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天黃昏,將要進入二道溝地界,正在山穀中策馬奔馳,錢悅兒聽得遠處傳來雜遝的腳步聲與喘息聲,接著一張大網兜頭落下。錢悅兒早有防備,從馬上躍起,借力一蹬,向前飄出二丈,正好避開,但紅雲卻被罩了個正著,“呼”地一聲,懸在半空。


    錢悅兒抽出玄鐵匕首,縱身躍起將懸在半空的大網割破,一個空翻用手一托馬腹,減緩馬兒的下墜速度。恰在此時箭矢如雨向她射來,錢悅兒將真氣遊走全身,衣袍頓時如同灌滿了風高高鼓起,箭矢被彈落在地,這當口,錢悅兒便和紅雲穩穩落在地麵。


    一拍馬臀,紅雲揚蹄向前奔去,錢悅兒則縱身向山坡上掠去,藏身樹林間發射亂箭的賊人頓作鳥獸散,四下奔逃。錢悅兒纖手連揚,銀毫過處,賊人應身倒地。其餘賊人向一座山寨逃竄而去,錢悅兒追蹤其後。


    賊人們逃進山寨緊閉寨門,站在門樓一通亂箭,向下胡亂投擲擂木。錢悅兒施展輕功騰挪閃避,抽出腰間軟劍左右撥擋,輕而易舉欺近寨門。這群烏合之眾眼見抵擋不住,一轟而散,各自逃命。


    錢悅兒冷笑一聲,淩空發散銀針,例無虛發,如同鷹隼直撲賊人老巢。劈開緊閉的聚義廳大門,一個頭目模樣的獨眼男人麵如死灰跌坐在虎皮椅中。見了錢悅兒,將心一橫,抽出腰刀怪叫一聲直衝過來。


    錢悅兒一側身輕鬆避過,玉足向後一踢,正中那獨眼龍的後腰。獨眼龍立時摔個五體投地,錢悅兒旋即一轉身,將長劍架在他的脖子上:“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派人截殺我?”


    獨眼龍倒頗有幾分英雄氣概,將脖子一梗,閉目待死,恨恨地道:“老子技不如人,你要殺便殺,囉嗦什麽!”


    錢悅兒冷然道:“我的劍下不殺無名之輩!”


    獨眼龍兀自不理,錢悅兒略一思忖,便使出“分筋錯骨手”,頓時猶如數萬隻蟲蟻在啃噬身體,內髒翻轉一般,疼得他滿頭大汗,不禁狂吼出聲:“你殺了我吧!我寧可死也不會告訴你!”目眥欲裂,唇角流出一縷鮮血,竟是咬舌自盡了。


    錢悅兒秀眉緊鎖,雖然她並沒有要殺他,但這人也是不能抵受自己施加的酷刑而死,令她頗為懊惱,這是第一個死在她麵前的人,令她的心裏不好過。


    錢悅兒隻得搜查了一遍山寨,發現庫房中存有不少糧草刀槍,絲綢金帛。後廂有間臥室一個老婦被人刺死,雙目圓睜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手扶貫胸而過的匕首倚著一張椅子跌坐在地,左手伸出,食指向前。


    錢悅兒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原來地上臥著一塊玉牌,上麵有二個字“天狼”,這是什麽?是不是和自己的突然遇襲有關?這塊玉牌能否解開所有謎團呢?她帶著許多疑問將玉牌揣在了懷中。


    走出山寨,她想找外麵被銀針射中穴道的嘍羅一問究竟,但意外地,已是無一活口,七十餘人全部被人以重手法扭斷脖頸而死。錢悅兒的心越來越沉重,是誰在殺人滅口?為什麽獨眼龍寧死也不敢向她吐露真情?今晚發生的事情後麵隱藏著什麽呢?


    懷著沉鬱的心情錢悅兒來到山下,清嘯一聲召喚紅雲。紅雲從樹林中轉了出來,想到時日不多,沒有時間繼續耽擱,錢悅兒便拋開縈繞腦際的無數問號,乘著夜色馳馬飛奔起來。


    二道溝鎮的“仙客來”客棧已經關門了,門口貼著朵甘思宣慰司都元帥府的封條。錢悅兒料想定是百姓們押著小二報了官,所以官府查封了黑店。不由微微一笑,陰翳的心情頓時明朗了不少。


    錢悅兒輕拍紅雲的脖子,“今天我們到哪裏去投宿一晚呢?”紅雲一聲嘶鳴,放慢步伐,整個鎮上隻有十幾戶人家,天色已晚整個集鎮籠罩在一片黑暗中,家家戶戶都已熄燈入睡了。


    錢悅兒不想擾人清夢,心說:“罷了,還是進那仙客來睡上一晚罷。”輕輕揭下封條,推門而入。取出火折點燃燭台,舉目一看,不過十天功夫,所有家什上蒙上一層灰,高原風沙厲害實是無孔不入。


    牽著紅雲去馬廄,見仍堆著許多草料和豆子,就將紅雲喂得飽飽的。來到廚房,灶台上結滿了蜘蛛網。


    前院樓梯口和樓上樓下十幾間客房門上都結著蛛網,轉到後院卻發現門上既沒有多少灰塵更沒有蜘蛛網,錢悅兒不禁疑心大起。


    於是,她越牆而入,輕輕跳進院內,無聲無息地靠近正房,沒有燈光、寂靜無聲,但蹊蹺的是後院和前院相比異乎尋常地幹淨,沒有蛛網,少有灰塵,仿佛不久前有人住過。


    她巡視一遍,用異乎常人的敏銳視覺和聽覺仔細偵測過,確認沒有人在,便推開房門走了進去,點亮燭火,那對奸夫****的臥房內家具整齊,打開衣櫃和梳妝台抽屜,不見任何釵環衣飾,即便官府查抄也不至於將衣物也抄了去呀?這房子太過幹淨了!


    床上被褥整齊,錢悅兒目光銳利,在枕上發現一根油黑長發,湊近枕上一聞,一股甜膩的脂粉香,依稀記得正是那****李月桃身上聞到過的香氣。床邊小幾上花瓶裏插著幾枝高山龍膽花,散發著清香。


    這花外形很像中原的黃色百合花,正是夏日應季的花兒,但插在花瓶中卻絕對活不過十天!


    錢悅兒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服下奇淫合歡散後會****無度,不死不休,除非服下解藥,或者運用內功逼毒。莫非這李月桃沒有死?有人救了她,抑或她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武林高手?


    錢悅兒進入與臥室相連的書房,書架上書籍寥寥,書案上也是灰塵厚厚,筆架上的毛筆都未用過,顯然主人不愛讀書,純粹是個擺設。


    這後院不大,就一間臥室、一間書房,身在室內,錢悅兒總覺不對,十天前她居高臨下俯瞰過整個後院的結構,今天在裏麵轉了個遍,卻覺得房子小了許多,錢悅兒靈光一現,有夾層暗室!


    腦海中將二次觀感重合對照,她斷定暗室就在書房中,舉目四顧,她的眼神落在了書架上,用手順著書架摸索了起來,沒有找到突起的起關。


    她定定神,發現有書架左側第二格的一摞書籍有些異樣,摞得特別厚,中間略有鼓起。將書移開,果然見一個圓形機關。用手一按,書架轟隆隆移開,露出一扇小門,錢悅兒端起燭台向裏走去,書架又轟隆隆回歸原位。


    裏麵果然有一間小小的暗室,僅一炕一桌一椅,由於完全封閉不見天日,倒不見灰塵,連其他雜物家具也沒有,顯得非常幹淨。牆上開有二處小小的氣孔,掩蔽在後院花草叢後。錢悅兒在暗室中四處觀察,沒有什麽異樣。除了八仙桌四邊各有一個小小的抽屜,再沒有可以容納其他物品之處。


    錢悅兒拉開抽屜,空無一物,心有不甘,便抽出抽屜借著燭光向內觀瞧,似乎有件東西在裏麵,便伸手向內摸去,果然拿出了一個布包。


    她打開布包,裏麵是個油紙包,打開油紙包,裏麵又有一層薄絹包裹著,打開露出一件異形暗器,另有一本賬本。錢悅兒翻開賬本看得不知所雲,流水賬一般某年某月某日銀多少兩,從何處得來,是進項還是出項都未寫明,後麵隻寫著個姓名或者符號。


    隻是款項金額甚巨,一天最少也有二千兩,一個月能有十萬兩銀甚至更多,憑這個小小集鎮客棧能夠收入如此之巨,即便殺人越貨的黑店也是不可能辦到,錢悅兒出身商賈之家,對賬本是熟稔之至,對經商之道也不生疏,當然是打死也不會相信,這本賬簿就是這家黑店的。


    這暗室中的賬簿藏得如此隱秘,內容如此奇怪,必有古怪!錢悅兒將布包原樣裹好,抽屜歸回原位。對這暗室又四下打量一番,甚是滿意,這裏很是幹淨和隱蔽,又有一張小炕,正好睡上一覺。


    一覺醒來,錢悅兒重新點上燭火,被褥仍是疊好放回原位,將掉落的發絲全部揀拾起來,將自己的痕跡清理幹淨,拎上布包,按了壁上機關走出暗室。仍用書籍將書架上的機關隱蔽起來,檢視一番,一切仍是原樣。


    打開屋門,天色未明,晨曦將露,快步到馬廄牽出紅雲,將封條仍舊糊在門上,快馬加鞭向玉珠峰馳去。


    第三十日下午,錢悅兒仰著頭向著玉珠峰雪線,露出了微笑,終於如期趕回來了。牽著紅雲上山,興致勃勃地跟它說話,介紹著玉珠峰的景色,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因為她實在是很快樂,回到師門,回到熟悉的玉珠峰很好,能夠回中原就更好了!


    把紅雲留在了雪峰南側的草灘上,拍了拍它的脖子,交代了一句,紅雲就靈性十足地自去覓草而食了。錢悅兒把皮囊和行囊開始施展輕功登山。照例在雪線上與夜帝一家歡聚,將囊中肉食全部相贈,繼續向山頂洞府攀登。


    申時,錢悅兒就抖落滿身風塵回到了闊別一月的玉珠峰洞府,迫不及待地揚聲高呼:“師父、師伯、盈妹,我回來啦!”


    華清盈聞聲跑了出來,和她擁抱在一起:“姐姐!你可回來了,想死我了!”醫隱和劍隱也一同走了出來:“嗬嗬,我們的悅兒回來了。快進來吧,正好趕得上給我們做晚飯。”


    錢悅兒翻了個白眼:“哪有這樣的長輩?也不問累不累,事情辦得怎麽樣,一回來就要人家做晚飯。”


    醫隱嗬嗬一樂:“誰叫我們悅兒廚藝了得,做的飯菜合老人家的胃口呢?”


    劍隱微笑附合:“不錯,悅兒做的飯菜是吃一頓少一頓了!”


    錢悅兒一聽,頓時無話,連忙放下行裝,卷起袖管下廚去了。華清盈甜笑一聲:“姐姐,我來幫你!”二女親熱地說笑著走了。


    醫隱和劍隱望著二人背影微笑點頭。醫隱歎道:“孩子們都長大了!你我也真的老啦!”


    劍隱點點頭:“你我也算功德圓滿,悅兒這孩子已經成器,應該放她下山了。”


    醫隱執起劍隱的手,拍了拍:“師兄,進去吧,再去廝殺二盤!”


    “好!”二老哈哈笑著往洞中走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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