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機是複仇?


    局長李海插話問:“這個動機推斷,依據是什麽?”


    曲卿解釋:


    “首先,是所謂的認罪時間,晚23點20分。”


    “秦義仲就是死於17號晚間的23點20分的。”


    “餘承海的屍檢結果表示,他的死亡具體時間,很可能是和提前一天被發現的阿誠的死亡時間近似,都是在晚11點多的時候。”


    “兩人的死亡時間段同時和秦義仲的近似,這不會是巧合。”


    “他們同一天晚上,先後被殺,而且,根據我們的還原,餘承海遇害的現場被發現時,應該是一間密室。”


    “密室?”有人脫口問。


    曲卿點頭,說:“至少,是凶手刻意將現場布局得如同一間密室,這也和秦義仲的被害案有標誌性的相似。”


    “另外,夾著那封認罪信的,是一本佛家講述人性罪惡,引導人向善和贖罪的書籍,凶手刻意將認罪書夾在這本書裏,不會是隨意選的。”


    “砍頭還是古代對犯人的一種刑罰,譬如針對殺人犯,將頭砍掉,取走,非常像砍頭的刑罰。”


    “我看過第一手的現場照片,屍體被發現時,那本書就掉落在屍體坐倒的地方,緊挨著死者,不排除凶手曾將那本書放在死者腿上,好讓我們第一時刻發現。”


    “綜合起來看,這樁謀殺,宣教意味明顯,是種典型的儀式性複仇。”


    “當然,也不排除是凶手刻意想給我們製造這樣的假象。”


    曲卿暫停了一下,李海看看其他人,問:“你們對曲隊的判斷,有什麽看法嗎?”


    所有人都搖頭。


    李海再次看向曲卿,問:“還有別的嗎?”


    “有。”


    曲卿遲疑了下,才繼續說:“之前殺害了阿誠的那把凶器,被證實和第二名死者餘承海的頸部斷麵上的斫痕吻合,而且,餘承海的衣服口袋裏,發現了和匕首配套的刀鞘,上麵殘留的指紋……證實是在押嫌疑人方樂的。”


    所有人都知道,方樂和李海的關係,所以,沒人說什麽。


    李海在眾人注視下,好半天才咬了咬牙,說:“該怎麽審,就怎麽審,不管嫌疑人是誰,什麽身份……小曲,對於此連環命案的具體偵查,往下都交給你了,我不會對你做任何指示,也不會有任何介入。”


    “好了,散會……”


    會議散去,曲卿心情萬分沉重。


    她不想去懷疑方樂,任何熟悉的人,都不想去懷疑他。


    可是流程使然,懷疑是排除法的必須步驟。


    於是,方樂再次被提審。


    曲卿放出一係列現場照片,以標準的審訊犯罪嫌疑人的口吻質問:


    “方樂,這個地方,你去過嗎?”


    那是屋子的照片,外觀照、室內局部照都有。


    方樂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了曲卿的冷臉。


    他直覺性地感到,曲卿對他的態度,比前麵的時候冷硬了。


    難道,他之前的不好預感應驗了?


    強忍著心頭思緒的翻湧,他仔細回想了一下,搖頭說:“沒見過。”


    “你仔細回想一下,或許你見到這間房子的時候,是深夜。”


    方樂還是搖頭:“的確沒印象……看這房子的狀態,是郊區的房子嗎?”


    曲卿未答,繼續問:“方樂,前天晚上,就是5號,你說你跟蹤餘承海和阿誠,而餘承海去到的地點,就是這間房子裏,你說自己半點兒印象都沒有?”


    方樂苦笑:“我的確沒有印象了。”


    “那麽,如果你殺害了餘承海,是不是也會沒印象?”


    曲卿的口吻,突然嚴厲。


    方樂一驚,脫口說:“餘承海真的被殺了?”


    阿誠被殺,餘承海失蹤,再到曲卿給他提及發現了新的命案,方樂就有種直覺,沒想到應驗了。


    “方樂,不要轉移話題。”


    “餘承海死前,在凶手的脅迫下,寫了一份認罪書,認罪書裏特意標明的留言時間,是23點20分,而這也正好就是秦義仲被殺害的具體時間。”


    “秦義仲具體的死亡時間,隻有警方的辦案人員,以及當夜犯案殺人的人知道。”


    “而犯案的兩個人,阿誠和餘承海先後遇害,除了凶手從餘承海口中逼問出行凶時間,就是另一種可能了,凶手本身就知道秦義仲的遇害時間。”


    “另外,餘承海遇害的白天,你就親自去過餘氏總部大廈,和餘承海本人發生過言辭的爭執。”


    “你有著充分的殺害餘承海的動機!”


    一連串的質問,來自於平時被自己視為隊友、朋友,乃至是誕生了異性好感的人,方樂隻覺得心口的血液往前湧,臉上火燒得厲害,湧生出一股強烈的悲憤感。


    “曲隊,你真的覺得,我會殺人嗎?”


    “你就那麽不相信我嗎?”


    “我在你的眼裏,像一個殺人犯嗎?”


    方樂知道,自己說這些話,很傻,也很情緒化。


    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是頭一次感受到,被人誤解,冤枉,是這麽難受的事,那仿佛你被最不想被背叛的人背叛了、遺棄了。


    這種悲憤感,合著這一兩天裏的擔驚受怕,噩夢連連,讓他一時間情緒失控。


    “方樂,你給我老實點兒,現在是隊長在問你的話,而不是你問我們。”


    大何忍不住走到審訊桌前,拍了一巴掌桌麵。


    方樂梗過腦袋,不是不敢對視,而是無言的憤怒。


    曲卿看著這個少見的不再平和的男子,暗歎一聲,放緩語調,說:“我們懷疑你,不是憑空想象,我對你說過,現場被刻意布置成了密室,和秦義仲被害案相似,這也是隻有凶手和警方才能知道的情報。”


    “而你那把匕首的刀鞘,在餘承海被害的現場找到了,就在他的衣服口袋裏。”


    這——


    方樂略怔,不過很快就辯駁說:“如果真凶想嫁禍我,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說完這句,他垂下頭去,不願意說任何話了。


    “把他帶回去吧。”


    曲卿隻好這麽吩咐。


    將方樂送回留置室後,大何忍不住吐槽:


    “瞧瞧,瞧瞧剛才那小子什麽態度,真的覺得掛上一個顧問的名頭,自己就真的是警察了。”


    “別說了。”曲卿喝止了手下。


    小韓略猶豫,怯聲說:“師姐,大壯哥,方樂真的會是凶手嗎?”


    大何瞥了他一眼,表情古怪,說:“你小子平時不是最不跟方樂對付嗎?難道他現在成殺人犯了你不高興?”


    小韓遭受了侮辱一樣提聲說:“那不一樣好吧,我是看不慣他,他又不是個警察,平時卻老圍在我們身邊轉,可是……可是指控他殺了人,這不是一般的罪名,總該有更充沛的理由吧?”


    “再說,將阿誠、餘承海兩個人命案關聯起來的,隻是那個刀鞘,要是……要是有人栽贓嫁禍,刻意放的刀鞘到另一個現場,這也說得通啊。”


    的確。


    殺了人後,凶手本人將物證遺留在現場,也太蠢了。


    “而且,方樂之前進行過血液檢測,測出了致幻類藥物成分,和他一早的供述也吻合啊。”


    大何撓著腦袋,不願意被駁倒,想了半天,忽說:“也可能是,方樂先殺了餘承海,但刀鞘被餘承海偷偷撿起,藏到了自己褲兜裏,好作為指控證據,至於……至於那個藥物,是他後麵自己故意服的。”


    原先靜聽兩人爭吵的曲卿別過頭來,問大何:“為什麽這麽說?”


    大何思路明澈,興奮地說:“頭兒,你想啊,方樂說自己是被打暈的,但是這個打暈,真的是那個所謂的真凶幹的嗎?”


    “會不會,是格鬥高手阿誠臨死前一個反擊,擊暈了方樂,致使方樂好幾個小時後才醒過來,倉皇逃離,後頭在自首前,為了圓謊和迷惑警方,而服了那些藥呢?”


    “你這些都是猜測。”小韓不甘心自己被駁倒,不過也找不到話來推翻大何的猜測。


    曲卿這才擺手說:“好了,好了,都不要亂猜了,繼續調查案情,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的是,曲卿安排了大量人手,去到案發現場附近區域走訪,調查,搜尋所有可以被找到的監控,都排查不出一星半點兒的可疑人物情報。


    那個凶手,作案以後沒留下半點兒痕跡,仿佛憑空出現又消失了。


    而作為案件關鍵部分的那顆腦袋,也沒被找尋到。


    這還是在將方樂作為嫌疑人的前提下,廣泛搜集了他來自首前所有可能去到過的地區之後,所得到的結果。


    而在警方調查的空當裏,方樂一個人在留置室裏,想象著外頭的一切,uu看書 ww 更加不安……


    ——


    警方的偵查過程有條不紊,卻進展匱乏。


    餘承海的屍檢結果出來了,他身上沒有新的傷痕,毒檢正常,也即沒被人下過藥。


    那間屋子裏也隻發現了餘承海一個人的指紋、毛發,沒有第二個人存在過的痕跡。


    加上鋪開走訪調查無結果。


    殺死餘承海的人就像是半夜的一個幽靈,神秘地出現並殺害了他,再將現場製造成一個密室,又帶走了死者頭顱,留下了脅迫餘承海寫出的認罪書。


    而最後一點至關重要。


    根據認罪書的內容,餘承海大概率估算出自己寫完信後會被殺害,又為何要遵照著凶手的意思寫出來?又是什麽人,可以讓這個曾混過黑.道,又叱吒商界20年的餘氏集團老總跪地求饒呢?


    隻是因為凶手使用了匕首脅迫?


    又為何,餘承海進入自己的舊宅,反思過往的時候,阿誠不在身邊,所在位置距離那間屋子直線有數十米之遠?是誰讓阿誠等在那裏的,餘承海自己嗎?


    種種猜想,以及線索的缺失,使得這樁案子謎團重重。


    它大概隻有一點好處,就是為上一樁秦義仲的案子結案。


    但是餘承海和阿誠被害案不告破,上一樁案子的謎底也就無法公諸於世。


    總之,這一天夜色落下的時候,案件調查毫無突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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