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輕輕躍落,庭院中幹幹淨淨,看來天天有人打掃,隻是一片漆黑,安靜得磣人。二人對視一眼,極有默契地散開,分別搜索起來。


    不多時,二人重新聚在一處,索性摘下了麵罩議論起來,隻因這座宅院確實已經空無一人。二人搜遍了整座大宅,一個人都沒有,連一隻老鼠都沒有,偏偏灶膛裏的灰燼還是熱的。


    嶽成龍皺眉道:“這失蹤的手法與百媚樓如出一轍,走得幹幹淨淨,又比我們早上一步。”


    楊千城苦笑道:“看來今天早上我們將百媚樓翻個底朝天的時候,他們正在不急不忙地從此地撤離。估計最後一批才離開不久,所以連爐灰還有餘溫。”


    嶽成龍點頭道:“隻怕武昌、潯陽、寧江的百媚樓也已經人去樓空,等我們備足兵器糧草,坐船前去早已遁去多時了!”


    楊千城狠狠向假山上敲了一拳:“被他們金蟬脫殼,從我們眼皮底下溜走,實在不甘心。那杜炎實在老奸巨滑,從一開始就著了他的道!”


    嶽成龍歎了口氣,可不是嘛!派人在江心鑿船,為百媚樓撤退贏得了時間。趁聯軍和官軍目光緊盯著百媚樓,掘地三尺地搜索,天狼教已經氣定神閑地帶著人馬財物分批混出了城。而且鑿沉了官船,至少可以將朱橚一行大隊人馬拖在蕪湖三五日,完全可以不慌不忙地將武昌、潯陽、寧江的資財都轉移到安全地帶。對方確實是步步搶先,心計高人一籌。


    二人不甘心,趁著夜色將其他幾戶住家也摸了一遍,不過是尋常人家,並無蛛絲馬跡可尋。怏怏地返回百媚樓,決定天一亮便將夜間的發現告訴朱橚和華陽真人、唐見賢等人。


    朱橚聽完二人的話,久久不語,扶著椅子扶手的雙手指節發白,雙唇緊抿,緊繃的坐姿讓人感覺得到他內心如狂潮海嘯般的憤怒。李、寧二人久侍周王身邊,緊張得噤若寒蟬,因為此刻的朱橚整個人就像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充滿著危險性。


    錢悅兒、楊千城、嶽成龍、華陽真人和唐見賢、唐心瑤雖不至於像李、寧二人一樣緊張得手腳無措,但同樣感覺到了迫人的王者之怒,一種無形的威壓使得室內空氣沉悶無比。


    一時間眾人默默無語,一分一秒都格外漫長。華陽真人和唐見賢平素見到的朱橚總是笑容可掬,平易親切,今天這樣的情形倒讓他們見識到了五皇子的另一麵,皇家龍裔天生擁有君臨天下,叱吒風雲的非凡氣勢。平時隱而不露,此刻的威壓同樣叫他們感到沉重。


    錢悅兒輕咳一下,打破沉默:“殿下要趕緊采取對策才好,我們在此鞭長莫及,有沒有什麽其他應急之法?”她在委婉地提醒朱橚征調武昌、潯陽、寧江的駐軍。


    朱橚光顧著生氣,此番出師不利,被鑿沉戰船,兵器、火藥、糧草等物資全數沉入江中,損失不少。又被蒙元餘孽在眼皮底下金蟬脫殼,如今困在蕪湖無法追擊,如若空手回朝,在父皇和諸兄弟、大臣麵前無法交代。進退維穀之間,激起雷霆之怒,卻沒來得及想什麽對策。


    錢悅兒一言提醒,倒叫他想起一個人來,不是別人,正是六弟朱楨,楚王藩地武昌,手握重兵,正可送信與他,要他派兵提前攔截查抄。心頭一鬆,雙眉舒展起來,急催筆墨伺候。


    揮毫潑墨給六皇弟朱楨寫了一封信,著蕪湖知府派人八百裏加急日夜兼程送往武昌楚王府。一麵敦促蕪湖知府快快備船,糧草兵器不足亦是無妨,沿途再作補充。


    蕪湖知府遵命趕緊下去置辦,剛才站在廳堂嚇得他大氣也不敢出,眼下如聞大赦。須知周王奉旨剿除蒙元餘孽,乃是皇命欽差,卻在蕪湖地麵上遭遇凶險,萬一被殿下在聖上麵前參一個辦事不利,延誤軍情可是掉腦袋的大事,趕緊將周王一行平平安安送出蕪湖地麵才是上策。


    他早就巴不得朱橚離開,隻是糧草兵器急切間籌不足,眼下聽了吩咐還不心花怒放?事情辦得很快,隻一天功夫,蕪湖知府便征調來三艘四百料大船,船上準備了夠五千人食用半月的米糧菜蔬,隻弄來些刀槍兵器,火器和火藥一概沒有,已是盡了他最大努力。


    朱橚雖然不滿意,但急切間也無法要求更多,隻得率領眾人匆匆登船,揚帆疾行。向沿途府縣都征調了兵器、糧草,終於來到寧江府,果不其然撲了個空,情況與蕪湖相同,天狼教分舵百媚樓已人去樓空,撤了個幹幹淨淨。


    立即登船殺奔潯陽,潯陽的何知府本是舊識,此番急於將功補過,接到周王令諭立即點齊人馬打頭站殺向百媚樓,仍是一無所獲。這個結果雖在意料之中,但接連撲空還是令朱橚非常不快。


    也不休息,立即登船追向武昌。如果楚王在武昌仍然未有斬獲,這次朱橚奉旨出京可就徹底搞得灰頭土臉,難於交代。因此不光朱橚本人沉不住氣,連楊千城、錢悅兒等人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三艘大船在江麵上極速行駛,四百料與六百料終究差遠了,不單住得不寬裕,行駛速度也慢了不少。朱橚心急如焚,站在船頭向前眺望,心中默默禱告,乞求母後在天有靈,助他此行不至空手而返。


    朱橚此行不僅僅為了追剿蒙元餘孽,還奉有秘旨,如果這件天下至寶能夠由他手中尋回,那麽他便立下了一件絕世奇功,功在宗廟社稷,不僅可以令得父皇龍心大悅,說不定還有更大的造化和機緣落到頭上。


    這樁心頭隱秘不得宣之於口,但他迫切想要剿滅查抄天狼教分舵的念頭卻因此格外熾熱。


    錢悅兒手拿千裏眼,正在觀察江麵上的動靜,自從被天狼教在江心鑿沉座船,如今她格外小心在意,不時用千裏眼瞭望,防止再被人故伎重施。


    楊千城站在她身側,隻要有機會,他便湊近前來,希望能夠和她說上兩句話。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為何她要躲著自己,心中憋悶得快要爆炸,卻不知所為何來?


    錢悅兒明知他經常在身邊轉悠,卻始終不給他搭話的機會。扭頭看向朱橚:“殿下,申時二刻左右我們就可以抵達武昌,江上風平浪靜並無異樣。”


    朱橚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如此甚好!”錢悅兒走上前去,將千裏眼交給李鶴年,徑自走進艙房。


    楊千城正要跟進艙內,朱橚冷不丁喚住了他:“楊大俠,本王聽聞你佳期將近,可喜可賀!楊大俠大婚之日,本王定當送上一份厚禮,叨擾一杯水酒。”


    楊千城背影一滯,轉過身來,麵露尷尬之色:“多承王爺美意,此事還未確定。千城實不敢當!”


    朱橚表情淡淡,聲音卻透著疑惑與責難:“本王是聽尊師所言,難道他敢誆騙本王不成?”


    楊千城嚇了一跳,趕緊解釋道:“家師希望草民早早完婚,草民則以為好男兒當建功立業,婚姻之事當押後再議,請王爺明鑒。”


    朱橚唇邊牽出一絲笑意,八字須向上一掀:“既然楊大俠與謝姑娘早已訂親,又榮登武林盟主之位,助朝廷剿滅邪教叛逆,功名二字俱已無缺,正是成家立業之時,就不要讓她繼續等下去了,也成全了長者的一番心意。”


    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楊千城心中叫苦,看來,想要悔婚阻力重重,難道真的不得不娶謝師妹了嗎?心情沉重,不便稱是,也無法辯駁,隻得找了個借口離開:“多謝王爺關心,船隻很快就要靠岸,草民去準備準備。”躬身施禮而去。


    朱橚看著他的背影消失,露出一抹難得的舒心笑容,很快又陷入了深思。


    船到武昌,楚王朱楨率隊在岸邊迎接。朱橚在船頭與六弟遙遙揮手致意,笑意盈盈。兄弟相見,親熱寒暄,同回楚王府,眾人在身後相隨。


    朱橚迫不及待地問道:“六弟,你在武昌百媚樓可有什麽收獲?”


    朱楨笑了一笑:“五哥真是急性子,回府再說不遲。”說到這裏意味深長地使了一個眼色。朱橚會意,不再追問。


    二人同乘一頂黃綾大轎,近衛軍嚴密拱衛左右,親王依仗浩浩蕩蕩向楚王府行進,行人退避道旁。


    突然,人群一陣喧嘩,騷動起來,一條灰影如入無人之境般越過前方開道的楚王近衛軍,帶著撲鼻腥臭直向黃綾大轎撲落。守衛在轎邊的寧東海與李鶴年大吃一驚,急呼:“抓刺客!”一邊從馬上縱身躍起,各自拔出佩刀向轎頂上飛去。


    隊伍後方的錦衣衛和武林聯軍聽得這一聲大喊,立即醒悟過來,絕頂高手都拔出兵刃施展輕功向前方撲去。


    率領錦衣衛隨同朱橚出京的葉飛雖是一名把總,卻武功了得,是副指揮使衛長天的得意弟子,細論起來應該算是朱橚的師兄。皇城剛剛遭遇過蒙元餘孽的攻擊,衛長天需要協助兄長衛無涯守衛聖駕保護皇城安全,無法脫身,便特意挑選了得意門生去幫襯朱橚,臨行之前再三交代務必保證殿下的安全。


    如今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膽敢襲擊黃綾大轎,這還了得?!葉飛拔出秀春刀,自馬上躍起,施展輕功點踏著錦衣衛與近衛軍將士的頭顱狂奔向前,迎上那條灰影,交起手來。


    葉飛從遠處奔來,竟與李、寧二人同時迎上那條灰影,就在轎頂上激烈打鬥起來。近衛軍立時行動,一齊拔出刀劍形成了警戒包圍圈。街市上因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頓時驚呼哭喊聲大作,百姓紛紛奪路奔逃,兩旁商鋪趕緊上板關門。


    楊千城、嶽成龍和錢悅兒施展輕功飛簷走壁而來,居高臨下定睛一看,頓時大吃了一驚,你道這條黑影是誰?


    正是在少室山武林大會上有過一麵之緣的崆峒掌門枯木道人!枯木道人與楊千城對陣時,七傷拳誤傷已身,幸虧錢悅兒飛入場中急救,才能全身而退。後來,唐門、峨嵋在西寧衛苦等崆峒不至,隻得與征西將軍一同進剿天狼教總壇。


    這些日子,江湖上一直沒有崆峒派的消息,眾人忙於同天狼教周旋,也未及解開崆峒派的謎團,料來是和武當、少林一樣遭了天狼教的設計。不曾想,卻在武昌見到久違的枯人道人,而這位一派之尊竟然親自動手行刺二位王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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