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小船與艙板劃出去一裏地,後方傳來震耳欲聾的巨響,三艘六百料大船徹底沒入水中,卷起三朵巨大的旋渦。


    朱橚扭頭看去,臉色陰沉,造三艘六百料大船耗資甚巨、曠日持久,這才剛過馬鞍山就全數沉沒,今後的剿匪大計如何施展?


    錢悅兒和李鶴年亦是默默無語,如此做工精良且火炮、槍彈一應配備齊全的大船被毀去,實在可惜!此去蕪湖失去了坐船,隻怕令天狼教爭取到了時間,就此僥幸逃脫。


    眾人心中雖然不舍,但事已至此,隻得努力登上陸地,再謀良策,當下齊心協力奮力向岸邊劃去。


    離岸五丈有一片密密的蘆葦蕩,水淺灘平。若是春季多有揚子鱷出沒,好在正月間鱷魚尚在冬眠,一行人得以平安登陸。清點人數並無折損,朱橚的臉色才稍有緩和,但仍是陰雲密布。


    如今,水路航行圖、帳篷、食物、衣被、火器槍彈全都失去,拋荒在這片不知名的地域,連生堆火烤烤水濕的衣物都難!許多將士渾身濕透,被正月裏的朔風一吹,凍得不停哆嗦,朱橚心中焦急不已。


    楊千城率先登陸後已經與嶽成龍前去探路,隻留下華陽真人與唐見賢二人接應眾人。唐見賢因為早上的事情仍在氣惱,掌上明珠得訊後足足哭了一個時辰,閉門不出,令他心疼得如同刀剜一般,臭著一張臉並不答理華陽真人。


    華陽真人故作不知,笑容滿麵地站在他身側,不過也不去自討沒趣與他搭話,二人自顧自目視前方了望著江中情形,不時傳音向弟子們下達指令,指揮登陸弟子清點人數,催促仍在水中的弟子快快上岸集合。


    錢悅兒與李鶴年身上的火折未濕,趕緊吩咐將士們收集幹枯的蘆葦與柴草點起火來烤火。丐幫與峨嵋、唐門弟子陸續登陸,一邊清點人數一邊生火。眾人本是乘勝追擊,掃蕩殘匪,沒想到座船被毀流落荒野,腹中空空且渾身濕漉漉,真正是陰溝裏翻船,這副狼狽相實在大出眾人意料。


    士氣低落,個個低頭無語。不多時,楊千城與嶽成龍回轉,帶回在前方村莊購置的一些衣物與食物。眾人方知此地離蕪湖已是不遠,乃是白橋鎮。最近的村莊在三裏地外。


    眾人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將衣食分了下去,稍事休息,趁著天色未黑,趕緊向村莊進軍。當夜眾人借宿在村莊之中,將一個小小村莊擠得爆滿,床鋪不夠,許多人隻得在村民的灶邊將就蹲著睡了一宿。


    朱橚身份尊貴,住在村長家中,得到了隆重接待。但內心仍然不快,將今日遭遇視為平生奇恥大辱。村長不敢怠慢,派兒子連夜騎馬去蕪湖府衙報告,請知府派人迎接。


    次日寅初,朱橚才醒,蕪湖知府派來迎接的人馬已經到了,引著眾人浩浩蕩蕩地向蕪湖城進發。


    朱橚並不隨來人引導直接前往府衙,執意前往“百媚樓”一觀究竟,蕪湖知府拗不過,隻得引著眾人趁著晨曦快速向百媚樓所在趕去。


    一行人馬在鬧市中穿行,時間尚早,沿街早點鋪子和菜市剛剛開始做買賣。大夥好奇地看著知府衙門的依仗簇擁著一位金甲加身的貴人,坐鎮一方的知府大人混在人堆裏神態恭謹地隨從。


    幾千人聲勢浩大地直奔百媚樓而去。百媚樓外照例有人排隊等開門,隻是今天有些奇怪,門外一個龜奴都不見,樓上也不見美人搔首弄姿地梳妝打扮,引得一幹風流客議論紛紛。


    蕪湖府衙役上前,手持水火棍將人群驅散,辟出一條道來。朱橚在馬上舉頭一看,濃眉皺起,此地安靜得異乎尋常,莫非已經晚了一步?


    大手一揮,蕪湖府衙役一馬當前,破門而入。親王近衛軍與錦衣衛隨後,武林聯軍押後,5000餘人一齊湧進了莊院中,分頭搜索起來。


    百媚樓的格局大致相同,錦衣衛對於抄家、搜查本就駕輕就熟,很快翻了個底朝天,也未搜出一個人、一個銅板來,所有的痕跡都消失得幹幹淨淨。據被衙役傳來的街坊供述,昨夜百媚樓還正常開門做買賣,直做到子時三刻才關門打烊,晚間也未曾聽到什麽特別動靜。


    這就奇了!難道他們會飛天遁地不成?!眾人都覺棘手,百思不得其解。


    蕪湖知府機靈,要緊在周王殿下麵前邀功巴結,趕緊下令所轄各縣嚴加盤查,發現蛛絲馬跡立即來報,又飛馬通告鄰近府縣注意協查。


    朱橚出師不利,繼沉船之後第二次吃癟,臉色陰沉得怕人。蕪湖知府小心翼翼地奏道:“殿下,請移駕微臣的府衙,暫且歇息。容臣為殿下一行準備官船,籌措糧草兵器。”


    朱橚想了一想,無可奈何地點頭答應,帶著近衛軍隨蕪湖知府回衙。其餘人等本擬安排到驛站歇息,楊千城與師父和唐見賢、嶽成龍商議後,表示願在百媚樓就地駐紮,以供王爺調遣。


    朱橚心有不甘,正想他們留下再細細徹查一遍,便順水推舟道:“好吧,錦衣衛也隨楊盟主一行駐紮在此吧!”


    錢悅兒受李、寧二人之托一同前往府衙,眼下天狼教分舵人馬消失得蹊蹺,不得不防。敵人處處搶占先機,正是敵暗我明的不利情況,朱橚的安全問題不得不格外重視。


    自打登船出發,楊千城一直未得機會與錢悅兒單獨相處,隻覺她似乎有意回避。看到她隨同朱橚離開,他一雙朗目緊緊盯在她的身上,錢悅兒似是毫無察覺,並未回頭看他。


    整整二天,兩人連一個照麵、一次眼神交流都沒有,楊千城心中憋悶,他有種感覺,這不是一種巧合的意外,而是她刻意造成的必然。錢兄弟又怎麽了?他是在生我的氣嗎?還是發生了其他的事情?


    他心緒不寧地目送著她離開,直至她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心頭作堵。嶽成龍站在他身側,好奇地伸肘捅了他一下:“楊兄弟,楊兄弟?”


    楊千城這才醒過神來:“嶽兄,有何吩咐?”


    嶽成龍好笑道:“你在想什麽,想得這樣出神?是我們在等你的吩咐才對,既然要在此駐紮,你就安排一下吧!”


    楊千城打起精神,將錦衣衛和各派的住宿區域、警戒範圍作了劃分,安排眾人住下。百媚樓撤退得匆忙,雖然未留下一人一錢,但是廚下的米糧肉菜和柴禾倒是不少,床褥棉被都是現成,眾人見了不由歡喜稱幸。


    吃飽喝足,各派自行負責所住區域的安全警戒,將地上、地下又仔仔細細地搜索了一遍。當值的開始巡邏警戒,其餘人趕緊上床補眠,隻因昨夜太過狼狽,許多人都沒睡好。


    一切安頓停當,楊千城坐在室內,心念電轉:天狼教分舵迅速銷聲匿跡,這怎麽可能?充任龜奴的教眾有武藝在身,要掩去形跡倒也不難,這許多手無縛雞之力的粉頭和嫖客哪裏去了?怎麽可能一個不見?許多人撤離,竟然未有驚動街坊鄰裏,實在不容易啊!


    想來想去,不知究竟,便推窗而立,被冷風一吹,頭腦清醒了一些。也許敵人並未遠遁,就在暗處觀察著我們也未可知!整個百媚樓已被查了十數遍,未有所獲。那麽敵人可能藏身何處呢?


    這許多疑問都無從解答,京城出師以來諸般不順,連錢兄弟都在鬧別扭,真是煩心啊!仰頭望向星空,他深深呼吸著冷冽的夜風,歎了口氣。


    房門被輕輕叩響,楊千城開門,發現嶽成龍等在門外。訝異道:“嶽兄怎麽來了?!”


    嶽成龍笑道:“自是有事與你商量。”楊千城趕緊將他迎進房內,一邊斟了一杯茶,一邊笑問道:“嶽兄有何事相商?願聞其詳!”


    嶽成龍開門見山道:“嶽某想邀楊兄弟一同換上夜行衣出去走走。”


    楊千城奇道:“嶽兄怎麽這樣好的興致,莫非有什麽計策?”


    嶽成龍嗬嗬一樂:“狡兔三窟,我想他們可能並未走遠,也許就藏匿在附近,我們不如趁夜到左鄰右舍去拜訪一遍,也許能有收獲。”


    楊千城大喜:“嶽兄真乃神人也,這一點我怎麽沒有想到呢?”


    嶽成龍哈哈大笑道:“我看你這一整天都若有所思,魂不守舍,莫不是佳期臨近,歡喜得亂了章法嗎?”


    楊千城聽了這話一腦門的汗,他說的不錯,今天的自己確實大失水準,完全不在狀態。不過他說得並不全對,哪裏是歡喜得亂了章法?!口中趕緊岔開:“嶽兄取笑了,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吧。”二人換上夜行衣,施展輕功躍出百媚樓向周邊住家掠去。


    二人武藝高強,並未驚動四處巡邏的值更弟子,星丸彈掣般消失在夜幕之中。輕輕巧巧地躍入街對麵一座氣派宅院之中,這座宅院樓宇高大,若要監視百媚樓內的動靜,這座宅邸占據最佳位置,二人理所當然就選定作為率先造訪對象。


    宅院內非常安靜,沒有燈光,沒有巡更護院的人走動,也沒有放出看家護院的大狗,實是異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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