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芷蘭都興致勃勃地跟著齊萱去清風書院念書,毫無一絲怨言。別說她的父母了,就連林家一同前來的下人們都大為吃驚。他們家小姐最討厭給人家當學生了,這在林府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沒想到來了杭州這麽快就轉性兒了,難道是這邊先生的才學讓小姐格外服氣?眾人如是猜測道。


    這日,芷蘭和齊萱一如既往地早早到了書院。下了馬車正欲往裏進時,卻聽到後邊一個嬌嫩嫩的聲音叫道:“等等我——”二人齊齊回頭,見身後一輛馬車的窗子裏,探出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腦袋來,原來是湛青青。


    隻見她扶著侍女跳下馬車,招呼也不打一聲便急急向芷蘭和齊萱一路小跑過來。待她氣喘籲籲跑到二人跟前站定了,齊萱便笑著說道:“湛青青,你好歹也是江南首富家的大小姐啊,也不注意一下形象,跑得這樣急。”她的話音未落便遭來了芷蘭一頓奚落:“你也不遑多讓啊,齊家大小姐。”


    湛青青卻不甚在意二人的言語,隻見她的小臉上滿是興奮之色,又將小手遮在嘴上刻意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地說道:“前幾天姨娘身子不大舒服,昨兒個請了大夫來給她看病——你們猜怎麽著?”


    “怎麽著?”齊萱好奇問道。


    “嘿嘿嘿——大夫說呀,姨娘她有喜啦!嘿嘿嘿,我很快就有弟弟妹妹啦!”湛青青笑得一雙眼睛都眯成了彎彎細月。


    芷蘭和齊萱兩個聽了也鬆了一口氣,遂笑著說道:“這下總算不會再有人被你纏著問家譜了——”


    “不過——”湛青青又搔搔腦袋說道:“奇怪的是,當時爹爹聽了這個消息時,鐵青著臉半天都沒說話。然後就一直在書房裏呆著,任誰也不許進。你們說,他這樣是不是太高興了?”


    太高興了?芷蘭可不這麽認為。在她看來,此事必有蹊蹺。不過大戶人家多多少少都有點兒秘密。這無非是又一個狗血八卦的誕生。


    此時,在齊家的絲綢莊子裏,齊浩正帶著林慕白和觀雲參觀巡視他家的產業。見這兩人有老板親自帶路,店裏的夥計們都不敢怠慢,跑前跑後的俱是十分殷勤。一見他們對哪種料子有點兒興趣,便連忙上前去為他們介紹詳細信息。一個上午下來,林慕白和觀雲對各種綢緞倒是長了不少見識。這對於他們來說,也是一件十分新奇有趣的事情。反觀他們之前在京城的生活,不是宮廷爭鬥便是官場傾軋,難得有這樣的閑情逸致。一時間,二人竟都有些羨慕起齊家人來。


    正在這時,齊家的一名管事突然從店外走了進來,對他們說道:“老爺,山陽縣令派人送來了一封信到府裏,說是寄給林老爺的。”說罷雙手將信遞上。


    林慕白有些疑惑地接過信,拆開信封抽出信紙,抖了一下展開來,剛看了幾行字,眉頭便皺起來了。觀雲見父親這樣,忍不住也湊過來掃了一眼,頓時吃了一驚。


    “被殺了?怎麽會?”觀雲心中十分疑惑。


    林慕白收起信紙,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看來是有人盯上我們林家了。”


    觀雲更加疑惑了:“何以見得呢?興許是遭到強盜土匪了也說不定。”


    “信上已經說了,凶手劍法十分精準,力道凶狠,倒更像是殺手所為。”林慕白歎了口氣,又說道:“我倒寧願這婦人是被強盜所殺的。”


    一旁的齊浩聽這兩人話說得奇怪,也不好發問,隻笑著說道:“妹夫隻管放心。管他什麽強盜土匪的,隻要他敢來我齊家,我就叫他有去無回!”


    林慕白和觀雲勉強笑了笑,心裏卻越發沉重了。接下來他們也無心參觀了,於是早早就回了齊府。


    一回到府中,林慕白便對觀雲說道:“是時候動用三殿下的手諭了。你拿著這個手諭到杭州知府那裏去,向他先借調三十人暗中守護齊府。如有情況發生,讓他那邊立即再派人來支援。”


    觀雲連忙應下,急急轉身離開了。


    林慕白說完後,又立即叫來了湛少楓,對他說道:“最近可能會有人對我們林家不利,你要小心看護小姐。至於書院麽,今天把她接回來後就不要讓她再去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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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杭州城的西湖邊上有座私家園林,名為“湛園”,園子的主人便是江南最富有的瓷商湛文炳。這湛園麵臨西湖、背倚西山,最是個遊覽觀景的好去處。聽說這湛園原來叫宋莊,十年前還屬於一個宋姓綢商,後來那宋家敗落,便轉手將園子賣給了湛文炳。


    提起這湛文炳來,杭州人沒有一個不感慨的。聽說此人早年父母雙亡,家境貧寒。為了掙大錢,他隻身一人闖蕩西域,將中原的絲綢和瓷器遠銷到波斯等國,很是賺了一筆。來來回回幾趟下來,便積聚了不少銀子。而後他又用這筆本錢買下了一家陶瓷作坊,憑著自己積累下的經驗不斷地改進工藝,做出來的瓷器很是受人歡迎,很快便在杭州打響了牌子。再後來,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就一家一家地收購了其他的作坊,漸漸地便成了江南地區最富有的瓷商。雖然生意做得十分順手,可是湛文炳卻一直子嗣單薄,多年來膝下僅得一女,辛辛苦苦掙下這偌大的家業卻無人繼承,實是一件憾事。也正因為如此,湛青青小小年紀便時常有人前去提親,為的就是能夠入贅湛家,得到那大筆家業。


    這兩天,聽說湛文炳那小妾終於有身孕了,這爆炸性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聽了這消息,有人歡喜有人愁。那些平日裏與他交好的便感慨著天不絕人,湛家總算要有後了。而那些家裏有兒子想要入贅湛家的,便在心中暗暗祈禱這一胎還是個女孩兒,若是不慎滑掉那就最好不過了。


    當然了,當事人湛文炳的心裏也不大平靜。但他卻是另有緣故的。因為——這孩子壓根兒就不是他的!


    這要說到早年有一次,他運送一批貨物到西域,在沙漠中遭遇了一夥盜匪。雖然最後幸運地撿回了一條命,但也傷到了某關鍵部位。所有給他看過的大夫都說,他以後是無望得子嗣了。


    既然如此,這趙氏的身孕又是從何而來!偏這消息傳得倒是快,現下城裏一多半人都知道她懷了湛家的孩子。若在這個時候問責趙氏,傳出去隻會令人恥笑自己戴了綠帽子。家醜不可外揚啊。


    湛文炳煩燥地在屋內走了一圈,隨即又冷笑道:“哼,以為放出消息我就不敢動你了?真真是愚蠢無知。”隨即自己推開房門出去散心了。走到園外,見幾個下人正在備車,便問道:“這是去做什麽的?”


    那幾人見老爺過來了,忙答道:“小姐快要下學了,這是去接她用的車子。”


    湛文炳略想了想便說道:“備個大點的車子,我也一同前去。”既然是散心,幹脆出去走一遭得了。順便再買包打胎藥,悄悄混在飯裏給那趙氏吃了,看她還怎麽得瑟。


    車子一路到了清風書院門前停了下來,孩子們還未出來。湛文炳撩開簾子望向窗外,隻見一名身長玉立的少年站在書院門口,也像是在等人的樣子。遠遠看那少年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正是大好年華。湛文炳不由得歎了口氣,自己這是前世造了什麽孽了,竟遭到這樣的報應。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清風書院的門打開了。一個個衣著粉嫩的小姑娘們從門裏走了出來,各自走向自家的車子。湛文炳從車子裏下來走上前去,隻見自家女兒和兩個小姑娘一起走了出來。其中一個他是認得的,是開綢莊的齊家三小姐。


    湛青青見爹爹親自來接她,興奮得小臉都放光,忙對芷蘭兩個說道:“我爹爹來啦!”接著又不由分說拉著她們兩個走到湛文炳麵前說道:“爹爹,這是齊萱,您見過的。”


    湛文炳笑著點了點頭,又看向那個不認識的小姑娘,卻見剛剛那少年就站在她身後。近瞧上去,這少年的麵容竟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像誰呢?一時間他也想不出來。再看向那眼睛,那眼睛——竟是湛藍色的!


    湛青青還在介紹道:“這就是最近才來的林芷蘭,她好聰明的呦——”見爹爹沒什麽反應,隻怔怔地看著人家的侍衛發呆,湛青青臉上有些掛不住,忙上前扯了爹爹的衣襟說道:“爹爹,人家跟你說話呢!”


    湛文炳這才反應過來,忙低頭對芷蘭笑道:“你就是蘭兒吧!我家青青最近常常提到你。”


    芷蘭微微笑著對他施了一禮,心中卻帶了點兒疑惑。聽說這人還去過西域的,見識應該不少,怎麽見了個藍眼睛的就跟丟了魂兒似的。


    回到自家車上,湛文炳還掀著簾子呆呆地看著那少年。湛青青見他這樣,心想爹爹必是太想要兒子了,今日見了一個這樣出色的少年,心中自然會有些傷情。於是她便對爹爹說道:“咱們回家吧,爹爹。再過幾個月,姨娘就能給咱家也生個兒子了。”


    這話像針一樣刺了湛文炳一下,他立即清醒過來,對外麵車夫說道:“走!去養生堂!”


    芷蘭也在車上想著剛剛的事情。不得不說,湛青青的父親剛剛看到湛少楓的反應實在有些怪。其實她也有聯想過,他們同為湛姓,且一個去過西域,一個生在西域。可是,天下這麽大,不至於就這麽巧吧?


    到了齊府一下車,芷蘭便忍不住問道:“楓哥哥,你——知道你父親的名字嗎?”


    正欲牽了馬進去的湛少楓聽了這話突然站住了,回頭深深看了芷蘭一眼,說了句:“不知道。”


    芷蘭頓覺自己的問題實在突兀,好似在揭人瘡疤,十分不妥。於是她尷尬地笑了一下便不再說話,低著頭從湛少楓麵前走了過去。


    “小姐。”湛少楓在後邊叫住她。


    “怎麽?”


    隻見湛少楓麵無表情地說道:“老爺吩咐,從明天起,小姐哪裏都不能去了。”


    “什麽!”芷蘭心中剛剛浮上來的歉意一下子就被這句話砸得無影無蹤了。


    湛少楓站在原地,靜靜看著芷蘭一臉氣急敗壞地衝他跺了跺腳,又轉身跑進了門裏,腳步聲越來越遠,很快又聽到女孩兒叫道:“為什麽啊——爹爹!”


    冰山人那緊抿著的薄唇悄悄揚起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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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額——俺知道還欠一千五,加到明天的字數裏——飄走碼字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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