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往京城去,至遲要在潯陽上船走水路,到了潯陽就在大江幫勢力範圍內,這1500多人終究難以掩藏行跡。大江上就是大江幫的天下,若在大江上被大江幫截殺,那便進退兩難了!


    為了隱藏行跡,錢悅兒提議在武昌就上船,買下一條四百料大船,全體上船。眾人覺得有理,在客棧住下,由楊千城、錢悅兒和唐心瑤到碼頭去買船。


    碼頭上船隻泊著不少,隻是沒有足夠大的船,轉了許久也不稱心。三人不禁有些氣餒。


    楊千城打聽道:“船家,哪裏還能夠買到四百料的船隻?”


    碼頭上的船老大都笑了起來:“如今大江上的大船都讓大江幫買了去、收了去,跑船的大致都入了大江幫。你怎麽還能買到船?如今隻有官府和王府才有這樣大的船了,你敢去買嗎?”


    楊千城抱了抱拳:“各位老大,大江幫將大船都買去做什麽?”


    船老大笑道:“還能做什麽,做生意呀!想坐船,可以,向他租,他獨家買賣,價錢自然是隨便提了,怕你不租嗎?”


    錢悅兒聽了,笑了一笑:“多謝老大指點,那麽大江幫在武昌在分舵嗎?”


    船老大歎了口氣:“快嘍!以後整條大江都是大江幫的天下了,我們也隻好交份子銀,拜進大江幫才有活路了。”


    唐心瑤嘴快,好奇地問:“此話怎講?”


    船老大歎口氣:“現在整條大江上,四百料以上的大船全是大江幫的,官鹽、官窯瓷器、絲綢織造的運輸都由他們包了,買賣做大一點的商人也隻同大江幫合作。我們的日子是越來越難過了,從上遊行船到潯陽就要開始給大江幫過路錢,否則就許多小船封江不讓過。不加入大江幫怎麽在大江上混?”


    三人聽了連連點頭,難怪大家的船隻小,原來是賺得少了,大船供養不起,隻能賣給大江幫。大江幫壟斷了大型船隻,坐地起價,實力越來越大,獲利越來越豐。卻苦了許多船家,沿途買路,接受層層盤剝,最終隻得拜入大江幫來換條活路。


    錢悅兒抱拳道:“這位老大,如今大船除了大江幫,隻有官府和王室才有,而且隻有他們的船隻才能平安通過大江,不用孝敬,不受攪擾。是這意思嗎?”


    船老大苦笑道:“這位爺,你還是去潯陽租條大江幫的船吧!官府和王府的船你真敢去買?”


    錢悅兒嗬嗬一笑:“多謝老大提醒,我們告辭了!”三人行過禮轉身向城中走去。


    唐心瑤一雙杏眼眨了眨:“愷之哥哥,你真的要去官府和王府買船啊?!”


    錢悅兒嗬嗬一笑:“借用一下未嚐不可!”


    楊千城笑道:“你又想到了什麽主意?”


    錢悅兒抿嘴一樂:“我與楚王殿下有過一麵之緣,可以去找他想想辦法。”唐心瑤聽得一咧嘴:“一麵之緣,這班金枝玉葉就會幫忙想辦法?愷之哥哥真會說笑!”楊千城也覺得此事不靠譜。


    錢悅兒知道他們不信,也不多說,向路人打聽了一下方向,就朝著黃鶴樓下蛇山向陽坡的楚王府走去。


    王府氣象莊嚴,門禁森嚴,二尊巨大石獅箕踞在府前,朱漆大門緊閉,門前兵卒成行。


    錢悅兒走上前去,向近衛軍行了個禮:“我從京城來,與周王殿下和楚王殿下乃是舊識,煩請通稟一聲,京城神通錢莊錢愷之求見!”


    領兵千總聽了正要不愉快,錢悅兒飛快地塞了五十兩銀票到他手中。他低頭一覷,立即眉開眼笑。


    錢悅兒笑道:“軍爺隻要前去通稟一聲,王爺若是不肯見我,我立即就走,這銀票是請你喝茶的。”從懷中取出一張名帖遞給他。


    千總想了想,就算這人不是王爺的老相識,大不了是通稟進去挨一聲罵,卻能賺進五十兩,也是值了!於是一把接過名帖,吩咐開門,向內奔去。


    楚王朱禎正和新妃柳氏在暖閣投壺為戲,千總奔來躬著身恭恭敬敬地立在門邊不言語。


    朱禎一眼拐到,一邊拿著銀矢往金壺裏投去,一邊隨口問道:“有什麽事?”


    千總這才走進前去,又躬身施了個禮:“稟王爺,府門外來了個人,自稱與王爺和周王爺是舊識,這是他的名貼。”恭恭敬敬地將錢悅兒的名帖遞了過去,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楚王的麵部表情,心中提心吊膽。


    朱禎接過,漫不經心地打開來,這灑金名帖上從左至右豎寫著幾行字:“黃忠催馬,心既慨、馬也馳。應天府錢愷之百拜敬上。”


    朱禎見了雙眼一亮,哈哈大笑起來,一把攬過柳氏,將名帖交給她看。


    二人成婚後,朱禎把朱橚告訴他的話都說了,柳小姐這才知道自己懸聯招婿時竟是一位女子在和朱禎同場較量,心中大奇!婚後受盡寵愛,對於促成自己一段大好姻緣的錢悅兒更是感念。沒有她同朱禎一番競爭較量,朱禎也不知格外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姻緣。有了錢悅兒這一摻合,二人的結合才更傳奇、浪漫起來。


    因此,柳氏一直說要和錢悅兒再見上一麵才好!朱禎也對這個膽大包天敢同皇子爭女人的假小子充滿好奇,更好奇五哥對錢悅兒的感情,本就想趁朱橚就藩路過武昌時八卦一下。想不到錢悅兒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千總一看王爺和王妃的情形就心頭大石落地,看來不用挨罵,還能收銀子,今天運氣不錯!


    朱禎笑道:“他現在人在哪裏?”


    千總躬身道:“正在府門外候著!”


    朱禎大手一揮:“請他到暖閣來,本王在這裏等他!”


    千總出來,對著錢悅兒笑眯眯地一拱手:“錢公子,王爺請你入內相見。”


    錢悅兒看了看楊千城和唐心瑤,隻得笑道:“你們等我消息!”獨自跟隨千總進了王府,徑直向暖閣而去。


    錢悅兒一腳踏進暖閣,就看到一男一女帶著好奇的神情正盯著自己上下打量。正是朱禎和柳小姐!落落大方地一揖到地,站直身子微笑道:“王爺和王妃娘娘別來無恙?”


    柳氏美麗的雙眼皮眨了又眨,眼前的男子英氣逼人,一言一動灑脫自信,哪裏有半點女兒之態?就算知道麵前是個女扮男裝,還是看不出什麽破綻。心中嘖嘖稱奇。


    朱禎看她長眉入鬢,雙眸燦如星辰,鼻梁挺直,唇紅齒白,這樣的容貌男裝謂之瀟灑俊朗,若著女裝會是怎樣的麵貌?不禁在心中想像起來。覺得她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不同於尋常女子,隻是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詞來。


    錢悅兒一臉泰然地任他倆打量,隻是微笑著站在原地。朱禎終於醒悟這樣一直盯著人家太過失禮,嗬嗬一笑:“本王和柳妃一切安好,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錢悅兒笑道:“在下有求於王爺,特來晉見!”


    朱禎一笑:“錢姑娘,有什麽話但說無妨,就是看在五皇兄的份上,本王也會盡力相助於你。”


    錢悅兒又被人揭穿真實身份,不由心中一驚,頓悟是朱橚把自己的身份以及對自己的愛慕之心都告訴了楚王。


    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重新見禮,向朱禎和柳氏福了一福:“錢悅兒並非有意欺瞞,特向王爺和王妃賠罪!”


    見她身著男裝卻行個萬福禮,柳氏不由“撲哧”一笑:“錢姑娘說哪裏話,本宮與王爺能夠喜結良緣,本該多謝你玉成!”


    錢悅兒不由臉上一紅:“懸聯招婿純屬悅兒貪玩胡鬧,王妃請勿見怪!妃”娘說哪裏話,本宮福禮,柳氏不由:齒白,獨有一種自信開朗態,主”


    柳氏輕輕一笑:“錢姑娘,所求何事,就請直言。王爺若能辦到,定當竭力。”


    看她這臉上一紅,朱禎頓時發覺了她掩藏極深的女人味,心中暗讚:五皇兄有眼光,此女確實另有一種美麗!


    點了點頭:“你且說說看!本王能力所及一定盡力。”


    錢悅兒笑了一笑:“此事對王爺來說,一點不難,想借王爺一艘樓船去往京城。”


    朱禎哈哈一笑:“你鄭重其事來求本王,就是為了這個?這有何難!本王這就派船送你去往京城。”錢悅兒趕緊謝過。


    朱禎好奇道:“你帶了多少貨物,竟要用樓船來送?”他知道錢悅兒出身首富之家,隻道她借船是為了做買賣。


    錢悅兒搖頭道:“悅兒借船並非用於送貨,專為載人而用。”


    這下朱禎就更奇怪了:“你為什麽要帶這麽多人進京呢?”


    錢悅兒正色道:“江湖中新近崛起一個邪教,擁有大量兵器與火器,接連偷襲了峨嵋、唐門、武當、少林,他們的目標在於東進同大江幫聯手,鏟除丐幫,瓜分天下。”


    朱禎聽得悚然心驚,追問道:“你帶人進京與此事有關?”


    錢悅兒點點頭:“不錯,欲帶峨嵋派與唐門高手進京,協助丐幫,粉碎邪教陰謀!”


    朱禎麵露堅毅之色:“既然如此,於公於私,本王都要助你一臂!本王派二百親兵護衛,與你們一同登船。保你們在大江之上一路太平。”


    錢悅兒大喜過望:“多謝殿下!”


    朱禎一笑:“本王這就送你登船,事不宜遲!”朱禎果然帶著親兵出府,上馬奔碼頭而去。錢悅兒跟隨其後,對楊千城和唐心瑤高呼道:“領大家一起到碼頭登船。”


    楊千城大喜,立即與唐心瑤奔往客棧,通知眾人登船。想不到錢悅兒果真從王府借到了大船,真是不可思議!


    峨嵋派與唐門1500餘名喬裝改扮的高手陸續登上了王府的二層樓船,楚王果然留下了二百名親兵與眾人一同前往京城,一番送別後上馬回府。看得碼頭上眾船家都傻了。


    有了近衛軍在船頭列隊護駕,果然大江幫不敢來找麻煩,眾人為隱藏行跡,也不下船,船上物資充裕,一路無話,順順利利地進了京。


    眾人下了船,楚王近衛軍便準備揚帆返回武昌,錢悅兒又是打點了一筆銀兩作為酬謝。


    在城中安頓好眾人,錢悅兒帶著楊千城、唐心瑤和華陽真人、唐見賢同返寶鼎山莊。


    錢悅兒這一趟出門走了一個月,錢神通見她回來好生歡喜。設宴招待了眾人,安排在莊內住下。他的身體已經康複,錢悅兒出門這段時間,已經可以親自去各鋪麵打理生意,錢悅兒見了自然倍感安慰,楊千城也感覺很高興,陪著錢悅兒一同送他回房休息,陪他下了二盤棋才告辭離開。


    錢悅兒看著二人下棋,心中卻有些奇怪,爹爹連輸二場,卻毫不在意,反而麵上不時浮現不耐與焦灼之色,似乎恨不得二人快快離開。


    這實在不合常理啊!知父莫若女,錢神通是個很在意輸贏勝負的人,正是這種不服輸的性格和執著堅忍,才成就了他如今在商界的地位。一月多以前,他還纏著楊千城下棋,隻為輸得不甘心,一心要扳回來。


    今天爹爹的表現太反常了!而且今天她與爹爹小別重聚,看得出來老父很高興,這樣的情況下拉著女兒問長問短,要求她在身邊多陪一會才是,怎麽會心不在焉,恨不得自己快快離開呢?


    帶著幾分疑惑,錢悅兒在楊千城的陪伴下回到小院,楊千城在院門外依依不舍地告辭自去歇息。


    錢悅兒一路想著心事,一邊跨進了房門。荔枝見了她喜不自勝,小嘴說個不停:“小姐,周王已經派人來打聽過好幾次,問您回來沒有?什麽時候回來?我看他對小姐真是一片癡情,如今已是相思成災了!”


    錢悅兒一邊更衣一邊啐她一口:“胡說八道!”


    荔枝咯咯一笑:“我可沒有胡說,他看小姐的眼光可騙不了人!老爺可想你了,天天念叨,每天巡鋪回來就問福伯,少爺回來沒有?”


    錢悅兒聽得手中一慢,如果是這樣,爹的行跡就更加可疑了,明明很惦記我,怎麽會不想和我多呆一刻?莫非爹有什麽隱情和秘密?


    錢悅兒想到這裏,笑了一笑:“荔枝,我不在家的這段日子,有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


    荔枝一邊替她整理衣物,一邊道:“有啊!三奶奶曾經住過的院子裏現在住著客人呐!”


    錢悅兒動作一僵:“興之現在哪裏?三奶奶院裏住的什麽客人?”


    荔枝笑了一笑:“小少爺現在搬到一套小些的院裏住了,他們房本來人就不多了。三奶奶院裏住了好些人的,有二十來個吧,領頭的是個很年輕妖豔的女人,你說奇不奇怪,她一個女人身邊帶的都是男人,一起住在一進院子裏。”


    錢悅兒聽到這裏心中更是驚疑:“是爹讓他們住進來的?現在他們還在莊裏?”


    荔枝點了點頭:“他們一個丫環婆子都不要,飯菜就讓送到院門口,老爺也下令不準大家靠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做什麽的,小姐才走他們就住進來了,老爺還不讓大家往外說莊裏住著客人的事。”


    錢悅兒心中就更奇怪了:不過走了一個月,爹爹辦事可是越來越奇怪了,讓人想不透!到底住的些什麽客人?還神神秘秘提都沒跟我提,我倒要去看個究竟!


    想到這裏,錢悅兒打開櫃子取出夜行衣開始穿戴起來,荔枝一見,吃了一驚:“小姐,你又要出去啊?”


    錢悅兒一邊戴上麵罩,一邊點頭:“嗯,老規矩,幫我遮掩著點!”


    推門出屋,“嗖”地躍上屋頂,直向七孔橋邊那處幽靜院落而去。


    提起輕功跑了半路,發覺後麵有人,停下腳步一看,後麵那人迎了上來,月光下青衣黑鞋,眉眼帶笑,不是楊千城是誰?


    錢悅兒拉著他一起隱在樹叢中,壓低聲音問道:“怎麽又是你?這麽晚不睡覺跟著我做什麽?”


    楊千城憨憨一笑:“看你心情突然變得不是太好,送你回房後,沒舍得離開,想在外麵多等一會,等等看你會不會出來散心,你果然出來了!”


    錢悅兒聽了,心中直呼:“大笨蛋,我可不是出來於玩的!”怪不得他眉眼帶笑,真以為她是出來跑步散心呀?!


    沒空與他解釋,錢悅兒正色道:“楊兄,我有點疑惑要去查明,你跟著可以,不要和我說話,隻管聽和看就是了!”


    楊千城見她說得認真,連忙點了點頭。兩人躍出樹叢,繼續向三奶奶曾住過的院落奔去。


    二人雙足一點,悄然無聲地落到屋脊上,揭開兩片屋瓦向下一瞧,頓時大吃一驚,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圓睜的四目俱是滿滿的不可置信與猜疑。當下繼續低下頭去朝裏頭觀望。


    屋裏頭不是別人,正是李月桃和“地”字號殺手,青龍堂主冷千秋一行!


    天狼秘院被抄,教眾被官兵追剿擒拿,死傷無數,隻有李月桃等人逃了出來,官府至今追緝不到,仿佛憑空消失,鑽天入地了一般。原來是被錢神通藏在了家中!


    錢悅兒和楊千城這一驚是非同小可!錢神通怎麽會窩藏朝廷欽犯?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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