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大軍五裏外停頓,在王虎的引領下轉道向北,那裏已經為五千軍卒騰出了營地,陳啟國、孫尚香、牛闞、馬峒等人隻領囚鳳營五百騎入晉陽城。


    早就得了囑咐的城門守卒毫無意外的放人入城,自打來了並州,陳啟國就沒有進入過一次晉陽,未入城時滿懷期待,入了城才發覺是如此的失望。


    街道被冰雪覆蓋,鼻孔中卻依然散發著濃重臭氣,幾如他剛入祁縣一般無二,低矮屋舍房門緊閉,大街上沒有行人,偶爾會看到兩三個乞兒縮在不知是誰家的房門下,他們前來的時候已經是飯食之時,一路所過卻未見幾家冒起煙火,毀壞坍塌屋舍無數,他不明白,為何無人將屋舍修葺一二?


    五百人徑直穿過街道,囚鳳營也抓捕了二十餘個乞兒,揮刀砍死了兩個已經瘋了的婆子,早早結束了她們的痛苦。


    “並州人丁凋零,王將軍,城內怎麽還有乞兒啊?”陳啟國一臉不解。


    王建張嘴,又搖頭苦笑,孫尚香突然說道:“回將軍,俺問過了,這些人的糧食、財產被前來的胡兵搶了。”


    陳啟國一陣沉默,又搖了搖頭,笑道:“天道輪回,這些人的財富也是壓榨百姓所得,被人搶了也不算太冤屈了他們。”


    不僅王建,牛闞、馬峒、孫尚香一幹將領們皆是一愣,見他們如此,陳啟國一瞪眼。


    “咋了?難道不對嗎?刺史大人的賦稅難道少了?給軍將、官吏們的保護費少了?就這些雜七雜八,良善人家能富裕才怪呢!”


    “上麵有刺史壓著,軍將官吏們壓著,若還能富裕了,定然是使勁壓著下麵的百姓、家奴,他們家裏若沒十個八個人命,若還能攢下讓胡兵看得上眼的家財,俺自個把自個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眾人一陣搖頭苦笑,乍一聽胡兵搶了百姓家財很是憤怒,聽了他話語後,原本的憐憫也沒了分毫,這個時代就是如此,不管你是誰,隻要家中富裕,就已經不再是個幹淨的人。


    打馬走在最前,知道胡兵最喜搶奪富裕人家,無論財富和女人都是如此,也更加知道,這種肆意妄為之下,又不知該有多少窮苦百姓遭苦,隻是有些話語他不能多言。


    並州人丁稀薄,富裕人家也好,貧苦之人也罷,每一個都應該是金子一般的珍貴,僅僅隻是多花費半年糧食,養了他們作為來年家中私奴都不願,如此之冷血、冷漠、吝嗇的王家,真的適合作為合作夥伴?陳啟國突然有些懷疑起自己的決定,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提馬行走在空無一人街道,左右細細觀察,哪怕損壞了屋舍也沒有放過,王建見他不住查看坍塌屋舍,歎氣道:“原本也是修葺過了的,隻是這些都是店鋪,並州窮苦,哪裏還有什麽販賣之物了?修葺好了,慢慢空置,最後就又毀壞成了如今模樣,後來也就不再理會。”


    陳啟國微微點頭,突然說道:“王將軍,你是說這裏沒人打理經營,是這樣吧?”


    王建一愣,心下本能的感覺不妥,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扯開話題,最後還是不得不點頭。


    “是……是如此……”


    “啪!”


    陳啟國一拍巴掌,說道:“這就好辦了,反正這裏也是沒人管理、過問,俺想在這裏開設幾間店鋪,沒問題吧?”


    “這個麽……”


    王建心下一驚,陳啟國卻咧嘴一笑。


    “也別這個那個得了,就這麽定了,也算俺對晉陽市麵做了些貢獻。”


    又轉頭看向孫尚香。


    “尚香,沿著這條大街,挨家挨戶敲門,但凡有人經營的,絕不許騷擾驚嚇了人家,沒了人空置的店鋪,都給本將軍登記下來,家裏還有不少動彈不能的老弱,來年咱家也好經營販賣些物品。”


    陳啟國心下大喜,如此白得的好處,不占白不占,王建卻一臉慘白,想要張口拒絕,一時間又尋不到合適理由。


    一幹兄弟們見王建陰著臉,心下很是好笑,與王建一般,全以為他又要使了什麽壞主意,陳啟國還真被他們冤枉了,他還真沒想什麽壞主意,完完全全就是看中了晉陽的良好地勢。


    並州與上洛郡地形差不多,晉陽就是放大了的上洛城,周邊田地平坦而肥沃,有數百裏的九澤湖灌溉,想不富裕都難,唯一麻煩就是人丁不足,但總會慢慢變好的。


    尋常百姓開店不成,陳啟國還就不信了,手下一幫子屠各胡打手,還有哪個不長眼的敢上門招惹。


    心下得意,很是後悔沒能早早來了晉陽城,人喜馬蹄急,本就不是很大的晉陽城,眾人沒兩刻鍾就來了刺史府邸。


    陳啟國等人剛跳下戰馬……


    “來將報門而入!”


    ……


    “來將報門而入!”


    門外按刀兵卒目不斜視,大聲說著“報門而入”話語,第一句,陳啟國和眾將以為自己聽錯了,第二句才確認自己耳朵沒有聽錯,身後一幹將領人人手按腰刀,王建大驚失色。


    “石將軍,此事絕非我王家所為!”


    耳聽著變了調的解釋,看著麵色微白的王建數息,突然一笑。


    “石某相信,王將軍還不敢讓並州將軍報門而入,看樣子……那鄴城上使不喜本將軍啊——”


    陳啟國神色冷峻,嘴角卻微微上翹。


    “本將軍聽聞代北拓跋氏騷擾我並州邊境,正要北上迎敵,既然各郡將軍都來了晉陽,也省的本將軍調兵譴將,王將軍代本將軍傳令,一刻鍾不入大營軍議者,斬!”


    “對了,大王遣使臣巡閱並州軍務,自當與軍將等同,兩刻鍾不至,斬!”


    話語說罷,再次翻身上馬,戰馬撥轉,也不從南門而出,打馬奔向北門,五千大軍此時正在北門外大營休整。


    陳啟國大手一擺,跟隨在後的號令兵臉腮鼓起。


    “嗚嗚嗚……”


    聽著召喚號角聲,還在為店鋪登記的孫尚香一驚,一群女衛紛紛跳上戰馬,打馬向號角聲處狂奔。


    正在刺史府內的一幹將領大驚失色,紛紛站起。


    “來人,外麵出了什麽事情?”孫伏壽大驚出口。


    “報——”


    “報!門外石將軍領人向北離去!”


    探子一路奔跑入屋,大聲說著陳啟國的惱怒離去,一幹以為反叛了的將領們也放了下心來,紛紛看向麵色慘白的柳恭,看向眉頭微皺不悅的李菟。


    “這……這……”


    柳恭傻眼喃喃,沒由來的一陣後悔,不就是三千卒一年吃喝嗎,給了也就是了,暗自後悔一時激憤惱怒造成的後果,王霸心下卻是一喜,巴不得那混蛋把事情鬧大了,自己也好下了梯子。


    “上使還請息怒,石將軍一向如此……如此胡鬧!”


    “身為並州將軍卻不理軍務,大王使臣前來卻置之不理……”


    王霸、李菟話語還未引起他人應和,王建卻一陣急匆匆跑入廳內。


    “大哥,大哥……壞事了,壞事了……”


    王建話語急切,已經放了下心來的眾人,又將心髒高高提起。


    “大哥,大事不好,石將軍他……”


    王建忙把門外陳啟國話語說了一遍,一眾將領們很是不喜。


    “小石將軍也太狂傲了吧?”上黨郡將軍馮鴦皺眉不悅。


    雁門將軍石?同樣皺眉不已,卻搖了搖頭,不經意看了眼更加皺眉的李菟。


    “俺這個小兄弟是個性梗之人,枋頭苻帥、姚帥都敢硬梗,咱們兄弟還是前往吧,uu看書 .uukanshu 別到時候真的橫起來,順便把咱們的腦袋都砍了!”


    劉抵一歎,苦笑道:“怎麽說小石將軍也還是並州將軍,真要耍橫,咱們兄弟還真沒招!”


    石?、劉抵開口,馮鴦、孫伏壽兩人沒與陳啟國打過交道還不覺得如何,柳恭心下更是叫苦不斷,他的安邑城差點沒被掀了個底朝天,心下也有些害怕看向王霸。


    昨夜,柳恭悲憤憋屈答應三千卒一年食用,一夜後,王建也沒想到他竟如此帶種,竟然挑唆李菟來了個“報門”而入,這下好了,事情鬧大發了,可惡的渾小子竟與鄴城杠上了!


    柳恭心下驚顫,希望王霸能勸一勸,能給個妥善解決的法子,可他哪裏知道,現在的王霸巴不得兩家打起來,他好順梯下樓呢。


    王霸一臉鐵青,大聲說道:“越來越混賬,上使前來就是大王前來,遊山玩水荒廢軍務也就罷了,怎麽著?大王難道還處罰不了他,還不能讓他報門而入不成?”


    “哼!”


    “給本刺史振鼓,本刺史就看哪個敢犯上作亂?!”


    王建一陣呆愣,看到王大一再的眼光暗示,隨即明白了些什麽,心下又有些猶豫,不由轉頭看向馮鴦、孫伏壽、石?、劉抵四人,至於惹了大禍的柳恭卻被直接忽略無視。


    見四人猶豫,王建也忘了僅僅隻是一夜“一口唾沫一顆釘”的信諾,想要說出的話語也憋在了肚子裏。


    王霸不提“大王石虎”還罷,提到石虎權威,石?、劉抵兩人也頗為猶豫。


    “老石,咋整?”


    “這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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