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懷,柳伴花自是免不了洋洋得意。


    隻聽他向彭戀霜道:“姑娘是長歌島主的高徒,原本在下是不敢傷你的……隻是……唉!誰讓你生得這般美貌!”


    彭戀霜聽他這話有些緣故,便問道:“你既然知道我師父是長歌島主,焉敢如此?!其中定然另有緣故……你告訴我,讓我也死個明白。”


    柳伴花笑道:“讓你這小美人兒就這麽死了……真是可惜……還不是因為那塊玉佩……”他猛然醒覺,立時止言,隨即卻又邪邪笑道:“你想要誘我說出此中緣故……卻也不難……隻要……”


    他當下附在彭戀霜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話。


    彭戀霜聽了他那幾句極其淫褻的調笑言語,不由得驚怒交集,幾欲暈去。一旁,張玉見柳伴花卑劣至此,立時便要衝上前去相救彭戀霜,隻是他重傷之後,功力大減,又苦於手中沒有兵刃。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右手卻摸到了左臂上一件硬邦邦的東西。原來,彭戀霜適才為他接續斷骨之時,曾拆用了酒店之中的一把椅子,此時張玉摸到的卻正是她用來固定左臂斷骨的一條椅腿。


    他心中登時一喜,立時返身回到店內,拾起一條椅腿,便向柳伴花背後砸去。


    柳伴花用餘光見到張玉退回酒店之內,還以為他心中膽怯,不敢和自己叫陣。猛然間聽得背後風響,當即側身相避,同時飛出一腿。他身手較之張玉快得多,張玉一擊不中,反而被他一腳踢出三丈有餘,登時鮮血狂噴。


    柳伴花哈哈大笑,罵道:“臭小子不自量力!”


    彭戀霜見張玉伏在地上半天不動,急道:“你怎樣了?”她見柳伴花那一腳之力道極其剛猛,心道隻怕這人此次凶多吉少,果然半日不見張玉答話。柳伴花笑道:“小美人兒不用問了!這小子斷了氣啦!”


    不料,他話音未落,卻聽一個極其微弱的聲音道:“淫……淫賊……”隻見張玉以右手撐地,正掙紮著自血泊之中站起身來。


    柳伴花見狀,冷笑道:“臭小子命還真硬!這一次就送你去見閻王!”他緩緩向張玉走去,手中長劍精芒四射。彭戀霜見他立時便要向張玉下殺手,急道:“你已答應要放了他們,不可殺他!否則你發過的毒誓便要應了!”


    柳伴花停住腳步,回身向她笑道:“小姑娘生得這麽美貌,怎麽卻如此愚笨?你見過哪個發毒誓的人應過誓麽?你且莫著急……待我料理了這小子,再來陪你!”當下不再理她,長劍一揚,便向張玉直劈下去!


    一時之間,血光四射,腥風大作。彭戀霜明知張玉無幸,不忍見此慘狀,當下緊緊閉住了眼睛。


    ……………


    不知過了多久,卻聽張玉發出一陣微弱的呻吟之聲,彭戀霜心中大奇,心道莫非姓柳的手下留情未下毒手?她當即睜開雙目,眼前的情形卻令她瞠目結舌,膽顫心驚。


    隻見張玉仍然伏在血泊之中,距他身前二尺之處,卻立著一個無頭之人,斷首之處汨汨流出的鮮血早已將各處染紅。彭戀霜大驚,猛然間卻見到街角之處一顆血淋淋的頭顱!


    ——隻見那頭顱雙目圓睜,猶自緊緊盯著那直直地站立的軀幹,似乎仍不相信自己早已是身首異處之人……


    彭戀霜嚇得呆了,張玉卻在血泊中掙紮著站起身來,“姑……姑娘……你沒事麽?”


    彭戀霜沒有回答,她早已說不出話。隻聽一個年輕而灑脫的聲音道:“她自然沒事。”


    他走到彭戀霜麵前,伸指解開了她的穴道,輕輕道:“彭姑娘,嚇著你了麽?”


    彭戀霜一驚,轉頭向這人看去,卻見麵前之人二十多歲年紀,相貌溫文俊秀,更有一種與眾不同的神秘氣質,正是不久之前與之作別的王若惜。


    她一聲驚呼,“王公子!怎麽會是你!”隨即顫抖著指向柳伴花的屍身道:“他……這人……是你……是你救了我們?”


    王若惜見她果然受了驚嚇,便道:“你先休息一下,咱們有話慢說不妨!”


    …………


    收拾了柳伴花的屍身,又將張玉在店中房內安頓好。王若惜這才向驚魂稍定的彭戀霜笑道:“彭姑娘,你覺得好些了麽?”


    彭戀霜喝了口茶,定了定神,輕輕道:“想不到那姓柳的惡賊竟真的應了毒誓……”


    她說著說著,忽然想到一事,驚道:“壞了!我有一件東西被那惡賊拿了去……”


    王若惜見她乍驚乍喜,十足是個小女孩的模樣,便笑著自懷中取出一物,遞到她麵前:“可是這件東西?”


    彭戀霜見他手中之物晶瑩溫潤,赫然便是先前被柳伴花取走的那一隻玉獸,登時喜道:“怎麽會在你這裏?原來你早就知道!”


    王若惜聞言,目光微動,低頭笑道:“方才我料理柳伴花屍身的時候,從他身上掉出來這塊玉佩……原本我也不知道是你的……如此……卻是正好!”


    彭戀霜喜滋滋地接過玉獸,卻教小二取來一塊布擦拭了半天,這才小心翼翼的放回自己袖中。


    她見王若惜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卻是臉上一紅,低聲道:“王公子,你看什麽?”


    王若惜情知失態,一時之間又找不到什麽話來岔開,隻得道:“彭姑娘生得真是美若天仙……難怪那淫賊……呃……在下失言了……”


    彭戀霜見他結結巴巴地和自己打岔,不禁笑道:“謝謝你稱讚啦!不過,我自己卻不覺得呢……”說到這裏,突然“啊”的一聲站起身來,“不好!我忘記了!那個清風堡姓韓的姑娘被柳伴花的同夥擄去了!我得趕緊去救她!”


    王若惜見她孩子氣極重,便也站起身來,“我和你同去!也好有個照應!”


    他話音未落,卻聽店外一人笑道:“二位不用去了!韓姑娘現在此處!”


    二人聞言,一齊向店門口看去,隻見一個少年將軍全身甲胄,英氣逼人,立於店外,身後還跟了一隊將士,看服飾乃是大宋兵士。他身邊卻立著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女,正是韓璃。


    彭戀霜見了韓璃,登時喜動顏色,“韓姑娘!你沒事麽?嚇死我了!”


    韓璃見她方才舍身相助,此時真心喜悅,心中極為感激,便上前拉住她手道:“多謝你啦!要不是你仗義相助……隻怕我們早就……”轉頭向那少年將軍看去,“還要多虧了這位蔡將軍相救……”說道這裏,忽然想起一事,忙道:“我師兄呢?他現在何處?”


    彭戀霜見她問起張玉,隻得硬著頭皮道:“你師兄……他又受了點傷……現在正在房裏休息……”


    韓璃驚道:“什麽?什麽叫做‘又受了點傷’?他在何處?快帶我去看他!”


    彭戀霜被她纏不過,隻得帶她去看張玉。


    這一邊,王若惜卻已和那少年將軍寒暄起來。那少年將軍自稱姓蔡名朦,乃是慶州城中戍邊的一名部將。


    王若惜見他談吐不俗,渾不似尋常武將,又因想起了一件典故,便向蔡朦笑問道:“在下素聞慶州知州蔡大人乃一雅士,未知蔡將軍與其如何稱呼?”


    蔡朦聞言,不覺笑道:“慶州府正是家嚴。”


    ——原來那慶州知州姓蔡名挺,字子政,祖籍宋城,乃是景祐元年進士,官至直龍圖閣,知慶州,屢拒西夏犯邊。其治軍有方,甲兵整習,常若寇至。相傳其人文武全才,有不少詩詞名作傳世。其中當以一闋《喜遷鶯》最是慷慨雄豪,氣勢昂揚。其詞如下:


    “霜天秋曉,正紫塞故壘,黃雲衰草。漢馬嘶風,邊鴻叫月,隴上鐵衣寒早。劍歌騎曲悲壯,盡道君恩須報。塞垣樂,盡橐鞬錦領,山西年少。


    談笑。刁鬥靜,烽火一把,時送平安耗。聖主憂邊,威懷遐遠,驕虜尚寬天討。歲華向晚愁思,誰念玉關人老?太平也,且歡娛,莫惜金樽頻倒。”


    ——相傳,蔡挺於仁宗當政之時便已出知慶州,並曾多次率軍打敗進犯宋境之西夏軍隊,為大宋王朝立下了赫赫戰功。《宋史》本傳稱挺“渭久,鬱鬱不自聊,寓意詞曲,有‘玉關人老’之歎”。魏泰《東軒筆錄》卷六稱其詞“盛傳都下”。


    王若惜聞聽此言,不覺肅然起敬,向蔡朦拱手道:“在下素聞令尊大名,想不到今日竟能見到閣下,失敬失敬!”


    二人正說話間,卻見彭戀霜自內間而出。蔡朦見了,便向她道:“在下來此,除了護送韓姑娘之外,卻另有一要事……”


    彭戀霜見他神情鄭重,便道:“蔡將軍有何要事?”


    蔡朦道:“半個月前,姑娘是否曾在西夏境內見到過末將的一位同僚?”


    彭戀霜微微吃驚,“你說的是……”


    蔡朦道:“假若末將沒有猜錯,姑娘身上現下正攜有一塊獸型玉佩。”


    彭戀霜聽了,下意識向王若惜看去。二人目光相觸,王若惜便道:“蔡將軍今日前來,莫非便是為了此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下乾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成至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成至柔並收藏天下乾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