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楊千城開口道:“傳國玉璽在天狼教手中必然生靈塗炭,嶽兄以為如何?”


    嶽成龍點頭道:“天狼主公不會就此罷手,天狼教雖在皇城遭遇重創,但各分舵依然全身而退,得以保全。既然被他逃脫,一定還會卷土重來。”


    楊千城曾親眼目睹錢悅兒與天狼主公為了蒙元複辟之事激烈爭論,自然預料到以天狼主公的心性,持有傳國玉璽便以天命所歸自命,自認大元氣數未盡,要與纂國大盜朱元璋較量到底。


    如此一來,二“兄弟”之間的恩怨情仇便不會結束,錢悅兒的痛苦與糾結要不斷持續下去,更為可慮的是萬一天狼主公身份暴露勢必連累到寶鼎山莊。想到這裏,他倒吸一口冷氣。


    不行,一定要保護錢兄弟,不能讓此事發生!想到這裏,他堅定地望著嶽成龍:“嶽兄,我們一定要幫助殿下將傳國玉璽從天狼教手中奪回來!”


    嶽成龍連連點頭:“楊兄弟所見極是,為了天下蒼生、黎民百姓,我們一定要這麽做!我這就傳令丐幫弟子全力搜尋天狼教殘黨的下落,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將傳國玉璽給找回來。”


    楊千城心中暗叫一聲:“慚愧!”他決心這麽做有一半是出於私心,沒有嶽成龍這般磊落無私。心中不放心,又關照道:“嶽兄,今日之事你我二人還需保密,一切慎重,從長計議。”


    嶽成龍會意,既然皇子們奉了秘詔在私下隱秘搜索,他們也不好明目張膽、大張旗鼓地調查,而且茲事體大,牽涉朝廷與天下百姓,自然要慎之再慎。於是笑了一笑,拍了拍楊千城的肩膀:“楊兄弟放心,我省得!”


    楊千城看著他,心中有一絲歉意,自己所說的保密,是希望此事不傳第三人之耳,連錢悅兒都不讓知道,免得令她多添煩惱。自己的一片私心,對著嶽成龍的大公無私,不自覺地自慚形穢。


    見他低垂著頭,嶽成龍以為他又在煩心,嗬嗬一笑:“楊兄弟,我已將我困惑之事說了,現在輪到你了,你為何如此煩惱?”


    楊千城聞言抬起頭來,麵現尷尬之色。如今他最煩憂之事是擔心天狼主公惹出天大風波,連累錢悅兒與錢父,其他都隻能退居其次。錢家的秘密固然不能宣諸於口,迫在眉睫的二女爭夫也令人傷神,這種事情叫人如何啟齒?!


    嶽成龍真誠專注地看著他,一心為他排憂解難。楊千城想到方才有約在先,嶽成龍又坦蕩蕩地將傳國玉璽這等重要的事情與自己商量,顯然是將自己視為推心置腹的好友,如果自己躲躲閃閃,就顯得小器與生份了!


    心一橫,咬咬牙,將方才因一時失誤惹出嚴重後果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嶽成龍認認真真地聽罷,哈哈大笑起來。


    楊千城埋怨道:“嶽兄,我就知道說了出來,要被你取笑。”


    嶽成龍漸漸收斂笑聲,臉上仍是掛著一抹止不住的笑意,勉強正色道:“楊兄弟,你又何必煩惱呢?這是飛來的豔福,旁人幾輩子都修不來。就像我這個肮髒落拓的乞丐,根本就沒有哪位世家閨秀看得上眼。唐姑娘有什麽不好?要美貌有美貌,要手段有手段,要家世有家世,最難得是對你情深意重,主動提出要嫁你為妻,這樣的姻緣不知要羨煞多少人!可以考慮考慮嘛。”


    楊千城氣得一翻白眼:“早知嶽兄如此調侃,楊某就不與你商量了。”見他有些動怒,嶽成龍咳嗽兩聲,完全收斂起笑意,一本正經地道:“嶽某不是說笑,楊兄弟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


    楊千城站了起來,煩躁地踱到窗邊,對著一株嬌黃嫩綠的迎春花歎氣:“嶽兄不要胡鬧,我怎能迎娶二名妻子?!”


    《大明律》有規定:男女定婚後一方悔婚,未成婚者,杖七十;已成婚者杖八十。有妻更娶妻者,杖九十。平民百姓年四十以上無子者,方可娶妾違者笞四十。


    這些法令在明朝後期雖有鬆動,但在明初卻是鐵板一塊。楊千城的煩惱恰恰由此而來。若要與謝婉亭解除婚約除非謝婉亭本人與兩位師長同意,否則便是觸犯戶律。定親易、退親難啊!隻恨自己醒悟得太遲,竟然不明白自己的取向。難道真的要娶謝師妹不成?想到唐心瑤,心就更亂了,唉!嶽成龍出的真是餿主意。


    嶽成龍不以為意,哈哈一笑:“楊兄弟,你忘了唐姑娘說的話嗎?”


    楊千城回過頭來,疑惑道:“她說的什麽話?”


    嶽成龍笑道:“你不是告訴我,唐姑娘說了,如果有人妄想與她共事一夫,那是癡人說夢,除非她活得不耐煩嗎?既然如此,此事不用你出麵,自有人來解決,你又煩惱什麽?”


    楊千城聽了,頓時想到唐心瑤說過不消自己出手,爺爺自會出麵。嶽成龍話中所指,應該就是唐老爺子了。不由心中苦笑,他倒情願自己像嶽成龍一樣無人問津,反倒活得自在。反問道:“唐掌門若是出手毒殺謝師妹,又豈是我所樂見之事?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叫我終其一生,如何安枕?”


    嶽成龍胸有成竹地搖了搖頭:“唐掌門一身傲骨,身為武林前輩斷不會以這種手段為難謝姑娘?你放心吧!”輕輕拍了拍楊千城的肩膀。


    楊千城一聽,卻也有理。轉念一想,若是唐見賢成功地逼謝婉亭退了婚,要自己與唐心瑤成親,豈不是東山老虎吃人、西山老虎也吃人,仍然毫無起色嗎?


    嶽成龍見他雙眉緊鎖,擔心他愁悶壞了,安慰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去愁它作甚?走吧,我們一醉方休,去喝他個痛快。”拉著他就要往外走。


    這時唐清遠興衝衝地跑進了小院,在屋外就高聲呼喊起來:“楊盟主、嶽幫主,枯木道人醒過來了!”


    二人一聽,喜出望外,掠出門去:“此話當真?”


    唐清遠興奮地點了點頭:“二位快去看看吧!”二人連忙跟著他一同向枯木道人治傷的小屋奔去。能否得到天狼教的去向,就看從枯木道人身上的線索了,他現在被救醒,實在是太好了!


    王府的下人正在將一個大澡桶往屋外抬,水麵上竟然結了一層薄冰,隨著顛簸破裂的冰層下散發出一股酒氣。


    三人閃避在一邊,待他們出門,這才進得門去。朱橚兄弟、華陽真人、唐見賢都已經到了,一齊圍坐在桌邊,看著虛弱地躺在床上的枯木道人。


    枯木道人枯稿的身軀上換了一件幹淨的青布袍子,雙頰深陷,頭發濕漉漉地披散在枕上。


    錢悅兒正彎著腰在床邊小幾上整理銀針、火石與一些大大小小的藥瓶。唐心瑤懷中抱著一個葫蘆,難掩雀躍心情將葫蘆抱得緊緊地,好像藏著什麽了不得的大寶貝。


    錢悅兒將東西收拾停當,把枯木道人從床上扶了起來,靠坐在床上。為他介紹道:“枯木掌門,這位是周王殿下、楚王殿下。”


    枯木道人趕緊深深點頭致意:“請王爺恕罪,原諒貧道行刺冒犯之罪!”


    朱橚笑了一笑:“道長受人陷害,身不由已,何罪之有?”


    朱楨濃眉一揚,點了點頭:“既然道長現在已經恢複神智,就請將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們,也好讓本王緝拿行刺元凶,還你清白。”


    枯木道人連聲稱是,麵上浮現悲憤之色,將崆峒派遭遇的劇變一一道來。


    武林大會上枯木道人敗在楊千城手下,眾弟子先是攪鬧會場,又恩將仇報對治療枯木的錢悅兒下手,在天下英豪麵前丟了個大臉。臉上無光、身上有傷的枯木參加完方丈室的各派掌門集會後,便立即下山返回崆峒去了。


    才到中牟境內,就遭到伏擊,崆峒派雖是大派,但此次參加武林大會,路途遙遠,隻帶了50名弟子隨行。敵人極是狡滑,在官渡古戰場設下埋伏,待枯木發覺異常,50名崆峒弟子已掉進陷阱內,數倍於已的黑衣人忽然出現,將坑口團團包圍,他們也不答話,手持強弓硬弩,飛蝗一般地攢射而來。


    許多弟子猝不及防被射成了蜂窩一般,枯木警覺施展輕功及時躍起,沒有被陷阱困住,奈何有傷在身,奮力拚殺,終是寡不敵眾,眼看著弟子們一個個倒下,死於亂箭與刀劍之下。鮮血染紅了黃沙,枯木目齜欲裂,大吼一聲,奮發餘勇,以七傷拳連斃十餘人,因大耗真氣而牽動了內傷,狂噴鮮血倒在了地上。


    一名蒙麵黑衣人舉刀就剁,被頭目攔住,寒聲道:“上麵吩咐,要留他性命!”


    黑衣人隔著麵罩憤憤地朝枯木“呸”了一聲:“臭牛鼻子,若非上麵有命,早就亂箭齊發將你射成個漏篩,還由得你猖狂到現在?!”狠狠踢了他一腿就要走開。


    枯木雖然重傷,畢竟是一派之尊的崇高身份,哪裏受過這樣的恥辱?眾弟子身死異鄉令他肝腸寸斷,當下不顧生死,盛怒之下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七傷拳總訣透發而出,將這名黑衣人生生震斷心脈內髒而亡。


    枯木重傷之下仍有這樣的爆發力,讓一眾黑衣人嚇了一跳,立即湧上前來報複。枯木昏厥前,模糊中看到一名臉龐渾圓,身軀偏胖的錦袍人從遠處走來,高舉右手大喝道:“住手!”枯木聽到這最後一句話,便徹底失去了意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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