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禦風和鄭韶一夜長談,將白虎門之事前前後後說了個仔細。轉眼間東方已是大亮,他當下命人預備早飯和盥洗之物。


    一時間早飯端上,方禦風正要讓人去請舒念一同過來用飯,卻見一名丫鬟慌慌張張進來回稟道:“方堂主,舒公子他不見了!”


    方禦風聽了,到也不以為意。鄭韶向他看去,卻忍不住要笑。


    ……………………


    舒念的房間中,仍然彌漫著昨日淡淡的熏香。西邊窗上被人用小刀或是小鋸之類的東西劃開了一個大洞,從痕跡上看,自然又是舒念所為。


    方禦風看著窗戶上的大洞,苦笑著搖了搖頭,臉上的神情卻不如何焦急。


    鄭韶看了他一眼,歎道:“方公子,你說的果然沒錯。”


    方禦風轉頭看向他,神情疑惑:“哦?鄭兄指的是什麽?”


    鄭韶笑道:“你昨夜說就是將那位舒公子鎖起來,隻怕他也是不老實的。眼下卻不知道他人在何處?”


    方禦風笑道:“小弟自有辦法。”


    ……………………


    舒念自然是在夜裏逃跑的。方禦風雖然將門窗都上了鎖,但舒念這幾日和地權堂眾人鬥智鬥勇,早已經在暗中準備了法寶。


    他離開了地權堂之後,早已是後半夜了。街上莫說是行人,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隻好不辨方向地亂走了一陣。


    春夜仍寒,舒念身上的輕衫被夜風一吹,早就透了,冷得直打哆嗦。他自幼便被人捧在手心裏,當真是嬌生慣養,一呼百諾,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罪?本想覓路回地權堂去,又想到這樣做是很沒麵子的事,便忍不住開始咒罵起方禦風來,連帶著地權堂上上下下,從古風節到一幹弟子,統統問候了一遍。


    他正在街道上走著,忽聽一陣極其細微的踏瓦之聲傳了過來。舒念在如此深夜驟聞異聲,幾乎毛骨悚然,連忙尋到了一處房舍的角落之處,躲在陰影中偷偷瞧去。


    隻聽腳步之聲越來越近,接著,幾條黑影自街邊房上迅速掠過。


    舒念見狀,心中登時大喜,心道這幾個黑衣人定然是沒幹什麽好事,說不準還和斷劍門什麽的有關,自己暗中跟著過去瞧瞧。說不定還能就此查出真正凶手。他心中登時升起一股雄心壯誌,暗暗道:“那個姓方的一直瞧我不起,本公子偏偏要做出一些驚天動地的事情來讓他瞧瞧。眼下正是大好機會,等我一人將此事全部探訪明白,到那個時候……哼哼!”


    舒念此時滿腔熱血沸騰,身上也不冷了,當下潛跡藏形,屏息靜氣,按著黑衣人離去的方位,悄悄跟蹤而去。


    那幾名黑衣人輕功甚高,好在舒念平時雖然馬虎毛躁些,但輕功卻委實不弱,一路上竟然沒有被人發現。


    他雖不敢走得太近,但幸好那幾人根本沒料到在如此深夜還會有人發現他們的行蹤,是以一路上亦未曾回頭瞧上一眼。


    舒念一路跟蹤,居然走出了極遠。


    借著月色相照,隱約間已經可瞧見前方隱隱有一座莊院。幾名黑衣人到了莊院邊上,竟然一閃身就不見了。


    舒念登時大喜,心道此番真是運氣,竟然找到了這些黑衣人的老巢。


    眼見那莊院四麵都是高牆環繞,正中一道朱漆大門,石階齊整,兩邊各有一個石獅子把門。舒念見那門雖不小,但那兩個石獅子個頭卻不大,仔細看了看周遭,原來是此處莊院的後門。


    他心中略帶狐疑,心想難道那些黑衣人竟是到此處來作案的?


    當下卻縱身掠上牆頭,悄悄從另一邊躍下。


    此時已是四更天了,院中自然一片寂靜,四下亦是黯無燈火。


    舒念借著月光,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四下景物,更借著院中樹木掩飾,向院中潛去。這一路上既不聞一絲人聲,也沒遇著什麽埋伏。


    他在院中走來走去,什麽都沒有找到,卻已耽誤了大半個時辰。眼見天已經快亮了,忽聽旁邊院中的一人道:“趕快準備馬車,夫人今日一早要去蟠龍寺進香。”


    隨著話語之聲,便有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朝舒念的方向走來。


    舒念大驚,本想越牆而去,但此時他已身處於莊院的最中心處,縱使跳出了這一重院子,仍然難以脫身。他心中大急,不知如何是好。


    眼角瞥見此院的月洞門外一間屋子的門似是微掩,當即想也不想,箭一般竄了過去,閃身入內,順手關上了門。


    他本想這房中若是有人,自己便飛快出手將其製住。舒念沒有想到的是,他既然已經將此地視作是黑衣人的老巢,那此處自然應該是藏龍臥虎,其間高手又怎會輕易為他所製。


    幸運的是此房中居然人影皆無。


    他見暫時安全,便四下打量起這房內陳設。眼見三麵皆是書架,上麵各類經史子集俱全,靠窗一張小桌,當中一個條案,上麵皆是筆墨陳設,竟然是一間書房。


    舒念在家中之時,倒也讀過不少書,見這書房布置簡潔,心道:“這間書房倒也大方。”


    他見牆上掛著一些字畫,便一幅幅看過去,居然都是名家手筆,心中倒暗暗詫異,“想不到這些黑衣人還是些風雅之士。”又轉念一想,說不定這些東西都是搶來偷來的。


    眼見案上有一疊紙箋,他心中一動,暗想說不定能從這裏找到什麽線索,便拿起紙箋細細看去。


    一看之下,不由得大為失望。


    隻見十幾張紙上寫得滿滿的都是一個字


    ——倦。


    字跡清麗細巧,顯是出自女子之手。


    舒念心想什麽人如此無聊在這麽多張紙上寫同一個字,難道是在練字不成?當下將紙撇在一邊,又在房中細細搜索一遍,卻是全無所獲。


    側耳傾聽院中再無動靜,卻悄悄自房中而出,打算趁機溜出莊去。他前腳剛邁出門,又似是想起了什麽,當下返回房中,從那一摞紙箋中取出了一張,揣在懷內。


    ……………………


    舒念鬼鬼祟祟溜出了莊院,心想要弄清楚此處究竟是什麽地方,這才回去。此刻早已旭日東升,街上行人漸增,他當下整整衣袍,裝作是一般街上遊人,卻繞到了莊院正門。隻見大門正中上方匾額上書三個大字——“顏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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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冥和卓凡一路快馬加鞭進了蘇州城,卻又棄岸登舟向慕容世家而來。


    還在船上之時,遠遠就聽岸上一個女子聲音喊道:“是沈大哥和卓公子!”


    二人向岸上看去,隻見兩名錦衣少女立在岸邊,卻是孫琦與慕容璿璣。


    她二人今日打扮卻與在家中不同,兩人都是一身錦繡,與平日大異。


    卓凡見是孫琦,登時雙眼發光,二人剛剛上岸,慕容璿璣便飛身趕到,拉著沈冥又是跳又是笑,“沈大哥,我哥說你走了,我們還在生氣你不告而別,原來又是我哥騙人!”蘇州人說的都是吳儂軟語,此時由慕容璿璣那嚦嚦鶯聲說出,聽上去尤為溫軟動聽。


    沈冥素知她嬌憨無匹,活潑可愛,此時見了卻更覺親切,卻見她拉著自己衣袖不肯鬆手,又見卓凡和孫琦在旁發笑,臉上微微一熱,幹咳一聲道:“慕容小姐,你們二位為何會在此處?”


    慕容璿璣聽到沈冥問話,卻仍不放鬆他,隻向他笑道:“我哥騙我們說你回汴梁了,表姐心裏不自在,這才出來水邊一遊。表姐還說……”她向孫琦看了一眼,掩口而笑,孫琦生怕她說出二人平日裏的私密之語,連忙嗔道:“你這丫頭快別亂說!我何曾說什麽了?倒是你一天到晚‘沈大哥’‘沈大哥’的不離口。沈大哥當真回來了,你卻瘋了。”


    慕容璿璣鬆開沈冥,卻向孫琦笑道:“我知道你怕我說出你的心思,嘿嘿,表姐,你說的時候不怕羞,這時候卻知道害臊了麽?”


    孫琦將她一拉,附在她耳邊,悄聲道:“好妹子,千萬別說。表姐自然有好處給你。”


    慕容璿璣卻伸出手,向孫琦嬌笑道:“有什麽好處,現在就給我!免得日後反悔!”


    孫琦見她如此可惡,不覺又羞又怒,伸手在她白嫩的小手上打了一下,恨聲道:“你這壞丫頭!”


    沈冥見她二人如此,剛才的一番話卻聽得清清楚楚,心中難免尷尬,向卓凡看去,卻見他立在一邊,臉上一陣白一陣青,卻說不出是什麽顏色。


    沈冥心中暗暗叫苦,當下隻得道:“此處不是說話之地,大家不若先回去再說。”三人依言而行。


    待得回到了慕容世家,卻遍尋不見慕容崎岫,一問管家才知道老爺和大少爺正在接見一位極其重要的客人。


    慕容璿璣本來就要趕去向哥哥質問一番,還是孫琦將她拉住,四人便在園中找了個石亭坐下細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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