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拿著地圖回到了客棧裏麵。


    對於白詩兒的父親不想讓白詩兒跟白駒有過多交集,對此,白駒也很能理解。


    俠義之心、打抱不平,這的確是眾人給白駒的評價,白駒也知道,那些對自己表示感謝的人,是真心的。


    但是,若說要與白駒扯上關係,隻怕沒有多少人會願意。


    人盡皆知,白駒是個江湖浪子,生活中處處是刀光劍影。若是與白駒做朋友還好,但是若是要把女兒嫁給她,無異於把女兒推入了那種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隻怕沒有幾個人會願意。


    當然,白詩兒對白駒還沒有喜歡到非要嫁給他不可的地步。隻不過,白詩兒的父親是了解白詩兒的,他覺得,如果真的讓白詩兒繼續跟白駒交往,白詩兒對白駒的喜歡真的會到達非嫁不可的地步。


    白詩兒的父親,想要把這種感覺扼殺在搖籃裏麵。


    白駒理解白詩兒的父親,再者,其實他自己也不希望跟白詩兒過多地扯上關係。


    盡管白駒對白詩兒有好感,但是,白駒真的害怕,萬一什麽時候自己的“殺神印”又爆發,將白詩兒殺害了怎麽辦?


    白駒待在房間裏麵,看著窗外的月色,慢慢地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重重地敲響了白駒的房門,將白駒從睡夢中喚醒。


    “誰呀?還讓不讓人睡個好覺了?”白駒惺忪著睡眼不情不願地去開門。


    開門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黑胡子大漢。白駒認出來,這人是之前自己去斧頭幫總部的時候,借給自己馬匹的白大牛。


    白大牛憨笑了兩聲:“嘿嘿,白公子,打擾了。”


    “哦,大牛啊,有事嗎?”白駒還沒有從睡夢當中清醒過來,此時隻想要快些將大牛打發走,繼續睡覺。


    “白公子,俺妹妹想要見你一麵,不知道白公子能不能跟我一起走一趟?”


    “不想去,我還沒睡醒……”白駒向來是個隨行的人,他哪裏管那麽多,現在隻想要快些睡覺。


    這一年來,他在荒郊野嶺之中,睡的基本上都是樹枝、石頭,很久都沒有睡過舒服的床了。


    最近幾天,白駒在床上睡得很舒服,也慢慢地眷戀上了這座床,就像眷戀醉夢閣中的某個美人兒一般。


    而白大牛,也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他伸手晃了晃白駒,說道:“哎呀,白公子,別睡了,俺妹妹還等著你呢!”


    白駒被白大牛這一下給搖醒了,無奈之下,他隻能答應白大牛去見一見他的妹妹。


    反正也沒什麽事兒幹,閑著也是閑著,就去見一見。


    白大牛帶著白駒來到了茶樓之中,茶樓二樓,靠窗戶的座位上,坐著一個女子。


    那女子身著一身白色裙擺,足下穿著躡絲履,頭上戴著玳瑁光。其腰恍若流紈素,耳上佩戴著明月璫,手指宛如削後蔥根一般纖細,口好像含著朱丹一樣殷紅。


    那女子單單是坐在那兒,就能引得不少人的注目。隻是,她一直看著窗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她的手裏麵還捧著一本書,上麵寫著書名《才絕詩集》,書名下麵,還有兩行小字,分別是“白隙然著”和“江令成編”。


    “俺妹妹就坐在那兒!”上了二樓之後,白大牛指了指那個白衣女子,說道,“咱們坐過去吧!”


    第一眼,白駒隻覺得那女子很美麗,但是並沒有認出那個女子的身份。而白駒坐到那女子的對麵之後,仔細打量了她片刻之後,這才認出了那個女子的身份。


    “白姑娘?”白駒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這可不就是昨夜白駒在雜貨店見過的女子,白詩兒嘛!


    眼下,她褪去了布衣,換上了華美的服飾,化上了妝,白駒竟然有些認不出來了。


    “見過白公子。”白詩兒起身,欠聲朝著白駒行了個禮。


    “白姑娘。”白駒回禮道。


    “嘿嘿嘿……”白大牛一臉笑意地看了看白詩兒,又看向了白駒,說道,“白公子,你就在這裏和俺妹妹聊會兒天吧,俺還有事要辦,就不打擾你們了。”


    白駒撇撇嘴,心想道:為啥我感覺你笑得這麽欠呢?


    說完,白大牛也不管白駒那充滿了怨念的眼神,直接就起身離去了。


    白駒無奈地看了白詩兒一眼,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白詩兒幽幽地看著白駒一眼,問道:“白公子,我美嗎?”


    “美。”白駒點了一下頭,但是語氣十分敷衍。


    “真的嗎?”白詩兒卻沒有聽出白駒語氣中的敷衍,自顧自地笑了起來,“白公子喜歡嗎?”


    白駒語塞了一下,這要他應該怎麽回答啊?


    過了一會兒,白駒開口問道:“白姑娘,你今天找我,有什麽事嗎?”


    “也沒有什麽事。”白詩兒將手中的書本往前放了放,打開一頁,說道,“隻是,白公子,你的詩,有一些我看不懂,不知道,白公子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二呢?”


    白駒聳了聳肩,說道:“很多詩我也忘了我當時寫的時候是什麽心境,你自己理解吧,理解成什麽樣,就是什麽樣。”


    “怎麽這樣啊……”白詩兒低下頭,略顯失望地說道。


    看白詩兒失望的神色,不知為何,白駒竟然有些於心不忍,繼而又解釋了兩句:“在詩成之後,詩就不屬於作者了,而屬於其他讀者。所以,對於詩詞,你讀到的是什麽,就是什麽,沒有絕對標準正確的理解。”


    “原來如此。”白詩兒點點頭,看白駒的眼神之中,滿是敬佩之意。


    白詩兒原本以為,白駒是因為討厭自己,才故意不給自己解釋。沒想到,原來白駒是這個意思,現在,白詩兒心中對白駒的敬佩之意,又多了幾分。


    白詩兒揚起嘴角,接著,又想到了什麽,急忙說道:“白公子,昨夜,我父親急著趕白公子走的事兒,希望白公子不要放在心上,我父親他也是無心之舉……”


    “你要好好孝順你的父親,你的父親真的很為你考慮。”白駒笑道。


    “啊?”白詩兒不解。


    她方才為自己的父親說話,也是因為害怕白駒將她父親昨夜做的事情放在心上,而討厭自己。但是,白詩兒沒有想到,白駒竟然這麽說自己的父親。


    白駒解釋道:“作為一個平常女子,與自己的良人成婚、生子,安然老去,享受和大多數人一樣的天倫之樂,這樣便好。你的父親,也是這麽希望的。”


    白詩兒看著白駒的眼睛,說道:“可是,這並不是我想要的啊!”


    白駒好奇地問道:“你想要的,是什麽呢?”


    “我想要的啊,就是和自己心愛的人一起,仗劍走天涯,快活一生!”白詩兒的雙眼之中,充滿了亮光,滿是憧憬的神色。


    說完了之後,白詩兒又看了白駒一眼,臉上附帶上了幾分紅暈。


    “這很理想主義,”白駒無奈地看著白詩兒,“但是,這個江湖,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我不怕!”白詩兒堅定地說道,“白公子……白隙然,隻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麽都不怕!”


    白駒覺得好笑:“你了解我嗎?就這麽說。”


    “我了解!”白詩兒指了指那一本《才絕詩集》,說道,“見詩如見人,白公子,你的詩我都讀過很多遍了,我自認對你很了解。我知道,你的心中是孤獨的,你需要一個人來陪伴。”


    “嗬嗬。”白駒不鹹不淡地笑了笑,“你以前見過我嗎?就說了解我。”


    “我可以通過你的詩來見到你啊!”白詩兒辯解道,“詩是不會騙人的,我覺得,我真的很懂你!白隙然,我也真的很希望做那個能夠陪伴在你身邊的人!”


    白駒看向窗外,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那人身著紫色的衣裳,英姿颯爽,明明是女子,卻有著許多男子都不曾擁有的英勇。


    “的確,曾經有一個人讓我不再孤獨,但是最後,剩下的,隻有遺憾。”白駒看向白詩兒,“如果是你,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可是,還沒有嚐試過,你怎麽就知道呢?”


    白駒搖了搖頭,說道:“你應該知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的典故吧?”


    “當然知道,這是《莊子·秋水》中的話,說明了不要總是以自己的眼光去看待他人。”白詩兒說完之後,還得意地看了看白駒。她覺得,白駒大概是想要考驗一下她,這才這麽說的吧。


    白駒說道:“所以,你應該知道,人類的感情,是不能互通的。你自以為很了解我,但是根本就不懂我,就像我也不能理解你為什麽喜歡我一樣。”


    “怎麽這樣啊……”白詩兒略帶失望地說道。


    白駒的意思很明顯,白詩兒根本就不懂他,他也不可能懂白詩兒。


    白駒起身道:“好好當個普通人吧,你要知道,你現在的生活,是很多人渴望卻又得不到的。”


    “白公子!”見白駒要走,白詩兒連忙叫住他,“我們以後,還能相見嗎?”


    “有緣再見吧。”說完之後,白駒便離開了茶樓。


    白大牛走了過來。其實,剛才找了個托詞離開之後,白大牛並沒有走,而是在暗中觀察著白駒和自己的妹妹。


    他們的父親反對白詩兒和白駒交往,白大牛是知道的,但是為了自己心愛的妹妹,白大牛還是決定嚐試從中撮合。


    現在,看見白駒直接離開了茶樓,白大牛有些擔心自己的妹妹,連忙上前去。


    白駒走了之後,白詩兒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堵在了自己的心頭,讓她覺得很難受。


    見到哥哥來了之後,白詩兒徹底繃不住了,趴在白大牛的懷裏哭了起來。


    見到白詩兒這樣,白大牛還以為白詩兒受了什麽委屈,喝道:“是不是那個白隙然欺負你了?放心,哥哥一定幫你討回公道!”


    “哥……”白詩兒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喊了他一聲,然後搖搖頭,繼續在白大牛的懷裏啜泣著。


    白大牛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地抱著她。


    告別了白詩兒之後,白駒去了一趟太守府,跟吳太守道了聲別,便準備離開幽州城了。


    昨夜白駒看了看地圖,決定了自己的下一個目的地——遼東府。


    遼東府設置在遼東半島,和寧國邊境接壤、和倭國隔海相望。


    那裏,是屈子吟的故鄉,白駒想要去那裏了解一下屈子吟這個人的過去。


    白駒想要知道,同為五道神印的持有者,屈子吟的過去是怎麽樣的、又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呢?另外,他還想要知道,屈子吟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婭雪愛上了自己體內的那個“殺神”,所以,她想盡一切辦法,要讓那個“殺神”成為真正的白隙然。u看書 ww.uukansu 那麽屈子吟,又想要得到些什麽呢?


    幾日之後,另一個白衣男子進入了幽州城、進入了跟白駒同一家雜貨店。


    “喲,《才絕詩集》啊?”那人看著白詩兒手中的書,嗬嗬一笑。


    “哇,你也喜歡‘才絕’的詩嗎?”白詩兒抬頭,看向來人,緊接著,她怔了一下。


    來人一身白衣,相貌堂堂,還背著一把劍。


    恍惚之間,白詩兒將來人看成了“才絕”白隙然。


    不過,回過神來了之後,白詩兒自嘲般地笑了笑。來人怎麽可能是白隙然呢?白隙然在幾日之前,就已經離開幽州城了。


    “白隙然的詩,你可得好好讀讀,可以說,你隻有讀了他的詩之後,才會知道,什麽叫‘才絕’。”那人笑了笑,接著,拿了一張地圖,說道,“一張地圖,多少錢?”


    “一兩銀子……”白詩兒又有些發證。


    “怎麽了?心不在焉的樣子?”


    “哦,沒什麽,我就是想起,幾日前,‘才絕’白隙然也是在這裏買了一張地圖,有些傷感罷了。”


    “喲,看不出來,還是三哥的支持者呢?”那人輕輕一笑,“你能夠告訴我,他去哪兒了嗎?”


    “據說,是要去遼東府。”


    “好,我記下了,謝謝你。”那人拿著地圖,離開了雜貨店,臉上洋溢著笑容。


    他敲了一下背著的劍,劍麵晃動,發出好聽的聲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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