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要斬狗妖,彭州府的老百姓,真是傾巢而出。


    囚車行進的街道兩邊,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


    無論男女,個個都伸長脖子,看狗妖到底長什麽樣子。


    “我的老天爺,娘子,你看那條狗,四隻爪子,竟然變成了人的手腳!你再看那皮膚,白嫩嫩的,比你的皮膚還要……”


    “相公,你說就說,手往哪裏劃拉呢,這裏人多,也不嫌害臊!”


    “兄弟,你看,這條狗的耳朵,竟然還是招風耳……和你的耳朵,真像哦!”


    “滾你娘的,你的耳朵才像狗呢!”


    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有人一言不合,互相還罵街。


    老狗不停轉動腦袋,在兩邊的人群裏掃來掃去。


    它沒別的心思,就是想看看,薑小妹有沒有,過來送自己一程。


    老狗之前,圍觀過許多次砍頭了。


    那些死囚臨行前,隻要不是光棍一條,總會有娘親或者妻子,拿著新鮮水果或者煮雞蛋,親手削皮或者剝殼,喂死囚吃上一個。


    這是最後的告別,人之常情。


    所以沒有特殊情況,衙役和劊子手,基本都會默許。


    老狗唯一的期望,就是薑小妹能提著籃子,過來看它一眼。


    它盼望的,不是吃水果,而是那一份感情。


    不過半條街走完,它也沒有看到薑小妹的身影。


    “老夫對小娘子這麽好,死到臨頭都沒有出賣她,小娘子肯定都知道,估計她穿著花衣,正在十字街中心,提著籃子等著呢。”


    老狗尋思著,突然看到了錢大公子。


    錢大公子衣袂飄飄,麵色嚴峻,牽著那隻連頭帶尾巴,足足有四尺長的豹貓,很顯眼地站在人群裏。


    沒法不顯眼,因為大家怕被豹貓咬著撓著,都躲他遠遠的。


    所以錢大公子周圍方圓一丈,連個人影都沒有。


    老狗對錢大公子微微一笑,道:“錢公子,前事,多有得罪!”


    老狗一說話,嚇得街道兩邊的人紛紛後退,如潮水一般。


    “我的娘來,這條狗,竟然會說人話!”


    “快點躲遠一點,不然沾上它的妖氣,被它死後附身,那就了不得了!”


    錢大公子沒動彈,老狗的話他也聽到了,老狗這話,就等於承認了栽贓陷害。


    嚴綜呂就站在對麵的街道上。


    錢大公子看了嚴綜呂一眼,撇撇嘴,一聲冷笑。


    嚴綜呂當時就打了一個寒顫。


    因為錢大公子的眼神,像極了刀子,掃這一眼,感覺自己就像被他用刀子,在臉上狠狠刮了一刀。


    嚴綜呂想想,感覺這次,自己真是吃了天大的虧。


    本來供出薑小妹要殺錢大公子的言辭,就能洗脫錢大公子的冤屈。


    結果自己自視甚高,低估了敵人。


    就想著先擺平錢大公子,然後再除掉薑小妹。


    現在倒好,死了小廝不說,還損失了七千兩銀子。


    而且錢大公子經過挫折,苦大仇深的模樣。


    現在不但臥薪嚐膽,還能品糞自省,已經成了自家強大的敵手。


    這也就罷了,最關鍵的是,薑小妹竟然也水漲船高!


    目前她的背後,有兄長撐腰,儼然比錢大公子,還要難對付。


    就算現在自己去狀告薑小妹,那也是自討苦吃。


    這個節點去翻供,沒有人會相信自己,說不定還要吃一頓板子。


    嚴綜呂越想越氣,看到王婆婆提著一個籃子站在旁邊,伸手就到籃子裏,抓出來三個雞蛋,對著老狗的腦袋,就砸了過去。


    狗毛脫落之後,狗頭光禿禿的,油光鋥亮。


    這三個雞蛋砸上去之後,黃的白的,又黏糊糊的,讓老狗很不舒服。


    而且有人帶頭砸雞蛋了,其他圍觀的人,無論有仇沒仇,都撿起雞蛋和菜葉,對著老狗就是一通砸。


    痛打落水狗嘛,又沒有什麽損失。


    還能彰顯自己一身正氣,誓與妖邪不兩立。


    何樂而不為呢!


    囚車是為人準備的,箍著脖子的鐵環,老狗塞在裏麵,縫隙很大。


    它扭頭就發現了,始作俑者嚴綜呂。


    “嚴老爺子,今日你在陽間砸老夫腦袋,改天老夫在地府咬你卵蛋,你看到沒,錢大公子恨死你了,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死在他手裏!”


    “到時候,咱們地府裏見!”


    老狗說完,嘿嘿一笑,又對嚴綜呂齜牙咧嘴。


    嚴綜呂竟然看到,老狗上麵兩根犬齒,不但銳利,還是空心的。


    這就說明,要是被它咬了,一定還會被喝血。


    嚴綜呂心中驚懼,當時又是渾身一哆嗦。


    這下他連熱鬧也不看了,扭頭就想回家躺一會,平複一下心情。


    結果王婆婆一把抓住了他。


    “嚴老爺子,老身好不容易攢了一籃子雞蛋,吃都沒來得及吃一個,結果被你三下五除二,眼看就要砸完了,甩手就想走嘛!”


    嚴綜呂無奈,隻好示意新買來的小廝,給他一塊碎銀子。


    他捏著碎銀子,又陪著笑臉塞到王婆婆袖子裏,王婆婆這才鬆手。


    然後嚴綜呂最後看一眼老狗的背影,這才帶著小廝,灰溜溜地離開了。


    老狗到了十字街中心,刑場已經布置好了。


    前所未有的莊重。


    刑場對麵,有一座臨時搭建的涼棚,文朝天就端坐在涼棚裏,親自做監斬官。


    牛巡檢和馬千裏,各自帶著麵具,裝成了牛頭馬麵。


    鐵司獄也脫下官服,換上了一身黑袍。


    錢以寧平時的穿著,這時也換成了一身白衣,白衣如雪。


    他倆頭頂都戴著高帽子,扮演的就是黑白二無常。


    這是斬首妖孽的標配,黑白無常拘魂,牛頭馬麵引路。


    一切都是為了,不讓妖孽元神走脫,附在無辜百姓身上,然後再興風作浪。


    據說這樣做,可以直接把妖孽送入地府,由真正的黑白無常和牛頭馬麵接手。


    雖然彭州府第一次砍狗頭,也沒難倒紅陽班的人。


    等老狗一被卸下囚車,拐子三鬼眼七,還有小六小八,一擁而上。


    一個特製的網兜籠頭,就套到了老狗腦袋上。


    幾根纏著白紙的麻繩,又牢牢捆住了老狗的肩膀和腰身。


    老狗看看周圍,還是沒有發現薑小妹。


    “各位,慢著,老夫有話說……”


    老狗打算問問,薑小妹今天是不是生了病,又臥床不起。


    沒等它說完,馬千裏在旁邊,聽到老狗有話要說,嚇了一跳。


    他唯恐老狗臨死吐露真言,捏著幾個大核桃,全部塞進了老狗的嘴裏。


    這還不算完,他又從拐子三手裏,借來一條麻繩,把狗嘴也纏上了。


    這下老狗不但不能說話,連嗚嗚聲都發不出來了。


    馬千裏很滿意這個效果,拍拍手,又走到了牛巡檢身邊。


    牛巡檢掃一眼馬千裏,說道:


    “馬捕頭,我怎麽感覺,你今天很不對勁,在大堂裏,你就凜然正氣,現在又堵住狗嘴,和你平時隻愛鑽營,得過且過的樣子,就像變了一個人。”


    老狗已經不能說話,而且馬上就要死了,馬千裏現在,心情無比舒暢。


    聽了牛巡檢的話,馬千裏挺直了腰杆。


    “牛大人,狗妖殺人害命,我等乃王法執行者,自然與它勢不兩立!”


    馬千裏說得斬釘截鐵豪氣幹雲。


    牛巡檢連一個字都不信。


    就在這時,行刑手段初,閃亮登場,趙如意做的黑衣,用料考究手工精細,尤其是特別的合身。


    這衣服穿在身上就像換了一個人,讓段初在衣服襯托下,平白多了幾分底蘊。


    作為一個半文盲,uu看書 .uuknshu.co他最差的,就是底蘊。


    趙如意算是幫他彌補了一點。


    馬千裏怕牛巡檢多想,連忙轉移話題:“你看,段班主來了!”


    牛巡檢扭頭一看,讚道:


    “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不知道段兄弟的衣衫,在哪家裁縫鋪做的,老牛改天也要去做一身!”


    ……


    段初在前麵引路,小六小八緊跟其後,推著把老狗,押到了涼棚前邊。


    所謂涼棚,其實就是一把大傘。


    這是為了避開日光和血光。


    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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