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了後殿慘狀,都是觸目驚心。昆澤哲布忙召集全寺弟子,將整座金剛亥母寺上下搜查了一遍,除了前院四名弟子遭人毒手之外,其他人等卻都好端端的殊無異狀。


    整座寺中,哪裏還有凶手的蹤跡?


    昆澤哲布立在後殿之內,望著神龕之內的金剛亥母像,口中喃喃道:“天魔教……好生毒辣的手段……”


    彭戀霜見昆澤哲布似乎對此事已了然於胸,不禁問道:“法師為何如此肯定,莫非……”


    昆澤哲布轉頭看了她一眼,卻搖了搖頭,當下命眾弟子將紮華等遇害四人的屍身收殮了,又將後殿清洗幹淨,這才對彭戀霜和王公子道:“兩位施主請隨我來。”


    二人當下跟隨他回到前院室內,昆澤哲布將眾人屏退,這才歎息道:“我原以為天魔教多年以來退隱蘭州一帶……不會再有什麽異動……想不到今日竟然又會現身涼州……”


    王公子半日都沒有出聲,此時卻道:“我隻奇怪一件事。”


    昆澤哲布道:“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王公子看了彭戀霜一眼,“依彭姑娘所言,這些人假冒香客出現在寺中,竟是衝著姑娘而來,卻不知姑娘和天魔教有何仇怨?”


    彭戀霜答道:“我初次前來涼州,蘭州更是從未去過,又怎會和天魔教結什麽仇怨?”


    王公子聞言,沉吟道:“這就奇了……”他突然抬頭向昆澤哲布道:“法師對天魔教之情況似乎了若指掌?莫非貴寺與他們有什麽糾葛不成?”


    昆澤哲布聞言一愣,“天魔教多年之前便已橫行西疆,大夏和大宋兩國子民不勝其擾,老衲年輕之時便已有所耳聞……隻是不知此教中人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本寺之中。”


    彭戀霜想了一想,忽道:“不對……聽那些人話語中的意思,似乎他們並不是天魔教的弟子,而是受人之托前來埋伏,想來其中另有緣故。”


    王公子卻道:“緣故自然是有的,不過……”他又向昆澤哲布道:“這些人一出手,便殺了法師的四名弟子,若說沒有舊怨,卻為何會下此毒手?”他頓了頓,又接著道:“他們既然連彭姑娘都放過了,卻為何偏要用毒辣手段加害法師的四名弟子?此中關節在下實在是難以想通。”


    昆澤哲布道:“王公子有何高見?”


    王公子低聲道:“依在下愚見,竟然是有人蓄意設下圈套,想要挑撥離間。否則的話,那些刺客故意設局行如此隱秘之事,為何竟會在重要關頭收手?又為何會將幕後主使之人的姓名透露給敵人知道?”


    彭戀霜原本心中便是疑慮重重,忽然聽了這話,不由得茅塞頓開,拍手道:“此言甚是!難怪我一直覺得此事當中有什麽不妥之處……可又說不上來……王公子,你可真是目光如炬、一針見血!”


    王公子微微一笑,道:“姑娘謬讚,小可不過是就事論事,想到哪裏便說出來而已。”


    昆澤哲布聽了,卻不說話,半晌才道:“施主所言,似乎也有些道理……唉……可憐我那四名小徒,無辜而遭此毒手……當真是劫數啊劫數……”說到此處,神情慘然,語聲不勝悲戚。


    彭戀霜見狀,不由得心中十分謙疚,便向昆澤哲布道:“此事皆是因我而起……倘若我不到貴寺……法師的四名高徒也便不會遭人毒手了……”


    昆澤哲布聞言忙道:“女施主何出此言,此乃本寺之劫數,與施主何幹……”他見此時已經入夜,便對二人道:“今日天色甚晚,兩位施主下山不便,不如就在本寺之中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行下山。”


    不知為何,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房中燭火卻是一跳。那燈燭正放置在昆澤哲布法師身後的案上,王公子見狀,卻“咦”了一聲,走過去看那燭火。


    彭戀霜聽了,卻覺得自己一名單身女子,入住寺內多有不便,原本想要推辭,驀地裏卻猛然見王公子立在昆澤哲布身後,向自己遞了一個眼色。她心中不明其意,卻聽王公子道:“難得法師一番美意。彭姑娘,你一個年輕女子,深夜下山確是不便……況且那群殺手雖然明裏撤走,焉知不會在半路上埋伏截殺?莫若便遵從法師之意,暫且在寺內歇下……至於在下麽……”


    他繞到桌前向昆澤哲布道:“小可寒舍便在山下,平日裏山路也走得慣了,沒什麽不便,法師美意,在下心領了。”說完,卻又向彭戀霜笑了笑。


    彭戀霜見他笑容中隱隱含有他意,又和適才的古怪眼色聯係起來,心中已略知其意,當下便向昆澤哲布道:“既是如此,就叨擾貴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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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的夜風極涼,院中樹影婆娑。


    彭戀霜原本在房中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直躺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誰知她剛剛進入夢鄉,忽有一陣風透窗而入。彭戀霜給這陣風一吹,登時自睡夢中醒來。微風猶自纏綿房內,室中似乎彌漫著一縷似有若無的香氣,令人忍不住迷醉其中。


    ——這奇怪的香氣……似乎是被那陣風帶進來的……


    彭戀霜輕輕下床,循著香氣走到了窗邊,輕輕推開了窗子……


    窗外的情形令她畢生都難以忘記……


    窗子一被推開,隻見一人赫然矗立在窗前!彭戀霜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卻見那人並不是活人,竟是後殿之中供奉的那尊金剛亥母像!隻見神像豐乳細腰,右手持著铖刀,左手捧著嘎巴拉碗,碗內盛滿鮮血。發黑微黃豎立,頭戴五骷髏冠,旁出一頭,現豬首形,項掛五十骷髏珠,麵上有三隻眼,三目圓睜,目中瞳仁正直直地盯著自己!


    彭戀霜驚得呆了,整個人緩緩向室內退去,目光卻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這尊金剛亥母的臉龐。


    ——原本供奉在後殿的神像為何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窗前?


    彭戀霜的幾乎連頭發都豎了起來,隻見那尊金剛亥母的唇邊竟然漸漸露出了兩顆獠牙,使得她原本就略帶詭異的麵容更加恐怖!


    就在那一瞬間,彭戀霜幾乎驚聲尖叫起來,她畢竟隻是一個沒有多少江湖經驗的小姑娘。然而,就在她叫出聲來的那一刻,金剛亥母卻已“飄”到了她的麵前!


    ——“她”雖然隻是一尊神像,但此刻,“她”的整個身子竟然都浮在空中。


    ——金色的光芒正從“她”身周向外四射,彷佛原本就是自神像的體內散發出來的。


    金剛亥母已舉起了手中的铖刀,隻見“她”一刀就向彭戀霜劈去!


    彭戀霜再是大膽,此刻也不禁被眼前的情形驚得幾乎動彈不得,那一刀,眼看便到了麵前!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彭戀霜突然明白了:令自己動彈不得的並不是恐懼和害怕……而是方才由風吹送至室內的那一縷香氣……


    ——然而,她明白得似乎已經有些晚了。


    ——此刻,她能做的似乎隻有閉目待死。


    眼見那一刀已經劈到了彭戀霜額前三寸之處,少女甚至已經感覺到了那種滲入肌骨、幾乎能將人裂成兩半的刀風……


    就在此時,隻聽一聲清響,一物及時攔在了金剛亥母和彭戀霜之間,恰恰擋住了“神像”劈向少女的那一刀。


    然後便是一個年輕男子極其好聽的聲音,“就知道你有這一手!”他隨即一聲暴喝,手中彎刀已向“神像”疾斬過去!


    “神像”驚而後退,男子卻笑道:“金剛亥母也知道害怕的麽?”


    此時,彭戀霜已睜開了眼睛,萬分驚愕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出手相救自己的,卻是已然告辭下山的王公子。


    ——此刻,他正和“金剛亥母”鬥在一處,難分難舍,如火如荼。


    此時,院中樹木剛剛發芽未久,卻已被這二人的刀光紛紛斬落,然而未及墜地,便皆被刀光絞成了粉碎。


    金剛亥母似已怒極,“她”的刀快如閃電。而王公子的彎刀卻似一刃長流,絕對不比“她”稍慢!


    不到片刻,二人已交手了幾百招!


    彭戀霜看得冷汗潸潸而下,她實未料到,這看似弱不禁風的王公子,竟然身負絕學。


    隻見王公子一刀便向金剛亥母胸口斬落,然而刀還未到,那“神像”的胸前卻已驀地裂開,一道寒芒自其中射出!王公子微微一驚,連忙撤刀自護,隻聽“叮”地一聲,一枚青色鋼釘落在了院中地上。


    王公子將暗器彈落之後,一聲輕笑,再次出刀。那“神像”實是想不到此人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待要閃避卻已然不及。一瞬間,隻聽空中“嗤嗤”連聲,十幾枚暗器幾乎不分先後地向王公子飛射而去!每一枚飛射之處,皆是要害!


    王公子彎刀急揮,隻見刀影飛掠之處,暗器已紛紛墜地。卻見他刀如彎月,疾如流星,反手又向金剛亥母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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