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不世襲?若不世襲的話,依本官伯爵才行。”


    “伯爵?你瘋了?”


    “你怎麽不說封侯呢?啊?”


    “封侯也不是不行,前朝不是就有個冠軍侯嗎?”


    兩邊吵得麵紅耳赤,臉紅脖子粗的,恨不得啐對方一臉臭狗屎,嗷嗷叫的聲音能傳出老遠。


    冠軍侯?


    武皇聽到這話,下意識看向發呆的左重明。


    前朝那位冠軍侯,也是弱冠之年立潑天之功,又得前朝皇帝賞識,故力排眾議封勳侯位……。


    弱冠之年,左重明今年十七。


    潑天之功,獨守下平安縣城,三番破敵幾近千萬。


    實力強悍,初入歸元境,越境力斬蓮生教主和護教左使。


    皇帝賞識,自己若是不賞識他,怎會把閨女嫁給他?


    正所謂人無完人,前朝那位冠軍侯也一樣,據說那家夥持才傲物,桀驁不馴,霸道專橫……。


    比起那人來講,左重明好了太多,不僅有眼力勁,會辦事,知進退,而且為人處世很有一套。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劉福隻是好心提醒,這小子就撒幣開路。


    根據劉福描述,左重明當時的神態,做法,明顯是老油條了。


    “嘶……”


    武皇漫不經心的掃過場下,尤其在魏濤等人身上頓了頓。


    最關鍵的是,這小子跟滿朝文武結的梁子不小,斷沒有拉幫結派的可能,可以放心的用他。


    而冠軍侯的身份,還能讓魏濤這些老油條投鼠忌器。


    屆時,以左重明的手段和城府,保全自身穩步發展,可謂板上釘釘的事。


    隻需要等到左重明成長起來,就能變成他手裏的一把劍,鏟除太學院毒瘤,整頓官場的利劍。


    念及至此,他默默掩去眼底的精芒,不動聲色的給劉福打個手勢。


    劉福欠了欠身,催動真元嗬斥道:“肅靜!”


    霎時間,熱鬧的殿中再次陷入寂靜。


    官員們憤憤的怒視對手,不甘心的挪回原位。


    “眾卿所言,頗有道理。”


    武皇端坐桌前,沉聲說道:“朕經過深思熟慮,結合眾卿的意見,想到一個兩全其美之策。”


    百官聽到這話,下意識挺直身板,將注意力盡放在武皇身上。


    “劉福,擬旨。”


    武皇眼簾垂下幾分,輕聲道:“鎮撫司駐平安縣,鎮魔使左重明,力挽狂瀾,獨守縣城……。”


    “特賜元石一萬,黃金萬……準入武庫一次,任選兵刃一柄,準入密庫一次,任選武技一門。”


    “官升至鎮府使,任處擱置再議,收回賜服魚龍袍,封冠軍侯……官同二品……見官不拜。”


    後麵說的什麽,大家已經聽不到了。


    所有的官員包括鎮撫司的人在內,腦袋皆是一片空白,唯有‘冠軍侯’三字反複的回蕩著。


    封,封侯?


    所有人都傻了,都懵了,武皇這個決定,直接把他們嚇呆了。


    左重明才十七啊,封侯??


    要知道武朝上一個封侯的,還是在十七年前,且當時對方已經六十七歲了,所以榮譽居多。


    但冠軍侯不一樣,這,這是有實權的侯位啊。


    而且冠軍侯更象征著朝廷的門麵,戰無不勝,震懾天下的門麵……左重明何德何能配得上?


    足足過了好半天,隨著一陣壓抑的粗喘聲,大殿的寂靜瞬時被打破。


    “聖上不可啊。”


    “聖上……”


    隨著魏濤涕淚橫流的下拜,一眾官員呼啦啦跪倒一片。


    武皇的手搭在玉璽上,指尖輕輕摩擦著,語氣顯得有些飄忽:“有何不可?”


    一名官員頻頻叩首,語調驚顫:“聖上,左重明才十七,尚未及冠啊。”


    武皇濃眉略微挑起,露出玩味的笑容:“劉卿的意思是,一個人的年齡,比他的能力還重要?”


    “世上比朕年長之人不知有多少,要不要朕把這皇位讓給他們?畢竟朕的年齡可沒他們大。”


    這名官員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忙不迭的否認:“聖上恕罪,是,是臣失言……”


    又一人道:“聖上,縱然左鎮魔使功勳卓著,可封侯屬實過分了,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啊。”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武皇眯起眼睛,輕聲說道:“此為聖人言,自然沒有錯,可左卿乃鎮撫司之人,專職對付妖魔邪祟。”


    “你告訴朕,麵對妖魔邪祟要講什麽德?仁德?忍德?難不成卿……能用德行震服妖魔?”


    這人臉色唰的慘白,驚恐呐呐說不出話:“聖,聖上,我……”


    魏濤咬牙道:“聖上,冠軍侯不僅是侯位,更是代表著朝廷,正所謂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若有差池恐怕……”


    “魏卿啊。”


    武皇笑著說道:“此前,蓮生教劫獄,令朝廷,令鎮撫司顏麵大失。”


    “左卿當時隻是淬體境實力,卻力撼凝血境的逆賊,強行斬殺了一人,幫朝廷挽回了顏麵。”


    “若非左重明福緣深厚,機緣巧合的晉升凝血境,恐怕早已經命喪黃泉了,這隻是第一次。”


    “不久之後,日月教派人潛入金雲州,暗中對飛揚公主出手,借以離間朝廷和離天劍宗的關係。”


    “還是左重明抽絲剝繭,查出線索,步步穩進,最終才救下飛揚公主,粉碎日月教的陰謀,這是第二次。”


    “再往後,蓮生教謀逆,熙雲府更是徹底失陷,唯有左卿守住了平安縣,甚至反殺了蓮生教主,這是第三次。”


    篤,篤篤~!


    他敲了敲桌子:“三次力挽狂瀾,皆是以弱勝強,越戰越強,卿覺得他承不住,難不成……你能?”


    盡管武皇的語氣平和,語調舒緩,但熟知其秉性的人卻知道,他已經在發怒了。


    “聖上息怒。”


    魏濤身軀輕顫,蒼老的聲音更顯沙啞:“茲事重大,影響深遠,望聖上三思啊。”


    百官齊聲附和:“請聖上三思。”


    武皇看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握有玉璽的手驀得一緊,手背隱有青筋攢動,眼中閃爍著森然殺機。


    大殿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猶如烏雲匯聚,似有暴雨傾盆。


    此事關乎帝皇尊嚴,武皇絕不會退讓。


    魏濤等人代表士族,代表官僚階級,他們同樣不會退讓,因為他們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感。


    不久之前,武皇找理由把太學院的學生,也就是朝中諸多官員的子嗣,丟到了金雲州曆練。


    當時的文武百官們,就進行過這種名為勸諫,實為逼宮的方式,但卻被武皇強硬的駁回了。


    如果這一次,他們還不堅守底線,任由武皇肆意欺進的話,那麽自己的話語權就會越來越小。


    而武皇也就越來越肆無忌憚,越來越不把他們當回事。


    相應的,他們的利益也會受到威脅,逐步的被蠶食掉。


    這種惡劣的情況,絕對是官僚們無法容忍的。


    他們,必須,反抗。


    ……


    “原來如此。”


    左重明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心裏終於明白了。


    前世的時候,看似繁盛,強大,穩固的武朝,為什麽會那麽迅速的分崩離析。


    原來根本原因在於,武皇和官僚的矛盾,已經積蓄到了這等地步,完全可以用不可調和形容。


    而一旦上層崩潰,中下層也逃不掉。


    再加上各地的宗派,世家,宗族,妖魔……亂七八糟的東西,趁亂渾水摸魚,武朝不崩才怪。


    正如左重明許久之前,跟方乾說過的話。


    再強大的勢力,其內部必然是黨群林立的,而彼此因利益而產生的矛盾,會逐漸的累積起來。


    直到這矛盾達到臨界點,隻需一個荒唐可笑的媒介,便會徹底的爆發出來。


    屆時,再強大的勢力,也會迅速分崩離析。


    “武朝可以崩,但不能是現在。”


    左重明收回思緒,迅速做出了決定。


    他目前還需要武朝存在,需要這個強大的靠山,所以現在絕對不能崩。


    “聖上,諸位同僚。”


    左重明輕咳一聲,打破了逐漸凝滯的氛圍,淡然說道:“何必因為下官,把事鬧得這麽僵?”


    “丞相說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下官有些好奇,在丞相的眼裏什麽人,怎麽做才能承其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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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濤皺眉回答:“自然是德才兼備,實力出眾,勇冠三軍者。”


    左重明笑了:“在下有哪裏不足?”


    “……”


    魏濤臉皮狠狠地抽了抽。


    拋開個人恩怨來講,左重明還真是哪方麵都足夠。


    但這並不重要。


    百官之所以諫言反對,主要是針對武皇,其次是因為立場以及恩怨,不想讓這家夥封侯成功。


    不過,魏濤也很清楚,這話隻能在心裏說說。


    如果真的宣之於口,那就徹底覆水難收了。


    話說回來,左重明既然主動跳出來,將僵滯的氛圍化解掉,倒也是一件好事。


    他們剛才的舉動,已經讓武皇看到了決心,以後武皇行事必不會這麽過分,這已經足夠。


    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也不想跟武皇撕破臉。


    武皇掌握著鎮撫司,暗中更有不少高手,雙方一旦開戰,必是兩敗俱傷的局麵。


    念及至此。


    魏濤的情緒逐漸舒緩,抬頭看向左重明這廝。


    接下來自己要做的很簡單,隻需出道難題,扼殺這廝封侯的可能,一切就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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