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白並沒有花多少工夫就說服了芷蘭。當他拿出山陽縣令的那封信給芷蘭看時,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立即閉上了。


    雖然對於惠娘被殺、小娥不知所蹤一事感到十分疑惑,但芷蘭還是十分配合父親的安排,乖乖地呆在齊府哪裏也不去。每天閑來無事自己看看書,教弟弟認認字,偶爾來了點兒靈感再研製些藥物,日子過得倒也滋潤。少了芷蘭的陪伴,齊萱去書院念書的積極性也大大降低,時不時地便告病不去,賴在府裏看芷蘭擺弄那些奇奇怪怪的物事也很是有趣。


    隻有那湛青青這些日子心情頗為鬱悶。前兩天她那姨娘不慎滑掉了胎兒,別人還沒怎麽著呢,湛青青卻哭得比誰都傷心。再加上兩個最要好的朋友都不來書院了,更讓她心中苦悶無處訴說。


    湛文炳自那日回來便忙著料理家事,先是不動聲色地將那趙氏的奸夫打發去西域運貨,接著又悄無聲息地流掉了她那胎兒,麵上卻是百般安慰關懷,令那婦人心中驚疑不定,卻又不敢有所動作。見趙氏一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模樣,湛文炳心裏那是要多快慰有多快慰。


    這天他獨自在房內小酌,半醉半醒間便想起了那日見過的少年,那張略有些熟悉的麵孔在他眼前揮之不去,可偏偏思來想去就是想不起來到底像誰。想到自己四處飄零辛苦半生,終究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湛文炳心中越發苦悶了,連飲了幾杯酒後便覺腦袋昏昏沉沉,也不起身回房,直接就趴在桌上睡去了。


    睡夢中恍恍惚惚的,湛文炳像是回到了年輕時在西北居住的一段日子。那時他在沙漠中迷了路,跌跌撞撞怎麽也找不到出去的路。炎炎烈日下,隻見那一片黃沙起伏連綿直到天邊,望也望不到頭。又累又渴的他終於支撐不住,昏倒了過去。當他再次醒來時,卻看到一個西域女子的麵龐,盡管遮著麵紗,卻依然掩不住那美麗姿容。他下意識地問道:“你是誰?”那女子微微笑了笑,輕啟朱唇說道:“我叫帕裏黛。”


    “帕裏黛!”湛文炳驟然從夢中醒來,口中仍然念著那個遺忘已久的名字。他終於想起來了,那少年的麵龐與帕裏黛竟有七八分相似!


    那年他在沙漠中被帕裏黛救了之後,在她家住了足足兩個月。相處下來他才知道,這帕裏黛的身世也是極為淒苦的。母親早亡,父親也在幾年前死於戰亂。相近的身世,讓二人都有些惺惺相惜,漸漸地也生出了些情愫,於是二人便私定了終身。那時,湛文炳手上還有雇主的一批貨必須送往疏勒國,在帕裏黛家休息了兩個月後,便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她。臨走前湛文炳還對帕裏黛發誓,等送完這批貨回來就帶她一起回中原過日子。誰知這一別,便是一生。待他興衝衝揣著銀子從疏勒國回來時,帕裏黛的家卻已在一場戰火中被燒了個麵目全非。悲痛欲絕的湛文炳在那廢墟裏扒了許久也沒找到帕裏黛的屍身,懷著一線希望,他又輾轉於西域各地四處找尋他心愛的姑娘。但是茫茫人海,要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在西域兜兜轉轉一兩年,湛文炳始終也沒找到帕裏黛。


    就這樣許多年過去了,漸漸的,忙於生意的湛文炳也淡忘了這段短暫情事。直到他見到那少年,才勾起了這段回憶。


    一想到帕裏黛和那少年之間的關聯,湛文炳心中便激動難抑。於是他起身在房內踱來踱去,努力回想當初與帕裏黛分別時的情形,閉著眼睛默默掐指算著時間,口中還念念有詞:“十五……十六……十七……”湛文炳驀地睜開雙目,激動地說了句:“對!十七年!”。那段往事已經過去十七年了,而那少年看上去也不過十五六的模樣,一切都對上了!那麵龐……還有那藍眸!那藍色的眸子與帕裏黛是一模一樣的!湛文炳越想線索越多,簡直恨不得立馬就去見那少年當麵詢問一番。


    這時,忽然有人在外邊“篤篤”敲了幾下門,他開門一看,卻是愁眉苦臉的湛青青。


    “爹爹,明日書院裏休息,您能不能帶青青去齊萱家坐一坐?我想去看看齊萱和芷蘭兩個。好久不見,青青想念的緊。”湛青青眼巴巴看著喝得臉膛紅紅的爹爹,心想這會兒他應該最好說話了。


    湛文炳正愁怎麽才能再見到那少年呢,女兒這就送上來一個主意,他高興得用力拍了拍湛青青的肩膀,笑道:“好好!爹爹陪你去!”湛青青險些沒被拍倒,抬頭看了一眼紅光滿麵的爹爹,心中暗自詫異。姨娘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沒了,怎麽爹爹非但不傷心,反倒一個人小酒喝得挺樂嗬。難不成這是悲痛過度?她家爹爹對喜怒哀樂的反應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次日,湛文炳便帶著湛青青一起去了齊府。進了府裏,湛青青向大人們請了個安,便帶著侍女急急趕到後院與兩名好友相會去了。


    齊浩和湛文炳原就是老相識,又熱情地介紹了林慕白與其認識,三個人在前廳言談甚歡。湛文炳心中惦記著那少年的事情,卻不知如何開口請求再見他一麵。正在這時,齊家兩位公子和一個長相十分俊秀的少年從外邊回來了,跟他們請了個安便又離開了。


    湛文炳這才知道剛剛那個少年便是林慕白的大公子,於是他裝作不經意地問道:“那日我去書院接小女回家,曾見過您家小姐和一個十五六的少年,想必那位也是您的公子罷?”


    林慕白笑著說道:“那是小女的侍衛。小女從小就有些頑皮,得有個人看著才行。”


    湛文炳嘖嘖稱歎道:“您家的侍衛都是這般出色的人物兒。哎呀,京城來的就是不一樣啊!不知您是從何處挑來這樣的侍衛的?”說著便端起了桌邊茶盞送到嘴邊。


    林慕白見此人三句不離芷蘭的侍衛湛少楓,心中便留了意,笑答道:“哪裏是挑來的。這孩子也是個命苦的,他原是西北人氏,因戰亂流落到了陝西。正趕上那年我去陝西剿匪,見這孩子身手不錯,便收留了他做小女的侍衛。”說話間便注意觀察著湛文炳的麵色,隻見他低著頭狀似在專注品茶,卻側著耳朵聽得極是用心。聽到“西北”、“戰亂”這些字眼,他那端著茶盞的手便有些微微顫抖。


    混跡官場多年的人,最擅長的便是察言觀色。林慕白一見湛文炳這模樣,心中便猜出了七八分。


    齊浩哪裏知道這兩人心中的彎彎道道,也插了話上來,三兩句便把話題引開了十萬八千裏。湛文炳還想再問那孩子的姓名,又怕問多了令人生疑,反而多生出些事端來,隻好跟著他們東扯葫蘆西扯瓢,但他心中想見那少年的念頭更加強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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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幾日,齊府門口的小廝進來送了一份帖子,說是湛老板請林齊兩家人到湛園一聚。齊浩一見這帖子便驚訝道:“這湛老板平日裏從不請人到他那湛園的,怎麽今兒個如此大方?”見林慕白還在拿著帖子沉吟,便又笑著說道:“妹夫,這肯定是沾了你的光了!嗬嗬!”


    林慕白看著帖子上特別注明的“帶上家眷”幾個字,微微笑著說道:“沾了誰的光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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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兩千五,還是少碼了一千字。無論如何,欠的一定會補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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