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誠盤膝坐在床榻之上,臉正好衝著門口。那女子進來,視線所及,就是赤裸著上身的陸天誠因為後背疼痛舒緩而愜意的表情,而他身後的詹逸群,被陸天誠身子擋住,隻露出清俊的眉眼。聽見門響,陸天誠反應慢半拍地抬頭。而早在女子闖進來那刻,詹逸群已經望去,眼中隱隱的憂心令女子心中莫名一痛,繼而大怒。


    其實隻要仔細看,就可以看出詹逸群是在為陸天誠療傷。可自打隨詹逸群回來,女子再沒有和詹逸群單獨相處的機會。昨夜假王爺還鬧了那麽一出侍寢的鬧劇,然後這位真王爺回來,又把詹逸群帶著獨處一室,再加上陸天誠原來的劣跡,這些事碰到一起,讓女子有了先入為主的判斷,不然她也不會找借口硬闖。現在看到詹逸群幽靜的眸子含著憂愁,不知道那是為陸天誠的傷勢擔心,女子立刻想歪了。她黛眉一挑,鞭子“啪”地如同靈蛇襲向陸天誠,“無恥!”


    陸天誠正坐得好好的,突然瞅著一個紅衣女孩衝了進來,還沒反應過來她說的話,鞭子已經帶著風聲抽了來。眼瞅著將將沾上肉皮,旁邊伸過一隻手,隻一撈,穩穩地抓住鞭梢,詹逸群略帶無奈的聲音響起,“紅綃,你瞎說什麽?快跟王爺道歉!”


    哪裏來的女孩子?如此衝動!好像還和詹逸群認識。陸天誠皺皺眉,披好衣服,先不忙著問話,而是衝外麵站著既不敢進來又不敢離去的那一堆人喊:“把門關上!該幹嘛幹嘛去!要是閑著沒事,繞縣城跑十圈。”這幫人,打量是在看戲麽?


    看見陸天誠麵帶怒色,門口的人一哄而散,仆人們帶上門後也躲得遠遠的,生怕王爺的怒火蔓延到自己身上。


    “逸群,你沒事吧?”收回鞭子,紅綃快速掃視詹逸群全身,確認他連一根汗毛都沒少,明白方才可能是自己誤解了。不過,鑒於以往事例,威脅還明顯存在,她把手放在腰側,衝陸天誠微微屈膝道:“見過誠王爺。民女艾紅綃,不知王爺在此,驚攪了您,請您見諒。”話說得客氣謙卑,看向陸天誠的眼神卻全無一般女子的溫順,而是坦率豪邁、火力十足,人也正好擋在詹逸群和陸天誠之間。


    “沒事,沒事。”陸天誠擺著手轉正了身子。這個女孩子竟然是詹逸群的未婚妻?可是,不知道自己在此,這個借口可信嗎?而且她剛才的舉動,對自己頗為不滿,原因應該在於前任的名聲,不放心詹逸群和自己獨處一室,才假作無意闖進來吧。他歎口氣,前人種因,卻讓我來收拾殘局,真是——無語了。剛才一瞥間,陸天誠沒有瞧清楚,隻是感覺這個女孩容貌出眾。等他徹底看清了紅綃的容貌,眼神一瞬間凝滯住,就那麽大張著嘴呆立在當地。至於詹逸群因為看見他驚豔的神色而從臉上閃過的忐忑,陸天誠根本沒在意。直到詹逸群借著對自己施禮道:“紅綃並非有意冒犯,請王爺寬恕!”,一邊移動身形,巧妙地把陸天誠的視線遮上,陸天誠才回過神來,腦海中殘存的,全是那一抹火紅。


    紅綃嗎?這名字配這個女孩再合適不過!純正的紅色穿在她的身上,非但不顯豔俗,還把那種天然的囂張和無畏氣質襯托得淋漓盡致。一部分頭發簡單挽在腦後,用水晶透明的簪子固定,剩餘的發披散至腰際,更襯得衣麗如火、發黑勝墨。略顯小巧的臉龐,不施胭脂,從皮膚裏透出水嫩,偏粉的唇微微張著,柳眉不若一般女子修成柔順的彎弧,而是順其自然長得有點濃密,微微上挑的丹鳳眼,隻是從眼中透出的憎惡破壞了整體的美感。等等?憎惡?想起剛剛近乎於放肆的視線,陸天誠尷尬地笑笑,貌似欣賞美女欣賞得太過入神,更加惹人討厭了呢。主要是來到這裏後,估計和自幼受到的教育有關,凡見過的女子全都溫婉柔和,還是頭一次見這種自骨子裏散發不羈氣息的女孩子,讓他恍然間想起前世那些最講求個性的女同學。“前世”啊,還真是遙遠的稱呼了。


    陸天誠在這廂發楞,詹逸群趁此機會衝女子遞個眼神,又朝門口擺擺頭,意思叫她趕緊出去,女子抿緊薄唇,絕然的搖頭。等陸天誠回神,正瞧見兩人眉目傳情,看起來,兩人感情不錯啊。一時間,陸天誠也不知道心裏是失落還是為他們高興,勾勾嘴角道:“我說了,無妨。”他實在好奇詹逸群什麽時候有的婚約,指指椅子又道:“艾姑娘請坐。本王從沒聽說詹侍衛還有一個如此漂亮的未婚妻,但讓本王羨慕。”


    詹逸群看見自家主子眼中掩不住的興趣,心下暗驚,忙道:“王爺,紅綃太過莽撞,屬下這就趕她走。”扭頭又焦急地道:“紅綃,您還不趕緊出去。”


    紅綃看詹逸群有些緊張的樣子,朝他微微一笑表示無礙,卻直接對陸天誠道:“謝王爺賜坐。王爺不知那是當然,因為我和逸群是前幾日才定下的婚約。”


    “哦?想不到啊想不到,詹侍衛你平日總是冷冰冰的,原來下手很快嘛。”陸天誠打趣道。打從見到紅綃進來,詹逸群的表情就不再是將情緒隱藏於漠然之下,那些久違的無奈、擔憂都明顯地顯露出來。陸天誠看在眼裏,喜在心裏,仔細想想,如烈火一般的美人和清冷的詹逸群,真是絕配呀!而且,這極冷和極熱的性子,看最後是北風吹倒了太陽?還是太陽曬化了北風?很值得期待!恩,很期待!


    對於陸天誠的“褒揚”,詹逸群謹慎地不發一辭。這些日子相處,雖然對陸天誠的觀感有所改變,但防備之心並未完全放下。這就造成了他現在的矛盾,即擔憂陸天誠的身體狀況,又擔憂陸天誠見過紅綃美色後,故態複萌。


    倒是紅綃落落大方,“今日既然碰見王爺,正好和王爺請道鈞命。紅綃與逸群雖是兩情相悅,畢竟私訂盟誓,眼下紅綃的師長都不在跟前,不置可否有這份榮幸,請王爺作我和逸群的媒證。”


    這個女孩子倒是爽快,而且,若不是我多想,她借這機會挑明了和詹逸群的關係,分明也是一種暗中警告:詹逸群已經是我的人了,你就不要再打主意。很有主見的女孩子,倒有些現代女性的風範,不錯,我喜歡。陸天誠笑著點頭道:“這種事,本王樂意之極。”


    沒有料到誠王這般好說話,紅綃微微楞得一愣。她這次借口闖入,已經做好了迎接誠王怒火的準備。可前車之鑒不遠,對自己的未婚夫與誠王獨處一室,她實在放心不下。和詹逸群認識時間雖短,他那種剛正得近乎於迂腐的老實性格,紅綃倒清楚得很。生怕詹逸群吃了什麽暗虧,她才不惜拋棄女兒家的矜持,挑明自己和詹逸群的關係,好讓誠王知道逸群已心有所屬,行事有所顧忌。當然,如果誠王色膽包天,不光是逸群,連自己的主意都要打,那她也不在乎為這位王爺製造一些小小的意外。


    沒有注意艾紅綃的沉思,陸天誠轉向詹逸群道:“能不能講講,前幾日才訂下婚約是怎麽回事?”這進展也太神速了。看詹逸群臉上掠過的不安,忙又道:“我沒有怪罪的意思,純粹好奇!好奇而已!”


    詹逸群泛起苦笑,“其實我和紅綃的婚約,是江上出事那天才定下的。”


    在詹逸群的敘述裏,陸天誠終於知道了這個婚約的由來:那日遇伏,詹逸群擋在陸天誠身前,身上被傷了多處,偏偏對方武器上還淬了毒藥,不敢讓陸天誠分心,詹逸群一直忍著,直到陸天誠跌落江中。作為貼身侍衛,如果王爺死了,左右他也是個陪葬,而且平心而論,陸天成失憶後,性子改了不少,對他怎樣不提,對他妹妹詹梅梅,自打被王府管家趙建有認作義女,陸天誠時有賞賜。開始詹逸群還擔心王爺沒安好心,時日一長,發現王爺隻是關心,連其他念頭——比如去看看妹妹——都不曾有過,方才放心。潛意識裏,他對陸天誠不光是責任義務,也稍稍有了些主仆的情分。看王爺掉到水裏,詹逸群情急之下,也一躍而入。那幾個黑衣人見狀,也跟隨跳下。為了阻擋那些人繼續追殺陸天誠,詹逸群迫不得已在水裏和他們又打了起來。他雖然也通水性,哪有那些人擅長,拚命擋得王爺隨波而去,離開視野,也又殺了一個人,失血過多加上毒性發作,也昏了過去。剩下的黑衣人眼看行動失敗,恨不能將失去意識的詹逸群千刀萬剮才能解恨。好巧不巧,他們這一番水中打鬥,已被衝得離開原地老遠,正好紅綃乘船過江,看見水中有異,也躍了下去,把詹逸群救了上來。


    詹逸群說的時候,當然省略了一些不適合被王爺知道的言論。饒是如此,也把陸天誠聽得目瞪口呆,真是凶險!差一點兒我這個侍衛就沒有了。這麽酷的帥哥,再找可就不好找啦。並且還有美女救英雄!“那後來呢?詹侍衛你感恩圖報,所以以身相許?”陸天誠八卦的勁頭冒出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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