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色已亮,夫婦倆已經起床,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七孔流血的屍體不由大吃一驚。布縵後二位借宿客人的物品還在,人卻不知去向。正在恐慌之時,錢悅兒、楊千城在氈房外放下孩子們,掀簾進來。


    二人向夫婦倆說明了昨夜發生的一切,倆夫婦知道錯怪了狗兒,看到被解救的六個幼小男孩,夫婦倆不禁慶幸好心留宿二人,誤打誤撞救下了自家兒子。信奉******教的主人家除了感激真主的安排,對二人更是感恩戴德,再三拜謝,端出豐盛的食物招待二人和六個餓壞的小家夥,給狗兒也加了一大塊帶肉的好骨頭作為獎賞。


    用罷早餐,謝過這對可薩夫婦,將大孩子抱在鞍前,用布條將年幼的孩子前胸、後背各綁定一個,二人策馬向新郎巴圖家飛馳而去。


    帶著孩子上路並不輕鬆,時而口渴、時而饑餓、時而便溺,幸而錢悅兒對孩子大有耐心,倒也沒有什麽閃失。當天邊燃起火燒雲,太陽開始西沉時,二人又回到了新郎巴圖的氈房外。


    狗兒還記得錢悅兒,似有靈性般搖尾招呼,大聲吠叫起來。氈包中的人們都湧了出來,看到昨天清早那個俊美年輕人又回來了,身邊還站著另一個高個美男子,馬鞍前坐著的不是失蹤的特木爾又是誰?


    特木爾看見了父母親人,笑了起來,伸出小手要哥哥抱,巴圖眼含熱淚帶著笑,從馬鞍上抱下小弟,忍不住用胡須茬子紮了紮他細嫩的小臉,引得小家夥一聲驚叫。眾人哈哈大笑,邊擦淚邊歡笑。另兩家早已等不及,簇擁著二人,焦急地用眼睛搜尋著自己的孩子。


    楊千城和錢悅兒下馬,將布條解開,另五個孩子一排站在地上。“呼和魯——”、“阿古拉——”兩個孩子被母親緊緊抱在懷裏,親了又親,看到母親流淚,孩子用小手去擦,也陪著一起哭了起來,母子倆的眼淚流到了一起。


    無人認領的三個孩子看到這個情景,很是羨慕,感覺很傷心,也放聲大哭起來,錢悅兒連忙蹲下來撫慰一番。巴圖一族這才注意到光顧著親人團聚的狂喜,冷落了三個可憐的小客人,連忙招呼備飯。


    整個村莊彌漫著節日般的喜慶氛圍,拉著馬頭琴,跳起舞蹈,敬了二位恩人一杯又一杯,直熱鬧到半夜。


    巴圖一家特地騰出了一個氈包,讓楊千城、錢悅兒和三個小家夥一起住。哄睡了三個孩子,錢悅兒一抬眼正迎上楊千城探究的眼神。她心頭一跳,垂頭輕拍著孩子,裝作不經意地問:“你在想什麽?”


    楊千城唇邊永遠帶著一抹笑意,此時笑意更深:“我在想,你身上真是迷霧重重。”


    錢悅兒一挑眉:“哦?何以見得?”


    楊千城道:“你不是一個普通人,從救這些孩子的事情上發現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下,見識和能耐更是不尋常,你並不象你自己說的那樣拜師學醫,略學了些防身之術,你一定有很大的來頭。朋友之間,錢兄就不能坦誠一些嗎?”


    錢悅兒望著他的眼睛,心中歎了口氣,口中道:“那楊兄覺得我像個壞人嗎?”


    楊千誠搖了搖頭:“我隻是覺得你有秘密而已,事實上你是我見過最心善的人,換作是我,早將那起喪盡天良的蒙麵人殺了,你倒給他們留了條生路。”頓一頓,他笑得更深一些:“對小孩子尤其地好,嗬嗬,好像他們的母親一般嗬護關照。”


    錢悅兒臉上一紅,被他誇得心上歡喜,但怕他看穿自己真實身份,故作生氣道:“楊兄說笑了,我分明是個男子怎麽能夠比作女人?”


    楊千城笑著道歉:“楊某隻是說笑,錢兄不必往心裏去。”


    錢悅兒看著他一笑:“既然楊兄也相信我不是邪派之人,那麽就請莫要深究錢某的出處,因為錢某實在有些為難之處。”轉頭瞧向熟睡的三個孩子,皺眉道:“這三個孩子怎麽辦?不知哪裏去找他們的父母。”


    楊千城摸了摸孩子柔軟的頭發:“孩子太小,從他們嘴裏也得不到什麽線索來確定他們家在哪裏,我想不如暫時寄養在這裏,待事情辦完,再來接他們一同走。”


    錢悅兒突然想起一件事:“忘了問楊兄因何來此?昨夜你曾說過也為追查孩童失蹤一事而來。”


    楊千城點點頭,向著錢悅兒詳述了自己遠來肅州的經過。


    楊千城係峨嵋掌門華陽真人三弟子,五歲拜入師門,已曆十七載,與師兄弟九人並稱“峨嵋十子”,真人門下弟子每年可輪流下山一月回家省親。今年九月正輪到楊千城,他高高興興收拾行裝,辭別師父和眾師兄弟下山。


    楊千城家在四川青川,曉行夜住一路無話,與父母家人團聚,很是愉悅。楊家在青川是大戶,略有田產資財,在家住了許多天,每天練習拳腳武功,空閑下來便幫父親料理事務,卻發現城外佃戶家中愁雲慘霧,多有戚容。詢問下來,方知最近數月,村內接連有孩童失蹤,附近村莊也有發生。


    失蹤的都是年齡二至五歲間的男童。導致傳言四起,有的說附近有妖怪專抓童男要吞食百名童子的心髒增強妖術,被捉去的孩子必定凶多吉少。更有人繪聲繪色地說看到能夠馭空飛行的黑衣怪物將孩子擄去。一時人心惶惶,有的人家害怕孩子遭遇不測,索性舉家遠遷遠離是非之地,田地因此拋荒不少。


    楊千城自然不信,便辭別父母,騎上愛馬“黑龍”沿途尋訪打聽,一直追蹤到了西寧衛轄地。有一次與歹人陝路相逢,雖然救下了孩子,但讓歹人趁機逃了,交手之時劍峰揮落了一塊玉佩,撿起一看,雕刻著一個狼頭。


    聽到這裏,錢悅兒將那把在可薩夫婦氈包被擒自盡蒙麵人的腰刀放在桌上,指著穗上掛著的玉佩問:“是不是和這塊一樣?”楊千城接過一看,點點頭,也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來。錢悅兒一看,除了酒泉玉紋理有所不同,雕工、圖案無不一致,二塊玉佩顯然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錢悅兒又從懷中掏了一塊玉牌:“這塊就是特木爾他們被擄時賊人遺落在現場的玉佩。”接著又掏出那塊在山寨中拾得的鐫有“天狼”二字的玉牌,將四件東西排成一列。楊千城一見,眼睛一亮,拿起玉牌細細端詳:“天狼令!錢兄你從何處得來?”


    錢悅兒心中一喜:“楊兄,你認得此物?太好了!”便將玉牌的來曆細細說了一遍。


    楊千城聽後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隨即向錢悅兒解說了“天狼令”的來曆。


    最近半年來,江湖中崛起一個神秘組織,名喚“天狼”,神出鬼沒,殺人越貨,行事殘酷。活動範圍初時在宣政院轄地,與中原並無關聯,最近開始頻繁活躍在陝西行省和四川行省。多處綠林山寨被手持“天狼令”的蒙麵人強行接收,經過山下的士農工商都要交足買路錢方可離開,否則就被掠入山寨,待家屬在規定時間內交足銀兩方可贖回,如若不然,必死無疑。


    自“天狼”現跡於江湖,江湖人物與中原朝廷官員莫名失蹤多人,四川行省廣元路與宣政院轄地男童失蹤也越趨頻繁。華陽真人懷疑這些事件與“天狼”組織有一定關聯。


    “天狼”組織紀律嚴明殘酷,一旦行事敗露都當場自盡不留活口。直到現在也沒人知道“天狼”總部所在,更不知龍頭老大性別、年齡。


    江湖人士曾經聯手攻上一處山寨,雖遭遇頑強抵抗,但終究攻破山寨,負隅頑抗的人當場自盡了一批,抓到了幾個活口,正要套問口供,還是被人滅了口。“天狼”已是武林中一大隱患,正派人士都在追查其真相,以剿滅天狼為快。


    錢悅兒聽完,陷入深思。在玉珠峰也曾將二道溝鎮黑店遭遇和山口遇襲經過以及攻入山寨得到玉牌的事情向師父、師伯稟告過,也給二老看過玉牌,但二老亦是不識。這“天狼”組織現身江湖不過半年,難怪!二老已經有整整一年沒有下過山了。如果師父知道江湖上出現了這樣一個邪派組織,也一定會追查到底!


    聽了楊千城的敘述,她明白了一件事:二道溝外那處山寨一定也和天狼組織有關,所以有人跟在她身後以重手法將所有的活口都滅了口,目的就是為了隱藏天狼組織的秘密。但有一件事,她想不通,按慣例來說,天狼山寨襲擊過路人都是為了勒索財物,為什麽天狼截殺她的目的不是為了劫財而是為了取她性命?用大網罩下,直接萬箭齊發,想把她置於死地,這太奇怪了!


    現在已經有確鑿證據證明華陽真人的猜測,天狼組織正在四處劫掠二至五歲的男童。至於失蹤的江湖人士和朝廷官員是不是天狼組織所為,謎底一定會揭開。


    楊千城看著她:“錢兄,你在想什麽?”


    錢悅兒看向他,仍帶著思索的表情:“楊兄,我有種感覺,天狼的總部應該離此不遠。你說過他們的活動範圍最初在宣政院轄地,錢某最近奉師命去過一次西域和吐蕃,那裏都沒有天狼組織活動的跡象,也沒有孩童失蹤之事。發現天狼組織蹤跡是在距昆侖山口不遠的二道溝山寨。孩童失蹤則集中在西寧衛轄地和四川行省廣元路。”


    楊千城聽得很認真,眼神中含著肯定與鼓勵,錢悅兒頓感羞澀,低下頭掩飾,繼續道:“我們救下這些孩子時發現都被喂食了迷藥,孩子年幼,在三天內不能服下解藥就對他們身體有莫大損害。我想,喂孩子迷藥有二種考慮,第一防止孩子哭鬧暴露行蹤;第二就是路程足夠近,可以在三天內給孩子服下解藥。”


    楊千城眼睛一亮,接口道:“擄走孩童有許多不便,容易暴露行蹤,喂食迷藥後又必須在三日內服食解藥,走官道也是很危險的,他們那種奇特的筐太紮眼,我來看看!”他從包袱中取出一幅地圖。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劃動,錢悅兒順著他的指尖看去,青川附近——岷山山脈,西寧衛附近——祁連山脈!二人對視一眼,露出驚喜的表情。


    被擄走的孩童都在人煙相對稀少的地區,而且在三日內必定可以進入連綿逶迤的大山,賊人可以在高山密林的掩護下銷聲匿跡。回想起來,從蒙麵人手中救下六個孩子的地點正在祁連山脈主峰疏勒南山的山下。


    錢悅兒微微一笑:“楊兄,你還記得我們喬裝遇上蒙麵人後,他說的什麽?”


    楊千城模仿著蒙麵人的口氣:“得手了嗎?走吧,速回總壇覆命。”


    錢悅兒忍俊不禁,笑了起來:“我記得他說完這句就撥轉馬頭,正是上山的方向,如果所料不錯,這個邪教的總壇就在祁連山!”她用手一指桌上的物件:“這些玉器材質都是酒泉玉,雕工出自同一人之手。祁連山脈最寬處就在酒泉城與柴達木盆地之間,有經營龐大邪教組織的地利之便,而祁連山正是酒泉玉的產地,並且孩童失蹤事發都恰好沿著岷山、祁連山脈一線,把這些線索串起來,絕不會隻是個巧合!”


    楊千城撫掌而笑,用手一拍她的肩膀:“錢兄,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錢悅兒麵上一紅:“楊兄真是會說笑!”


    楊千城正色道:“我是真心的,和你這樣睿智通透之人一起除魔衛道真是人生一大樂事,我很慶幸能夠遇上錢兄這樣的人中龍鳳。”言畢,將右臂攏住了她的肩膀用力夾了一夾以示友愛。


    錢悅兒被他親昵的舉動窘得麵紅過耳,這個男人真的當她也是男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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