    剛剛見到左夢庚的時候,他們一個個如同鵪鶉一般,謹小慎微,生怕死於非命。


    待得知山東將會放開食鹽專營,允許他們參股和經營後,他們立刻就踴躍了起來。


    再看向山東時,就顯得無比親切了。


    其次,在對兩淮鹽場進行重整之前,山東那邊已經完成了鹽業改革。


    所有山東的鹽場都歸納到了山東鹽業公司名下,采用市場辦法運營。


    兩三年的時間看下來,這麽做並沒有什麽壞處。


    純粹市場化的經營方式,極大地提升了商人們的積極性,也刺激了工人們的積極性。


    山東那邊各種新式製鹽方法層出不窮,極大地提升了食鹽的產量。


    有幾個改進了食鹽生產和提升質量的工人,全都獲得了大匠師的尊號,風光無兩,更是獲取了豐厚的財富。


    政府從具體的食鹽生產中解放出來,隻專注於監管,極大的節省了行政成本,反而鹽稅還提升了一大截。


    有了這個先例,山東才敢對兩淮鹽場動手。


    食鹽產業放開的消息引起了山呼海嘯一般都震動,不單單兩淮地區,鬆江府的人都聞訊趕了過來,想要分一杯羹。


    對此,左夢庚的指示是,來者不拒。


    隻要這些商人拿出真金白銀,擁有足夠的資質,就可以吸納為股東。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新成立的兩淮鹽業公司就積累了超過五十萬兩點資本。


    有這些錢,相應的改革絕對會十分順暢。


    新的鹽業公司總部,就在原來的山陝會館,一共選出了二十五位董事會成員。


    最大的股東,當然是當地政府。


    陳傑被任命為兩淮鹽業公司總經理,負責日常管理和經營。


    這個任命看似平調,實則是高升。


    陳傑的地位,已經跟一般的市級官員平起平坐了,而且直接對內閣負責。


    穩定了揚州的局勢,左夢庚開始巡遊兩淮各地。


    最令他擔心的,依舊是水患。


    站在範公堤上,看著四周的地形,左夢庚憂心忡忡。


    “裏下河地區再不改造,未來的危害將會更大。”


    所謂的裏下河,指的是淮安、揚州、泰州、鹽城等地中間的廣大地區。


    江淮之間的運河,被稱為裏運河,也叫裏河。


    這段運河和範公堤平行。


    而在範公堤的東麵還有一條串場河,亦叫下河。


    介於裏河與下河之間的廣大區域,就被稱為裏下河。


    裏下河是著名的窪地。


    它的南麵是通揚運河和沿江高沙地;西邊是大明王朝生命線的運河和高聳的運河大堤;北麵是黃河,比裏下河高五米以上;東麵的範公堤和串場河,同樣也比裏下河高了許多。


    這樣一來,一旦淮河發生水災,這裏就是天然的泄洪區。


    當地百姓上百年來飽受水災之苦,窮困潦倒,生不如死。


    這麽大的一片區域,就因為水災的危害而無法開發,任誰看了都會無比惋惜。造成的財產損失,也令人無法接受。


    左夢庚看向薛鳳祚。


    “可有解決方桉?”


    薛鳳祚沒有令他失望。


    “有。”


    曆來當兩淮地區發生水災時,解決的辦法有兩個。


    一個就是通過裏下河地區的水網,將洪水導向長江。


    還有一個就是打開範公堤上的水閘,將水排入鹽場,宣泄入海。


    前一種辦法收效甚微,後一種辦法因為鹽業官員、鹽商的反對形同虛設,這才造成了兩淮的水患成為了難題。


    薛鳳祚拿出來的辦法就是集中人力,在鹽場內部人工開挖一條寬大的泄洪通道,直達大海。


    當水災再起時,打開範公堤上的閘口,令洪水通過泄洪水道流入大海。這樣一來,裏下河地區的水患當能降低到最小。


    隻是這麽做,必然會對鹽場造成分割,導致許多鹽池要被廢棄。


    這個方桉在明朝的手中想都別想,根本不可能做到。


    但是在山東手裏,卻沒有任何阻礙。


    因為原本掌控兩淮鹽場的傳統勢力已經被橫掃一空,山東剛剛接手,還沒有形成既定的利益集團。


    無人利益受損,自然也就無人反對。


    “唯一麻煩的,就是人力。想要挖出這樣的泄洪水道,沒有上萬勞力是不可能趕在雨季之前完成的。”


    薛鳳祚覺得為難的事情,在左夢庚這裏就簡單多了。


    “這一次攻略兩淮,俘虜和罪犯很多。我把人都交給你了,驅使他們幹活就行,還節省了工錢呢。”


    得知有足夠的人力,薛鳳祚高興不已。


    這些強力的勞作之下,這些俘虜和罪犯會死多少人,他才不會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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