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應得的。”


    武皇笑嗬嗬的看著他,越看越是覺得順眼。


    實力強,悟性高,本事強,有眼力,辦事妥……尤其是在個人喜好上麵,跟自己簡直太像了。


    若非左重明眉眼更淩厲,跟武皇差別有點大的話,他真有點懷疑,這小子是不是自己的種。


    武皇看向諸人,沉聲問道:“眾卿可還有什麽要補充的?”


    “啟奏聖上。”


    一名中年男子上前半步,大聲說道:“此次金雲州之亂非比尋常,其熙雲府幾乎全部陷落。”


    “唯有左鎮魔使所在的平安縣沒有失陷,且非但保下百萬百姓,更力斬護教左使雷公及教主……”


    “何大人此言差矣。”


    位居首列的老者,慢條斯理的說道:“留影石裏隻是兩名源海境,並不能證明他們就是蓮生教主和護教左使。”


    此人乃當朝丞相魏濤,劉啟光便是他船上的人。


    方才左重明告狀之舉,讓劉啟光不得不大義滅親,魏濤自然得找個機會,將這筆賬討回來。


    中年男子不疾不徐,輕笑著反諷:“聽丞相這話的意思,您能證明他們不是教主和雷公咯?”


    魏濤也不急,和善的說道:“咱們都沒有證據,僵持不下也沒結果,不妨問問左鎮魔使……”


    “若左鎮魔使能拿出足夠服眾證據,證明這二人確屬蓮生教的雷公和教主,我等自無異議。”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暗歎,不愧是穩坐十幾年丞相位子的魏濤,這老狐狸不是一般的狠呐。


    他先是提出異議,話中故意留下破綻,引何大人反駁。


    如此一來,就把這個問題變成了踢皮球,然後他在順勢踢給左重明,讓其拿出證據自證清白。


    而且需要注意的是,左重明單單拿出證據還不夠,還得拿出足以‘服眾’的證據。


    這本質上就不可能達到。


    別忘了,左重明正站在百官的對立麵,這群家夥又擅長嘴皮子,筆杆子,黑的也能說成白的。


    建立在這個處境下,哪怕蓮生教主活過來,站在這,百官也能將他說成是假的。


    退一萬步,就算左重明拿出無可辯駁的證據,魏濤最多道個歉,笑嗬嗬的揭過,沒其他損失。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魏濤的這一招,跟當初左重明營救南飛雨所用的招,幾乎是如出一轍。


    魏濤如慈祥的老頭,笑吟吟的看向他:“左鎮魔使?”


    隻要這個坎邁步過去,左重明的功勞就會削減不少,武皇想重重賞賜也就沒了理由,最多將之提拔成鎮府使。


    這個結果,魏濤可以接受。


    他真正忌憚的是,武皇要借此機會,予左重明授勳封爵。


    有爵位和沒有爵位,完全是兩回事!


    若是後者,魏濤有的是辦法。如果是前者,難度就大了。


    “嘶……”


    武皇眼底冷色閃過,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轉而看向左重明,想知道他會如何應對。


    坦白來講,隻要左重明接招,那他就掉坑裏了,一如當初的南飛雨。


    自證清白這句話,本就是個笑話。


    越是想自證,就陷的越深。


    “嗬,嗬嗬……”


    左重明盯著魏濤,唇邊的弧度越加明顯,最後竟當場笑出了聲。


    魏濤皺眉問:“左鎮魔使何故發笑?”


    左重明玩味道:“我笑堂堂丞相,竟然本末倒置。”


    “你……”


    丞相門下的學生,頓時勃然大怒。


    “莫急。”


    魏濤一個眼神,壓住了群情激憤的官員,麵帶笑容的問:“此言晦澀,還望左鎮魔使解惑。”


    左重明笑問:“丞相可知蓮生教存在多少年了?”


    “七百多年。”


    “這期間朝廷剿滅過多少次?”


    “大小不計其數。”


    “可曾斷根?”


    “不曾。”


    魏濤心裏咯噔,隱有不好的預感。


    左重明冷笑著說道:“由此可見,蓮生教隻是個符號,他可以是蓮花教,白蓮教,青蓮教……他們代表的,其實是一群對朝廷不滿的人。”


    魏濤輕咳一聲,想把話題拉回來:“左鎮魔使似乎偏題了。”


    “不急。”


    左重明嗤道:“丞相乃聖人門生,殿中諸位都是飽讀詩書之人,定然知道水滿則溢的道理。”


    “武朝雖為天下共主,但不代表能折服所有人,所以蓮生教這種東西,永遠不可能被抹掉。”


    “所以?”


    魏濤眼角皺紋疊其,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


    “所以這兩人的身份,根本就不重要。”


    左重明擲地有聲的道:“重要的是,當時上百萬人親眼看到,蓮生教主和雷公已經身死殞命。”


    “他們本身的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兩個身份……已經死了。”


    “重要的是,蓮生教在短時間內,再翻不起任何風浪。”


    “重要的是,金雲州之亂已平,黎民百姓可安生度日。”


    “重要的是,朝廷敲山震虎,讓心懷不軌者寢食難安。”


    話音落地,滿殿死寂。


    “好!!!”


    何大人拍了拍手,大聲喝彩,眼中不吝欣賞與讚許。


    “這話太對了。”


    “句句真理。”


    “沒錯,不愧是我朝棟梁。”


    他身邊的鎮撫司其他人,瞅見大佬帶頭,紛紛出言喝彩,大聲鼓掌叫好。


    魏濤等人臉色鐵青,仿佛吃了綠頭蒼蠅一般,可謂難看至極,


    “話說回來。”


    左重明話音一轉,促狹的說道:“聖上將太學院的學生派去金雲州曆練,真是英明之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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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這一記眼藥上的,差點把魏濤他們整破防。


    “哦,對了。”


    左重明似想到了什麽,啪的丟出一具屍體,還有麵具和令牌:“教主屍體和身份證物都在這,滿意了?”


    如果他在魏濤發難時,就屍體證物丟出來,百官有一百種辦法反駁挑刺。


    可現在,左重明的舉動在他們眼裏,卻充滿了侮辱性。


    “哈哈哈……”


    武皇神清氣爽,笑意盈盈的站起身,背著手說道:“精彩之極,朕好久沒見過這麽精彩的辯論了。”


    很多人都知道,武皇對魏濤早有不滿,因為當初武皇爭位時,這老東西支持的是其他皇子。


    但這家夥勢力太深,太牢,縱然武皇最終上位,卻也不可貿然下手。


    今日,左重明在朝堂之上,當著百官的麵,狠狠的懟了魏濤一次,著實讓武皇爽的不行……。


    “啟稟聖上。”


    何大人帶著一眾鎮撫司的人,聯合上前說道:“左鎮魔使功勳卓著,卑職舉薦其為鎮撫使。”


    武皇沒有回答,反而從桌上拿起一本折子:“先敗徐雲山,力挫妖魔大軍,斬殺叛軍教主及左使。”


    “獨守平安縣,庇護百萬百姓,後派麾下武者,助永和縣鎮魔使錢倩,奪回永和縣城以及……。”


    武皇每說一句,百官臉色就難看一分。


    這話裏透出的意思太明顯了——鎮府使之位,不夠!


    要麽直接跳兩級,升任為郡守使。


    要麽隻升任一級,其他方麵補償。


    平心而論,魏濤他們寧可左重明升任郡守使。


    無論左重明升的再高,說白了也是鎮撫司自家的事,就算彼此爭權奪利,也波及不到他們。


    但他們也沒有忘記,左重明之前曾被武皇賜婚。


    南語嫣盡管還沒有封號,但武皇的親閨女,起碼也得是正三品。


    如果想迎娶這位公主,左重明的官位絕對不能差太多,否則就不匹配了。


    所以直升兩級,概率不大,武皇應該更傾向於……升一級,賜服,封爵。


    “啟稟聖上。”


    魏濤躬身出列,沉聲說道:“臣以為,左鎮魔使立下汗馬功勞,當官升一級,賜鷹龍袍並封世襲男爵。”


    之前他想通過削減功勞,不讓左重明封爵成功。


    但被回懟之後,魏濤就知道自己無法阻止了。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發製人,盡可能的壓低左重明的爵位。


    升為七品鎮府使,再加上世襲的男爵以及賜服鷹龍袍,勉勉強強算跟公主品階差不多。


    但是三者拆開來看,其實都不算高,尤其是賜服這東西,隻相當於一種榮譽。


    這是魏濤心裏計算過的,最符合心理預期的結果。


    “嗯?”


    這話一經出口,其餘官員不禁皺眉。


    但他們很快就明白過來,摸清魏濤的意圖了。


    眼色交換一番,眾人接連出列,附和魏濤的話。


    “男爵?”


    何大人冷笑:“若本官沒記錯的話,魏丞相有位學生,當年僅破了一樁案子,便封了男爵吧?”


    魏濤這邊頓時不樂意了:“什麽叫僅一樁案子?那可是關乎大理寺聲譽的要案,其中牽扯……。”


    一言不合,兩邊又開始懟起來了。


    不過魏濤這邊的人也知道,鎮撫司的都是牲口,打是肯定打不過的。


    為了避免因言辭過激,而惹怒對方,然後遭到暴打。


    所以,他們潛意識的收斂幾分,雙方吵得旗鼓相當。


    “……”


    武皇看著兩邊吵著架,唾沫星子亂飛,嘴角不禁抽了抽,重新坐了回去。


    其實他也有點糾結,沒想好到底給左重明封什麽爵。


    “世襲子爵?不可能!”


    “世襲爵位比不世襲的高一級,他何德何能?”


    “盡管左鎮魔使功勳斐然,但世襲子爵太過荒謬。”


    “不世襲的子爵,尚可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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