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答應了,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行動。正在這時,華陽真人、唐見賢和唐心瑤、雷霄漢、殷野風、唐清遠六人一齊回來了。


    楊千城和錢悅兒趕緊迎了上去,朱橚站在廳堂上負著雙手笑臉相看。六人見了朱橚少不得又是躬身施禮。朱橚一擺手:“不用拘禮,各位且說說,今日收獲如何?”


    楊千城和錢悅兒趕緊安排落座,斟茶,眾人坐定輪番開始談起一天搜索的見聞與結果。


    雷霄漢和殷野風一同奔了秦淮河,隨後分頭去了一處丐幫產業,鬱悶的是丐幫這二處產業都被老鴇租去開了妓院,搞得二人好不尷尬。仔細盤查過,老鴇都說黃長老那日一大早就來收過租子然後往城西方向去了。


    唐清遠謙和地笑笑:“我今天去的是城西魚市,到處是賣魚的攤檔和漁船,挨家挨戶問過去,都說見過黃長老父女,進了趟石記魚鋪,就奔城北了。”


    唐見賢和唐心瑤去的正是城北石城坊,接口說了起來,原來丐幫那處產業被人租下開了座油坊,年關時節生意興隆非常,在周邊探問後,人都說眼見進了油坊。油坊的胖老板說半月多前黃長老確實帶著一位美麗少女和四名丐幫弟子前來取年租,收了銀子,連茶也未喝一口就急著走了,說趕時間要往城東九曲坊一行。


    眾人聽罷,將目光都落到了華陽真人身上。華陽真人也不開口,隻是將右手伸出,放在桌麵上一攤手,眾人趕緊低頭去瞧,黑風和黑石按捺不住,在奔上前來,湊在人牆外伸長脖子往裏張望。


    華陽真人手上有三枚貝殼,貝殼二端有孔,大小均勻,像是姑娘家帶在手腕上的飾物。錢悅兒掂了一枚在手,細細觀瞧,這個會不會是黃芷蘭所有?上次相見沒見她戴過啊?


    黑風一把搶過,拿在手上仔細看了看,顫聲道:“真人,這是哪裏找到的?”華陽真人一捋長須,講述了這貝殼的來曆。


    他傳音入密命峨嵋和唐門弟子在牆角、街邊仔細查找,一盞茶功夫,弟子們果然在豆腐坊對麵一戶人家的牆角浮土中找到這三枚貝殼。


    華陽真人手托著三枚貝殼就尋思起來,這東西溫潤可愛,大小均勻看起來是姑娘家的腕飾或者頸飾,怎麽會不偏不倚出現在豆腐坊的對麵,莫非是有人特地扔在那裏,作為記號?


    想到這裏,華陽真人耐心地帶著家丁等在店鋪外麵,“豆腐西施”一絲不苟地賣著豆腐,奇的是豆腐刀準確無比,要一斤就正好是一斤,稱起來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雖然那把豆腐刀隻是薄薄一片上下一致沒有快口的方鐵片,但華陽真人總覺得這“豆腐西施”不尋常,劃豆腐再鏟起來上秤稱,稱完再放到主顧遞來的大碗裏,一連串動作一氣嗬成,手腕翻轉快捷得像是個使劍用刀的練家子。


    切豆腐的準頭和手感,還有完成這一連串動作的手腕靈活性都不同於常人,他越看越奇,捋須佇立著不言不動。


    “豆腐西施”偶爾翻眼瞟他一眼,繼續氣定神閑地賣豆腐。切、鏟、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左手收錢、找錢也是利落無比,有時不經意地露出暗器手法,一枚枚銅錢整整齊齊地碼在抽屜裏,像是排著隊一般一個摞一個,紋絲不亂。


    華陽真人越看越有意思,如果黃長老父女在這女人店鋪周圍被人擄去,她肯定會警覺,所以一定要好好問上一問。


    一直到了午時,她的生意才清淡了一些,稱完最後一塊豆腐,她朝內喚了一嗓子:“歇了吧,先吃飯。”


    男人憨憨地“哎”了一聲,淘了米上鍋煮了起來。“豆腐西施”挽了袖子涼拌了豆腐,煎了素幾,又取了小小一塊豬肉剁碎了加了佐料和豆腐一同隔水蒸了。


    她明明是發現華陽真人一直在注意她,卻硬是把他當成空氣一般,按部就班地過自己的日子。這份淡定就更不尋常了,絕非普通的市井婦人!


    夫婦二人自顧自吃飯,飯罷,女人將碗洗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又幫著男人磨豆腐,熬豆漿、點豆腐。


    很快主顧又上門了,她又站到櫃台前賣豆腐。眾弟子和錢府家丁都鬱悶了,真人這是怎麽了?一直看“豆腐西施”做買賣,也不嫌站那麽久累得慌!錢府家丁的思想就更邪惡了:這老道莫非思春了?


    下午的生意不如上午的好,打發了最後一名主顧,“豆腐西施”正準備離開櫃台,華陽真人上前掏出三枚銅板:“老板,買一塊豆腐!”


    “豆腐西施”轉過身來,淡淡地看著他,嫻熟地切豆腐稱了:“正好一斤,收您三文,請走好!”左手接了錢,右手將豆腐遞了過來。


    華陽真人用手一推,一道“金剛三昧掌”透過豆腐向“豆腐西施”推到,他隻用了二成內力,想要試一試她的武功。


    “豆腐西施”皺了皺眉,一股柔和的勁力傳到,以柔克剛將華陽真人的掌力卸去,淡然地將豆腐放回到案板上,左手將三枚銅板從抽屜裏找出來放回華陽真人的掌心。口中平靜無波地道:“道長不是來買豆腐的,免得糟蹋了東西,請走吧!”


    就要在裏頭開始上門板,華陽真人趕緊攔住,屈指為禮:“無量天尊,貧道如果沒有看錯,二位就是三年前在江湖上消失的‘青白雙劍’,想不到二位在此隱居。”


    女人臉色一變,忙向四周看了一看,幸好周圍無人,峨嵋弟子和唐門弟子連同錢府家丁都站得甚遠。她輕哼一聲:“老道士,如果老娘沒看錯,就是峨嵋華陽子了!”


    華陽真人哈哈一笑,輕聲道:“正是,青二娘好眼光!”


    青二娘板著臉,打開了門:“進來說話!”一邊快手快腳地上門板,瞬間功夫就完了事,再把大門一關。對著男人招呼道:“師兄,別做了豆腐了,過來!”


    男人放下活計,走了過來,佝僂的背瞬間挺直了,個頭並不比婆娘矮。“青白雙劍”成名已有二十年,原是一對師兄妹,後來結為夫婦,師兄白悅然,師妹名叫青鸞,人稱青二娘。這二人不屬於江湖任何門派,他們的來曆是一個謎。


    江湖有種傳言,說這師兄妹二人原是孤兒,被一位世外高人收養做了弟子,二人青梅竹馬,情深意篤。可是師父不允許二名弟子談婚論嫁,於是二人逃了出來,雙劍合璧同闖江湖,憑借超凡的劍術,創下了“青白雙劍”的名號。


    二人靠替人跑腿送信、送物維生,由於劍術厲害,從未失手,比鏢局還要快捷、可靠得多,所以生意極好、口碑更好,在武林當中很快就成了響當當的金字招牌。


    不料三年前二人忽然失蹤,一夜之間人間蒸發,想不到是來了這裏開了家小小豆腐坊。


    青二娘遞上一杯茶,皺眉道:“你怎麽認出我們的?還有你怎麽會找到這裏來的?”


    華陽真人道聲謝:“我為了找丐幫黃長老父女的蹤跡而來,無意間才發現你們。青二娘喜穿青衣,白大俠喜著白衣,這一點至今未改,再加上青二娘的身手,怎麽可能認不出來?”


    白悅然輕輕一笑:“師妹,以後我們的穿衣嗜好要改上一改了。”


    青二娘啐他一口:“就算衣著改了,這武功還是藏不住啊,還不是讓老道士給看出來了!”


    華陽真人哈哈一笑:“其實是青二娘的暗器功夫泄了底,普通市井賣豆腐的女子哪有這手好功夫,隨手一拋能把銅錢碼得如此整齊?”


    青二娘歎口氣:“我要是告訴了你黃長老父女是被誰擄去的,我們夫婦也就不能在這裏呆下去,要換地方了。好不容易安穩了二年。”


    回頭看了一眼丈夫,白悅然笑了笑:“師妹,我們東躲西藏,終於托嶽老幫主的福,有了這塊安身立命的地方,能夠清靜地過二年歲月,應該知足了!就說了吧,也算報答嶽老幫主的恩情。”


    青二娘咬咬牙:“罷了、罷了,大不了再搬家,換處地方再開豆腐坊。”便將那日親眼所見的情形都說了一遍。


    那日黃昏,黃長老在黃芷蘭和四名丐幫弟子的陪同下一塊來了豆腐坊,青二娘正好在關門打烊。趕緊將六人迎進店堂,讓白悅然將早已準備好的年租取了出來,交付給黃天寶。她自己則忙著沏茶待客,熱情邀請黃氏父女一行留下吃飯。


    黃天寶隻寒暄了二句,就要告辭,說是出來了一天,得趕緊趕回幫中。白悅然和青二娘留不住,隻得出門相送。才將人送出門外,關上屋門,就聽到外頭異響。


    這夫婦二人都是武林高手,耳聰目明,江湖閱曆也頗為豐富,一聽就知道是有人用鈍器敲擊肉身的動靜,趕緊附在門板縫隙中向外觀察。


    隻見數十人圍住了黃氏父女和丐幫弟子,武功雖爛,但勝在人多勢眾,黃芷蘭拚命揮舞鏈子索想護住父親,可是她本身功夫也是稀鬆平常,武功還是與黃天寶結為幹父女之後才跟他學的,能有多少作為?


    很快就被二柄大刀左右交叉架住了脖子。黃天寶武功盡廢,還殘了左腿,根本無法自保,隨即也被點了穴,用口袋當頭一罩給擒住了。


    四名丐幫弟子武功不弱,拚命與敵人交戰,一人見到黃氏父女被擒焦急無比,努力用打狗棒揮退麵前圍困之敵,想要去救,卻被潛在暗處的黑衣高手以飛鏢偷襲射中了後背,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下了。


    潛在暗處的黑衣高手見圍攻丐幫弟子的那群人武功太爛,不耐煩起來,手舉鋼刀跳進了戰圈,刀法淩厲無比,沒有任何花哨招式,就象屠狗宰羊一般幹淨利落,橫劈直拖豎斬,隻幾招功夫就將剩餘三名丐幫弟子殺害。


    二柄大刀撤開,黃芷蘭拚命掙紮:“放開我,男女有別,不要碰我!”那幫武功賊爛的飯桶哈哈大笑起來:“爺們捉的就是你這小娘們!”


    黃芷蘭狠狠地踩了一名飯桶一腳,一個直拳打中另一人麵門,向著豆腐坊奔逃而去。一麵扯斷了手腕上的貝殼鏈子,將貝殼緊緊握在手心,沒命地狂奔。


    黑衣高手如同一隻大鳥飛身躍起,奔到她身後,右掌在她後頸敲了一下,黃芷蘭頓時暈了過去,向前栽倒,手一鬆貝殼順勢拋灑出去。


    黑衣人狠狠地盯了二名飯桶一眼:“你們大江幫幹什麽吃的?連個小娘們也看不住!走!”


    大江幫的廢材立即上前將黃芷蘭架了起來,兜頭一個麻袋套上。將屍體也全部套上了麻袋。有人專門負責清掃場地,潑了水,灑了石灰,消滅了一切行跡,迅速撤了個幹幹淨淨。


    青二娘將當夜所見一口氣說完,轉頭看向丈夫,苦笑道:“師兄,趕快收拾行李吧,我們連夜啟程!”


    華陽真人勸阻道:“二位不必著急,對方未必懷疑到你們身上,何必急著離開?”


    白悅然苦笑搖頭:“真人有所不知,黃長老父女是離開小店後被擄走,你今日在店外站了大半日,隨後就找上了他們晦氣,再明顯不過,就是與我這豆腐坊有關。”


    青二娘點頭道:“老道士,不送!我們把知道的說出來,已經還了嶽耀陽的人情,如今要另覓棲身之所了。”


    華陽真人奇道:“以賢伉儷的身手何懼大江幫這樣的烏合之眾?還怕他們找晦氣?!”


    兩夫婦對視一眼,隻有苦笑:“我們隻怕因此暴露形跡,引來了別人。”擺手道:“不談了,我們這就要走,就不遠送了!”


    華陽真人見連下逐客令,隻得屈指為禮向二人告別,遣回弟子們,帶著家丁返回寶鼎山莊。


    聽華陽真人說完,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兩父女是被天狼教聯手大江幫給綁走的!


    黃芷蘭昏迷前扯斷手鏈示警,事隔半月散落地上的貝殼都被人撿走或者打掃街麵時丟棄,隻有這三枚遺落牆角的貝殼被灰土掩埋,總算留下了重要的線索。


    想不到享有盛名的劍客“青白雙劍”會隱身京城開個小小豆腐坊棲身,他們要躲避的是什麽厲害仇家?竟然眼睜睜看著黃長老父女被擒,按捺住性子沒有出手相救。而且說出事情真相後馬上急著搬家,真是費人猜疑。


    黑風握著貝殼的右手靠緊胸口,眉心皺在一處,這串貝殼手鏈是他領了第一筆俸祿給黃芷蘭買的。他自然是認得!


    他們兄弟想見黃芷蘭很是容易,穿著官服找一名丐幫弟子,賞一些銅板便能夠將書信送到黃芷蘭父女手上,在約定地點見麵即可。想不到半月餘不見,黃氏父女卻因為自己而受累,想到黃芷蘭可能要受到的傷害和侮辱,黑風的心就揪痛不已。


    朱橚敲了敲桌案:“既然已經查出黃氏父女被誰所擄,就趕快動手,事不宜遲!”


    楊千城與華陽真人和唐見賢商議了一番,下令道:“大江幫的總舵就在江邊最大的一艘樓船上,桅杆上掛旭日臥波旗。二位師弟和清遠兄暫且回去再找十名同門弟子,今夜三更閱江樓會合,一同夜探大江幫。”


    雷霄漢、殷野風、唐清遠告辭離開。錢悅兒對朱橚道:“殿下也請回去吧,我們依計行事!”


    朱橚點頭答應,帶著李、寧二人離開,留下了黑風、黑石二人。錢悅兒將計策向華陽真人等人又說了一遍,大家齊誇好計。便心照不宣地開始行動,黑風、黑石機警地躲了起來。


    楊千城去到雜物房,將巴爾思提了出來。唐心瑤坐在椅子上,把玩著一把刀身湛藍的匕首。見到巴爾思,立即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喲,你醒啦?我聽說你寧死不招,真後悔銀針上的藥用得輕了,應該用穿心蝕骨粉才對!看你招還是不招?”


    巴爾思嚇得向後一縮,這小姑娘的毒藥很是厲害,隻聽名字就覺得恐怖。楊千城笑道:“好了,唐姑娘,馬上要帶他去丐幫,就當給嶽幫主二分薄麵,給了解藥讓他行動正常吧,要殺要剮丐幫自有分寸。”


    唐心瑤不依道:“如果丐幫護短,輕輕把他放了呢?”


    錢悅兒勸道:“唐姑娘,嶽幫主為人正直無私,一定不會偏私護短,他不僅意圖潛入本莊行竊,而且還是天狼教的內奸,嶽幫主怎麽可能輕輕放過呢?”


    唐心瑤高興起來,拍著手道:“我聽說偷東西按丐幫幫規是斷指,內奸叛幫是下油鍋對不對啊?”


    錢悅兒點頭道:“大致如此吧,嶽幫主自有處分,我們外人就不要操心了!”


    唐心瑤點點頭:“好吧,我就聽哥哥們的話。”掏出一小包藥粉,躍到巴爾思麵前,一捏下巴,將藥粉倒進了他的口中。對他扮了個鬼臉:“哼,看丐幫怎樣收拾你!”轉身跳開去,到井台邊洗手,分明是嫌他身上肮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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