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興季家的藏品很多很多。


    除了《富春山居圖》,還有王羲之的摹本《神龍蘭亭》,亦是曠世奇珍。


    原本的《蘭亭序》已經絕跡,而《神龍蘭亭》就是所有摹本中最為精美的一款。


    因卷首有唐中宗李顯神龍年號小印,因此被稱為神龍蘭亭。


    這些珍貴的文藝作品,全都成為了山東的戰利品。


    不過在戰利品中,有一些是山東無法私藏的。


    那就是秦晉商人奢華的宅院。


    這些秦晉商人奢華無度,紙醉金迷,修建的宅院絕對稱得上富麗堂皇,天下無雙。


    這麽好的宅院、屋舍,毀了十分可惜,留著又毫無用處。


    最起碼山東的官員可沒有哪一個敢納入自己的名下。


    不說住了會不會引起非議,也養不起。


    最終情況反映到左夢庚這裏,他做出了決定。


    拍賣。


    鹽商的豪宅,窺覷、羨慕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肯定能賣出好價錢,還增加收入。


    《這個明星很想退休》


    果不其然,當拍賣的消息傳出去後,整個江南地區都轟動了。


    短短十天之內,就連浙江都有人跑了過來打探情況。


    隻是有一個情況頗為奇怪。


    那就是明明近在眼前,徽商卻對這些豪宅美院無動於衷,並沒有什麽興趣。


    左夢庚卻來了興趣,派人將徽商請了過來。


    “統帥有所不知,我徽商並不崇尚奢華享受,有一屋可居、有一飯可食,足矣。”


    左夢庚麵前,徽商眾人膽戰心驚。


    沒辦法,那日為了收服徽商,黃宗會可是見了血的。


    今日這些人被請來,誰也不知道是不是鴻門宴。


    給左夢庚解釋的人叫程紹祖,是徽商領袖。


    他的祖父程白庵同歸有光乃是至交好友,歸有光還為程白庵的八十大壽寫了壽序。


    徽商能夠做大做強,顯然也是有著莫大的關係網存在。


    然而現在麵對山東,過去的那些能量全都沒有了用武之地。


    左夢庚同徽商眾人一番交談才知道,徽商與如今天下各地崇尚豪奢的商賈安全不同。


    比起享受和攀比,徽商的日常生活十分低調和簡樸。


    他們更喜歡讀書。


    商而士、士而商,賈而好儒,才是徽商的真實寫照。


    就比如在座的歙縣商人鄭孔曼,出門必定攜帶書箱。這次來麵見左夢庚,袖子裏都帶著一本《易經》。


    同是歙縣的商人吳暮秋,家族一直以來的簡樸習慣,每頓飯隻一飯一菜,一如貧民百姓。


    誰能想到,這個家族雄資兩淮。


    而在萬曆年間,朝廷出兵朝鮮,吳暮秋的曾祖父吳守禮卻大方地輸銀三十萬兩,極大地緩解了朝廷的財政困難。


    正因為此事,吳守禮被欽賜徴任郎光祿寺署正。吳暮秋的祖父吳時俸被欽賜文華殿中書舍人。


    可以說,徽商隻是不好奢靡,但頗具情懷。


    了解了這些,左夢庚不免想到了後來的那位大名鼎鼎的紅頂商人胡雪岩。


    這麽一看,謹守自持的徽商遠遠比囂張跋扈、毫無家國道義的秦晉商人要好的多。


    探明了這些,左夢庚有了新的想法。


    “目前秦晉商人全都被查抄一空,朝廷在本地的統治也已被我山東取代。別的不說,兩淮鹽場自然要重新洗牌。不知各位可否有意,參股經營?”


    話音很輕,落地卻如驚雷。


    徽商眾人即便是養氣功夫最好的人,都不免心跳漏了一拍。


    徽商和秦晉商人鬥了近百年,所爭者何?


    不就是兩淮那海量的鹽利嘛。


    這些年來雙方神仙鬥法,互有勝負,雖然誰也奈何不了誰,但大體上還是秦晉商人占據著優勢。


    徽商的手雖然已經深入到了鹽業中來,但隻能邊邊角角,觸摸不到核心。


    現在秦晉商人沒了,朝廷也沒了,兩淮鹽場出現了真空,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這些金山銀海該如何處置。


    徽商暗地裏其實也在不停磋商,尋找插手的機會。


    隻是先前黃宗會的手段太過於酷烈,嚇到了徽商,讓他們不免束手束腳。


    此時左夢庚親自開口邀請,徽商哪裏還坐的住?


    隻是礙於山東的行事作風,徽商眾人多少有些小心。


    “敢問統帥,這參股經營……是怎樣的章程?”


    左夢庚把話說透了。


    “以往這些鹽場都在朝廷手裏,各位隻能從朝廷手裏買鹽,然後轉手販賣。雖然獲利不菲,但能得到多少鹽、得到什麽鹽,全都是朝廷說了算。這鹽多鹽少、鹽好鹽壞,其中的差別不可以道裏計。”


    徽商眾人聽了,全都不禁點頭,再認可不能了。


    以往他們和秦晉商人爭鬥,多數吃虧的地方就在這裏。


    很多時候,最好的鹽根本就落不到他們都手裏。


    沒有好鹽,沒有足夠的鹽,就沒有好買賣,也就賺不到更多的錢。


    左夢庚闡明了山東的辦法。


    “我山東和朝廷不一樣,更加注重商業。因此兩淮的鹽業從今以後不再官辦,而是商辦。雖然政府還是占據主導權和定價權,但是允許各地商人出資入股,從源頭參與鹽業的運營。如果各位有意的話,不妨一試。”


    程紹祖按捺不住激動。


    “統帥之意,我等商賈也能參與鹽場經營?”


    左夢庚笑道:“當然。”


    “食鹽雖然是國之重器,但說到底也隻是一種商品。以往朝廷違背商業規律,強行用行政手段壟斷,對這個行業的損害十分巨大。今後食鹽行業,一切的規矩都按照商業來運行。各位身為股東,從頭參與分紅,也可以更加便利地得到貨物。”


    他頓了一頓,警告道:“當然了。不管何種運營方式,稅是絕對不能少的。沒有了稅,政府便沒有辦法運作。沒有了政府的庇護,相信各位的買賣也做不踏實,是不是?”


    徽商眾人迅速警醒,但心底的熱切絲毫沒有削弱。


    雖然在明朝的治下,他們這些人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逃避繳稅,可問題是他們也不能痛快地全力施為呀。


    相比其全麵參與鹽業的獲利,區區繳稅又算的了什麽?


    徽商眾人都不用回去商議,當場就表明了態度。


    “統帥仁慈,知我等商賈之不易。士為知己者死,今後我徽商上下必定為政府馬首是瞻,定讓兩淮鹽業更勝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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