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拐子三的指點,文朝天作為監斬官,按照老規矩,穿著吉服。


    所謂吉服,就是大紅的鬥篷,穿在身上,迎風鼓蕩招展。


    段初一揮手,小六和小八就把老狗架了上來。


    文朝天麵前有個小桌子,上麵擺著筆墨硯台,鬼眼七快步走把招子遞了上去。


    招子,就是插在死囚脖子後麵的牌子。


    文朝天操起筆,先在招子上,用黑墨水寫了一個斬字,又用朱砂,在那個斬字外麵,畫了一個紅圈。


    鬼眼七接過寫了斬畫了圈的招子,反手插到了老狗背後。


    老狗上半身狗毛脫落完了,光溜溜的,也沒穿衣服,不過肩膀上有麻繩,招子就是插在了麻繩裏麵。


    文朝天又用紅筆,蘸了濃濃的朱砂,在老狗腦門上一戳。


    老狗頭上的雞蛋菜葉,都已經被擦幹淨了,被朱砂點這一下,白光光的腦門,頓時出現一個銅錢大小的紅點。


    “拖下去,吉時一到,三聲炮響,即刻行刑!”文朝天朗聲說道。


    拐子三就站在文朝天身邊,示意文朝天,抓緊把朱砂筆扔了。


    文朝天第一次做監斬官,還有點不熟悉程序,連忙把朱砂筆往外一扔。


    沒等朱砂筆落地,呼啦啦圍上來一大幫人。


    都說點過死囚腦門的朱砂筆,拿回家之後,放在小孩枕頭底下能辟邪。


    至少可以,讓孩子少做噩夢。


    大家夥圍上來,就是為了搶這朱砂筆,誰都沒想到,一幫眼睛好好的人,竟然都沒有搶到。


    轉眼之間,朱砂筆就到了,翻著白眼的劉瞎子手上。


    劉瞎子嘿嘿一笑,道:“瞎子本人就能辟邪,要這杆筆也沒多大用處,還是送給有緣人好了。”


    劉瞎子說完,甩手就把朱砂筆,高高扔到了半空。


    “哎呀呀,經過半仙開光加持的朱砂筆,辟邪效果肯定更好!”


    “文大人一身正氣,這杆筆不但有了劉半仙的仙氣,還有文大人的正氣,絕對是不可多得的好寶貝!”


    眾人議論紛紛,又爭先恐後的,跟著朱砂筆下落的方向一頓追。


    不過最後大家都失望了。


    因為朱砂筆,落到了馬千裏的脖領子裏。


    馬千裏楞了一下之後,馬上對劉瞎子拱手:“謝半仙賜寶!”


    ……


    馬千裏家裏的那個鬼嬰,還在馬清爽的小院裏。


    雖然馬千裏沒見過,但是他很確定,鬼嬰每晚都會出來玩耍。


    因為每天早上,扒著門縫能看到,院子裏的積木拚圖,又變成了另一個樣子。


    家裏有個鬼嬰,還不敢告訴別人,隻能告訴劉瞎子一個。


    而劉瞎子又遲遲不去處理。


    這段時間馬千裏一到家裏,就感覺芒刺在後。


    不但他心裏不舒服,劉夫人和那些下人,也都躲得小院遠遠的。


    隻有他那個寶貝女兒馬清爽,看鬼嬰不能走出院子,大大咧咧的,也不害怕。


    她就是所謂的傻大膽。


    剛才在刑場上碰麵時,劉瞎子就告訴馬千裏,要給他打造一個大殺器。


    劉瞎子還說,月圓之夜,用這大殺器,可以製住鬼嬰。


    原來這杆筆,就是劉瞎子說的大殺器。


    馬千裏打算,等到月圓之夜,自己就一手拿刀一手拿筆,去會會那個小鬼嬰。


    雖然有點冒險,但是馬千裏也沒得選擇。


    畢竟是自己女兒惹出來的禍事,還是要靠自己這個當爹的去解決。


    馬千裏也不是等閑之輩。


    彭州府總捕頭的位子,也是他用多少次生死相搏換來的。


    如今有鋼刀又有神筆,他更不會退縮。


    牛巡檢看馬千裏突然走神,站在那裏跟木樁子一樣,就拍了拍馬千裏的肩膀。


    “馬捕頭,精神點,好戲馬上就要開場了!”


    ……


    老狗被文朝天點過腦門之後,就被拖到了刑場上。


    也是一處臨時搭建的高台,下麵是十八根木樁,上麵是厚厚的木板。


    木板都是在水裏,泡過好多年的,腳踩上去,沒有一點吱吱呀呀的聲音傳出。


    小六和小八,分別扯著老狗一條前腿,讓它不能動彈。


    套著狗頭的網兜,後麵也連著一根繩子。


    鬼眼七用力一拉那根繩子,狗頭就立了起來。


    拐子三又給段初,端來一大碗酒。


    按照規矩,段初在這個時候,該接過酒碗,把一大口酒含在嘴裏,然後對著刀刃,使勁噴上一口。


    結果他一揚脖子,碗裏的酒都見底了,也沒見他噴刀刃。


    拐子三看看段初,道:“第一次公開行刑,別緊張,咱們這些老家夥,也都是這麽磕磕絆絆過來的。”


    段初聞言,臉一紅。


    “三爺,我真沒有緊張,要怪就怪文大人,噴刀刃的酒,竟然用好酒,這酒太香,我一個沒忍住,就把酒都喝到了肚子裏。”


    黑白無常和牛頭馬麵,這時都站在段初身後,聽到這話,都笑了。


    就連從來不笑的錢以寧,這時也沒繃住臉,差點笑出了聲音。


    拐子三連忙製止眾人,防止大家破壞嚴肅氣氛,又對台下的衙役一揮手:


    “快點,抓緊再給段班主,再倒三碗酒來!”


    “為什麽要倒三碗酒?”段初問。


    拐子三這時也是哭笑不得,隻好答道:“還不是怕不夠你喝的!”


    三碗酒很快又端了上來,段初也沒客氣,喝掉兩碗,留下最後一碗。


    這時有衙役在邊上一番擺弄,眾人隻聽得咣咣咣三聲炮響。


    不是對陣沙場的虎蹲炮,而是用紅漆竹筒,放的大炮仗。


    午時三刻已到,三聲炮響完畢,段初一口酒噴在刀刃上。


    刀刃在陽光下五彩繽紛。


    然後他手起刀落。


    出刀如電,一刀揮出之後,又往邊上一滑,巧妙避開了噴濺的狗血。


    趙如意縫製的衣服上,沒有沾染半點血跡。


    錢以寧緊緊盯著段初的動作,在心裏尋思,自己能不能做到,揮刀這麽精妙。


    想了想之後,他感覺,還是要用所有的空閑時間,加緊練刀!


    拐子三一直站在老狗旁邊,在段初躲到一邊,狗血剛剛噴濺時,他連忙從懷裏,掏出兩個早就預備好,剝掉了外皮的戧麵饅頭。


    ……


    老狗到死,真是兩眼望穿秋水,也沒等來薑小妹。


    段初刀落之前,它可謂是肝腸寸斷。


    可憐滾落在地的狗頭,臉上還帶著兩行濁淚。


    而且在狗頭落地之後,它的身體突然又有了變化,脊椎骨哢哢哢一陣響,竟然變成了人的軀幹模樣。


    假如給他按上一顆人頭,那坐地的姿勢,還真像府學裏講課的老夫子。


    段初手起刀落的時候,老狗剛好滿二十四周歲。


    假如沒有這一劫,老狗肯定會化作一個翩翩少年郎,遊戲人間。


    很可惜,段初的鬼頭刀,連千年蛇妖的尾巴都能斬斷。


    所以老狗這次確實死了,除了地府,已經沒有其他去處。


    ……


    狗頭被鬼眼七,捧到了文朝天麵前:“死囚已斬,請大人查驗!”


    文朝天看著狗頭死不瞑目,感覺惡心,抄起鬥篷一擋臉。


    他又擺了擺手,表示已經驗過,可以拿走了。


    死囚已斬,接下來作為監斬官,還不能回府衙,必須去城隍廟燒香。


    文朝天在一幫衙役的簇擁下,直奔城隍廟而去。


    他一走,拐子三連忙把那兩個饅頭,從狗脖腔裏拿了出來。


    他咳嗽一聲,掩住心底的喜悅,例行公事喊道:“家屬,uu看書 .uknsh 收屍!”


    本來薑家的人,沒有一個露麵,大家都以為,薑家的人養了一隻成精老狗,這時無顏見人,都不會再露麵了。


    所以拐子三,其實就是例行公事地一喊。


    就等著沒人應聲,回頭燉一鍋狗肉……


    狗能吃,狗妖也能吃。


    比如牛巡檢,現在眼巴巴看著老狗,心說這東西,保證大補!


    拐子三也尋思,吃了狗妖的肉,說不定腿能更好一點。


    鬼眼七也是治病的心思,就等著狗肉下鍋,讓眼睛恢複更快。


    誰知道拐子三喊過之後,之前未露麵的薑家人,終於來了一個。


    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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