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軟弱地躺在翠寒堂李宏的房間裏,肥白的胖肚子上纏了厚厚的一大圈白布。


    剛喝了碗參湯,趙構精神頗好,白天睡得太多,現在一點睡意沒有。他有氣無力的罵太醫當消遣,罵得他們麵如土色,這才稍微感覺舒服了點。又把頭轉向楚海,哀求道:“再給朕喝點丹湯吧,隻有天師們的丹湯有用,這些太醫,個個都是白拿朝廷的俸祿,越治越糟。朕現在隻信得過天師的靈丹。”


    楚海這段時間一直守在趙構身邊,此刻就坐在床前一張太師椅上,聞言搖頭道:“不行,再多你的龍體會承受不住的。其實你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皇上既然睡不著,不如下床走走活動一下……”


    還未說完趙構一口拒絕:“不行!朕一動肚子上的傷就牽扯得疼得慌,朕需要臥床靜養。對了,楚宏子天師他們回來了沒有?皇後找到了麽?”


    說到這裏,他突然瞪大眼睛。


    薑宣子抱著血人一樣的李宏奪門而進,幾乎是急叫的:“皇帝快把床騰出來,我要立刻給楚宏子治傷!”


    “是,是!”趙構又驚又怒,居然很利索的不用人攙扶一骨碌從床上翻身爬起,趿著禦鞋腳一蹬就站得穩穩的,嘴裏大聲道:“快給天師治傷!該死的金人奸細,竟然連朕的天師都傷成這樣,等逮住他們,必定千刀萬剮……”


    他還在嘮叨,已被楚海扶著掖著幾乎是拖出了房間。薑宣子把太醫全都轟出去,關緊大門,開始查看李宏傷勢。


    李宏傷得極重,全身肌肉皮膚骨骼遍布無數裂縫,整個人幾乎沒有一寸完好皮膚,幸好這些傷都在緩緩自動愈合。這說明,這傷看著凶險,其實都是外傷。


    薑宣子將李宏擺成盤腿打坐的姿勢,向他嘴裏納入一粒補靈丹,想了想,幹脆把整瓶補靈丹全都倒進李宏嘴裏,自言自語道:“反正是你給我的,大不了等你傷好了我再問你要回來。”


    說話間,已是開始渡過自己的妖力為李宏整理紊亂的經脈。卻是古怪,妖力剛進李宏身體便被彈出。薑宣子一愣,就見李宏睜開眼睛,朝四周一看居然笑了。


    這個笑容看得薑宣子倒抽一口冷氣,都能看到李宏的牙槽骨了!比不笑還要可怕百倍。


    卻聽李宏道:“看來沒死,運氣大好!這就運功療傷,請長老為我護法。”


    說完當著薑宣子的麵從乾坤夔裏取出極品仙石握在手裏,一道肉眼可見的彩光從李宏握著極品仙石的手的經脈循經而上直入上丹田,全身血淋淋的傷口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彌合。


    薑宣子到此完全放心,下床走出房間,親自站到門口為李宏護法。


    趙構麵色煞白,走過來低聲問道:“楚宏子天師會不會死?老天,他怎麽傷得這麽重,該死的金國奸細,待抓到他們必定……”


    話未說完薑宣子朝他猛的瞪眼,低聲喝道:“皇帝別在這裏說話!快去看你的皇後,我們把她救回來了。”


    趙構大喜,轉身就走,還不忘記拖著楚海。


    坤寧殿正在重建,因此水清子兩人將吳皇後安置在後苑的清燕殿裏。


    吳皇後已經換了衣服,躺在水晶簾後臨時安置的一張貴妃榻上,麵色白得跟紙一樣,雙眸緊閉,看上去很不好。大群太醫剛趕來,此刻都聚在水晶簾外,焦急的低聲討論皇後的病情。


    見皇帝走來,太醫們紛紛跪拜,水清子二人懶得跟他說話,朝楚海拱拱手就走了出去,趕往翠寒堂去看李宏。


    趙構眼珠子一轉命太醫全部退後,朝楚海哀求道:“楚海天師,你趕緊給皇後瞧瞧,隻要你出手,皇後必定會痊愈的。”


    這些天,楚海的醫術趙構看在眼裏用在身上,對他十分信任,在他眼裏,那些太醫全部加起來也頂不過楚海的一根小手指頭。


    楚海早就知道吳皇後其實沒什麽大礙,就是被魔宗妖人製住,血脈封閉時間過長,但保險起見,他還是上前給吳皇後搭脈,一搭之下他怔住了,臉色難看起來。


    趙構立刻感覺大難臨頭,嘴唇都在發抖,顫聲問道:“皇後怎麽樣?”


    楚海想了想,斟酌詞句道:“皇上請節哀,一定要冷靜……”


    剛說到這裏,趙構就開始站不住了,哀叫道:“完了完了,連朕的吳皇後也被金人害死了!朕的兩位妻子都被他們害死,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他咬牙切齒,眼眶紅了,抬手開始抹淚。


    “不是這樣的,吳皇後沒事,但她體內孩兒保不住了。”楚海同情的看向趙構。


    趙構麵色急劇變化,忽青忽紫忽白,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說什麽?梓童有身孕了?”


    “是的,一個多月的身孕。不過皇上先聽我說完,這孩子我看沒法保住。”楚海硬著頭皮道。


    他是知道的,趙構有暗疾,經過這些天自己想盡辦法,他開始有了起色。吳皇後有身孕正是證明了這點。隻可惜,吳皇後被妖人擄去,受了極大驚嚇,又在那古墓底下、妖人身邊待了好些天,陰氣入體,不但這孩子保不住,以後哪怕趙構暗疾真的治愈,她還是永遠不可能再有孩子。


    “天師,求求你一定要救這孩子,這可能是朕此生唯一的皇兒了!朕的嫡子皇儲啊!求求你天師,一定要救孩子!”趙構終於明白過來,豁出老臉衝到楚海跟前撩起龍袍就要下跪,早是被楚海一把攙住。


    楚海歎口氣:“很難,真的很難,我隻能說試一試,你不要報太大希望。”


    楚海用了一粒培元丹,還不敢直接給吳皇後服,是用清水化開,跟以往一樣的丹湯。宮女上來,用小銀匙舀起丹湯喂了一點進吳皇後嘴裏。


    她閉目咽了下去,良久後眼睛終於睜開了,一眼看到貴妃榻前的趙構,眼神亮了起來,微弱的道:“皇上,臣妾回來了麽?那些鬼呢?到處都是鬼,真可怕……”


    “梓童別說話,楚海天師在給你治病,你知道麽?你有皇兒了,你有朕的皇兒了!你一定要振作,一定要保住朕的皇兒啊!”趙構緊緊握住吳皇後的手,動情的道。


    吳皇後一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臉上一抹紅暈漾開,整個人立時喜氣洋洋,她顫聲道:“真的麽?臣妾已經有了皇兒了?”


    她心裏仔細一想,可不正是,本來當初就是有點疑心。不過因為趙構多年不舉,後宮無出,雖然最近皇上有了起色,但還是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幾乎半點沒往這上麵想。此刻驀然聽聞自己有了身孕,吳皇後精神煥發,臉上立刻有了血色。


    她低聲喜道:“恭喜皇上。”


    趙構嗬嗬直笑,似乎吳皇後肚子裏的孩兒真的已經保住了。


    楚海暗歎口氣,吩咐太醫道:“給吳皇後開保胎藥趕緊服,我就在外麵。有事叫我。”


    果然,趙構和吳後的高興隻延續到黎明,清晨第一縷陽光投進清燕殿的時候,清燕殿裏響起驚叫,大群宮女嬤嬤走馬燈似的在吳後病榻前忙碌著,沒多久,殿裏傳來淒厲的哭喊聲:“朕的皇兒啊!你到底還是沒能來到世上!”


    趙構和吳後相擁大哭,所有人慘然。


    楚海歎口氣,默默的走了。


    楚軒一直在清燕殿外聽著裏麵的動靜,見楚海走出,兩人對視搖頭。楚軒低聲道:“你覺得吳後還會有孩子麽?”他已是有點猜了出來。


    楚海傳音道:“不會了。不說趙構時好時不好,關鍵是吳後陰氣入體,以後就算皇帝康複她也不會再有孩子。”


    楚軒凝神想了想,皺眉傳音道:“不用治了,我皇叔父的暗疾你不要再給他治。”


    “為什麽?當初不是你托我一定要治好的麽?”楚海十分納悶。


    “我皇叔父覺得自己好了就去臨幸嬪妃,大把時間泡在後宮裏。我擔心時間長了,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置國家大事於不顧。幹脆你別管,立儲一事趙相已經有了點想法,聽上去比等我皇叔父生出皇兒來還要靠譜。畢竟,他是我叔父,我是為了他好,不想他耽於女色,整天都在觀察自己下麵的動態,這不是好笑麽?”楚軒神色訕訕的。


    楚海想想確實也是,自從自己來了後,經常跟皇帝待一塊、研究他的下麵,搞的自己有時也很不好意思。趙構大有起色後不斷臨幸後宮嬪妃,這些天靠著丹湯,精神百倍的足,就連養傷的時候還在調戲美貌宮女,這樣下去確實不是好現象。


    楚海點頭道:“聽你的。其實清心寡欲對他更好,起碼可以做個長命皇帝。”


    “嗯,正是如此。”


    兩人計議到此,之後果然趙構的暗疾又開始加重,加上吳後流產,他的心情更是整天都在低穀裏,後宮幹脆很少走動,開始經常到吳後那裏安慰她,皇帝皇後的感情倒是愈發的好了。他還開始關注起朝事,大朝不再推辭不去,重新照常接見文武百官。


    看在楚軒眼裏,他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幾天後,李宏房門終於打開,李宏自己從裏麵走了出來。


    薑宣子首先迫不及待的上下打量他,半晌點點頭:“不錯,似乎修為比以前還凝練了幾分。看來挨打還是有點好處的。”


    李宏沒見到綠婠倒是有幾分奇怪。薑宣子像是看懂他的意思,低聲道:“我那女兒回精衛族地去了,這回她很愧疚,說自己當時在場竟然沒想到救皇後,害得你重傷。因此決定回去閉關勤修。這孩子心地真是沒話說。我說楚宏子,你……”


    李宏哪裏敢讓他後麵的話出口,不由分說打斷:“我要去看皇帝。”


    薑宣子看著李宏渾身不自在幾乎是逃離自己的,心裏歎氣了——女兒你是好心,為了沒救到皇後沒幫到楚宏子而內疚,隻怕卻是因此斷送自己的終身幸福啊!過了這個村,店還有麽?


    想到這裏薑宣子眉毛一擰,不行,女兒單純我這個當爹的卻不能單純了,等這次事情辦完回九離門,幹脆直接向楚宏子的師父靈石子提親,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實力,女兒又是顯赫的炎帝血脈,靈石子沒理由拒絕。到時師父之命楚宏子敢不聽麽?


    這樣一想薑宣子心情十分的好,笑嗬嗬追上去:“我說你走得這麽快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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