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實抬眼望去,隻見布拉達坎軍東側倒著十幾匹死馬,馬上歪七扭八地綁著田間的稻草人。看來這是米沙的手筆,陳實心想。愛惜人才的他讓“大眼斯萬”留在了驛站裏,沒有隨軍出征,而農奴小隊的其他成員顯然沒有這種智略。


    眼下正是最好的時機,敵軍已經有兩隊火槍手放了一槍,正在暴雨中手忙腳亂裝填的他們至少還要半分鍾甚至一分鍾重新瞄準。而且,此時為了防備東側來襲,四隊火繩槍兵都是麵朝東方,完全轉向北麵的山坡,至少還要半刻的時間。他沉聲示意重弩手:“把突擊隊送走,然後立刻進入戰鬥位置!”


    營地北麵出現了一個奇觀,蓋著黃色布匹的船盾像雪橇一樣在滿是泥水的山坡上高速滑行著。看到這一幕,指揮官龍施塔特立刻明白了來自東邊方向的動靜隻不過是敵人的佯攻。他立刻疾聲高呼:“全體都有,變陣,戟兵在前,麵向北方。”


    訓練有素的布拉達坎軍士兵立刻動了起來,有條不紊地以小隊為基礎實施機動。三隊長戟兵迅速頂在了麵向山坡的位置,而剩下的四隊火繩槍兵則是重組成了三排。其中最靠前的一排正是此前一槍未發的生力軍,他們的槍口已經對準了敵人。整個過程加在一起還不到一分鍾,而山坡上躺臥的突擊隊此時離山腳還有著一段距離。


    “預備,開火!”龍施塔特怒吼,隨後露出了殘忍的笑意。這些敵人想要通過北麵的山坡奇襲,那麽就要做好被彈丸打成篩子的準備。


    一聲巨響,隨後是一輪齊射。不過,隻傳出來了寥寥幾聲吃痛的哀鳴。原來,這個時代的火繩槍的準度和精度十分堪憂,其發揮最大威力的時機,往往是密集陣型的敵軍接近到四五十步的時候,這時哪怕是聖杯騎士團的聯合衝鋒,也將飲恨落馬。但是乘著船盾突襲的劍士和重鐮扈從們速度不一,實際上是以散兵陣型突前。因此龍施塔特並未取得預期的戰果。


    齊射完的火繩槍兵頂著瓢潑的暴雨,迅速從兩側列入隊列的最後一排,急促的腳步濺起無數的水花。原本在第二排的火繩槍兵則迅速前進。龍施塔特此時更加慎重了一點,他撥了一下被雨水打濕的發綹。暴雨對槍兵裝填效率的影響已經顯現。如果說原來優秀槍兵的頻次是半分鍾一次裝填,那麽現在已經降低到了一分半鍾一次。加上隊列移動等其他時間損耗,火槍手們的齊射次數從兩分鍾一次降低到了三分鍾一次。也就是說,在十分鍾內攻擊次數足足減少了兩次!這還是不考慮一些槍兵在心情緊張之下操作失誤,導致啞火甚至卡殼的情況。


    龍施塔特暗暗給自己打氣,沒關係的,敵軍衝鋒之前必然會在鋒線集中,隻要一次成功的齊射,就能擊潰他們的士氣。雖然沒有親眼得見,但文策爾大人就是這樣,把那些驕傲的敵軍騎士打成了肉末!


    這時,率先抵達山腳的劍士們已經發起了衝鋒,隻是雨水對視線的幹擾以及腳下的泥濘略微拖慢了速度。前方是布拉達坎森嚴的長戟軍勢,鋒利的戟刃在暴雨下散發著逼人寒氣。但他們還是怒吼著向著槍林而去。龍施塔特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笑意,他剛要發令。隻聽密集的“蓬蓬”金屬進入肉體聲,蓄勢待發的槍兵隊列裏立刻爆發出血花和慘叫。


    龍施塔特下意識地抬頭望去,原來在山坡頂端,赫然還有兩隊重弩手!他不禁感到一陣牙酸,因為這個時代的弩手往往自身非常脆弱,通常隻在要塞或險要的關卡可以充分發揮作用,而無需擔心自身安全。但是一旦讓他們占據有利地形,那麽足可以對敵方的遠程部隊造成致命的打擊。看來敵軍真的是傾巢而出了。


    敵方兩隊弩手有心算無心之下,足足報銷了第二排火繩槍兵一半還多,考慮到之前一共四隊火槍兵整合成了三排,傷亡人員是敵軍接近一隊的數量。火繩槍兵隊列中立刻出現了騷動和驚惶。


    龍施塔特這時總算明白為何敵軍這麽快就拔掉了山上的哨兵營地,心裏也是後悔不夠重視北側的營地防禦。但他畢竟還是有定氣,沉穩喝道:“發射!後一隊撿起隊友的槍繼續戰鬥!”


    同時他也是藏身於一麵塔盾之後,以免被對方的狙擊弩手盯上。同時不忘給部下打氣:“他們裝填的速度比我們慢得多,火力比我們弱得多,這一仗我們贏定了!”


    果然,這一輪的齊射盡管稀疏卻效果不俗,足有七八個衝鋒中的劍士和扈從栽倒在了泥水中。火繩槍兵跌入穀底的士氣也回升了些許。但是他們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仍然高懸。諾夫哥羅德的勇士們也避開了最危險的開闊地形,同布拉達坎軍作近身搏鬥。


    道格拉斯此時已經全身心投入了戰鬥,無暇顧及麾下劍士的損失。他敏銳的觀察到敵軍兩翼的力量不足,立刻向右翼發起了衝擊。“劍士跟我上,突破他們的兩翼!”


    高地劍士的大劍本來就克製長杆兵器,在巨大的力量掄動下,有時足可砍斷品質一般的長矛。寬闊的劍麵也是劍士們格擋攻擊的最好盾牌。在道格拉斯的帶動下,布拉達坎軍鋒線之前兩側的“防禦犄角”一下子就動搖了起來。


    道格拉斯繃著一張黑臉,凝視著前方兩名戟兵的雙眼。首先,他格擋住其中一人的攻擊,然後扭腰送胯,用鋒利的劍刃抹進另一人的側腰,足足進去了寸許,讓對方爆發出高亢的慘叫,然後痛苦地在泥地上打滾掙紮。


    這時,旁邊來援的戟兵刁鑽的刺向他的腰眼,被道格拉斯用劍格靈巧地架住。在道格拉斯身後,一名重鐮扈從早已趕上前來,鋒利的雙麵鐮刃直接切破了敵軍頭盔薄薄的裝飾性護鼻,深入到對方的臉部甚至後腦勺之中。


    兔起鶻落間,戰友的鮮血噴灑了餘下那名戟兵一臉。他望著眼前的黑臉惡漢,已經完全失去了戰意,木然的舉著武器,張皇的向後退去,uu看書 .ukashu 竟是在這瘋狂的殺意麵前崩潰了。


    看到鋒線兩側吃緊,龍施塔特的心也是沉了下來。一旦敵軍突破鋒線夾擊兩翼,那麽方陣之中決定布拉達坎勝局的火繩槍兵就會全盤崩潰。


    就在這時,又一個噩耗降臨了,布拉達坎軍南側,謝苗帶領的預備騎士們加入了戰團。他們同樣是步行作戰的重鐮扈從,這種重鐮是當年南方喀爾巴阡山脈達西亞先民所使用的武器,鋒利的雙麵鐮刃對於無甲或輕甲的步兵都極其致命,而鐮刃頂端的矛尖則同其他長杆兵器一樣威脅著重甲部隊。


    龍施塔特的心被擠壓得極緊,他怒吼道,“兩翼戟兵,全部充實鋒線兩側!南側戟兵,盡全力纏住背後敵軍!火槍兵,全體自由射擊!”在這一指令下,一些準備好發射的火繩槍兵轉身幫助戟兵站穩背後的防線。由於這一隊後備的騎士人數不多,其猝然發起的攻勢未能完全突破敵人的防線。


    形勢已經很明顯了,雙方的兵力都已拉到最緊張的狀態,決定戰局的就是重弩手和火繩槍兵:如果弩手先行發射,那麽火繩槍兵就完全被打殘了,而如果火繩槍兵能夠在此之前擊潰敵人的抗線步兵,那麽兵力占優勢的布拉達坎軍仍有餘裕收拾殘局。即使不一定能追殺幹淨兩隊弩兵,至少也可以將戰場上的劍士和重鐮扈從吃掉。而這,可是整整三隊二階兵,一個大公的小半身家!


    龍施塔特再次露出了瘋狂惡意的笑容,想要吃掉我,就要有被我吃掉的覺悟!沒想到的是,笑容還掛在他臉上,東側戰場上的異動再次狠狠攥緊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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