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腳步微微一頓,扭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複雜的像是包含了這世間的一切情緒。思念、愛戀、無奈、痛苦、掙紮、愧疚...


    她望著半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的男子,心頭思緒潮湧,她想不顧一切的朝他奔過去,投入他的懷抱,享受他的溫柔嗬護,可是,她的腳步卻不由自主地繼續踏上往高台之上延伸的台階。


    那高台之上,有一個男子,愛她愛到連性命都沒了,甚至為了她,他連自己的屍體都要算計利用。


    "無憂,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命運就是這樣,總在給人希望的同時,再給予重重的一擊,讓人絕望到窒息。她回過頭,腳步變得緩慢而沉重。每走一步,都艱難到難以想象。蕭可還站在遠處,擔憂的望著她。


    九皇子看到蕭可,眼光遽然一亮,但見她愣愣的站在那,連忙跳下馬,飛快的從側麵掠了過去,拉過怔愣的蕭可,一把攬著她的腰,罵道:"你這個笨丫頭,沒有武功,還站在這裏不走,等死啊?"


    蕭可起初驚得差點叫出聲,但一看是他,心裏立刻安定下來,心湖之中泛起絲絲甜蜜。他的臉依舊俊美,還多了幾分成熟。手很有力,穩穩的摟住她的腰,讓人覺的安心。蕭可垂下眼,臉上莫名染上一絲紅暈,嘴上卻死硬的回道:"你管我!我找死跟你有什麽關係?"


    回到原地,九皇子氣哼哼的放下她,打量了一圈,幾個月不見,這丫頭居然瘦了這麽多!他眉頭一皺,眼中閃過心疼的神色,嘴上卻嫌惡道:"瞧你瘦的皮包骨,醜死了!看你以後怎麽嫁得出去。"


    蕭可大眼一瞪,怒道:"要你擔心?我又不嫁給你!哼!"


    "你就算想嫁,我也不娶你!"九皇子斜睨著她,一副很不屑的模樣,蕭可氣得扭頭就要走,手卻被他死死拽住,怎麽甩都甩不開。她一著急,低頭就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九皇子痛叫一聲,立刻鬆開了她,捋起袖子一看,兩排整齊的牙印,"你怎麽咬人?!"


    "哼!誰讓你欺負我!我就咬你,你怎麽樣?"比無賴,她也行的。蕭可背過身子,不再理他,隻一心為漫夭擔憂。尤其剛才漫夭昏過去的事情,讓她心裏很不安,已經解了毒,為何還會這樣?


    "蕭可。"宗政無憂回頭叫了一聲,蕭可上前,九皇子也跟上。


    "發生何事?"宗政無憂目光望著遠處的女子,對高台上發生的事情還沒弄明白。啟雲太後為何突然毀了啟雲帝的龍椅?啟雲帝居然會跌倒在地?高台上的奴才們哭泣的聲音,這些都令他感到疑惑。


    蕭可歎了一聲,"啟雲帝死了。"


    宗政無憂一愣,九皇子先一步道:"胡說,剛剛還好好坐在那兒呢,怎麽會死?難道是被啟雲太後剛才那一掌拍死的?"


    蕭可道:"當然不是。他是為了解公主姐姐的毒才死的!他把內力都給了公主姐姐,還放幹了身體裏的血,配做藥湯。以前我以為他是壞人,可他對公主姐姐那麽好!"


    九皇子愣道:"七嫂身上的毒解了?誒?你不是說''天命'';無藥可解嗎?難道放了人血就能解毒?還有,他都被放幹了血,怎麽還會出現在那個地方?"


    蕭可道:"他的血,跟別人的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他的身體裏也有''天命'';,但是他跟公主姐姐不一樣,他的''天命'';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他娘應該是懷著他的時候中了''天命'';之毒,是用我們上次說的那種方法把毒都逼到了他身上。他從小就服用很多珍貴的藥材,服了二十多年,所以他的血,比這天底下任何一種藥都要珍貴。其實,六年前我就見過他了,他去雪玉山找我師父求解藥,可師父也解不了那種毒...他出現在這裏,是因為你們打來了,如果他不出現,太後會懷疑,萬一知道地牢裏的公主姐姐是假的,肯定會去他寢宮裏搜,這樣會影響公主姐姐驅毒。所以他臨死前讓小旬子把他抬過來,為公主姐姐多爭取一些時間..."


    宗政無憂心底一震,蕭可後來還說了什麽他已經聽不見了。難怪從開始到現在,啟雲帝一直都沒開過口!他皺緊了眉頭,心裏的不安急遽的擴散,眼望著已步上高台的纖細背影,感覺有什麽在變了。他忽覺心頭一慌,莫名的感到害怕。想也不想,便飛一般的掠了過去。


    "阿漫?"


    漫夭手被抓住,身軀微顫。她緩緩回頭,對上那雙深情濃溢又帶著一絲恐慌的眼眸,那往日令她倍覺幸福的溫柔如今卻令她覺得自己萬惡不赦。她一直追求一心一意的感情,卻怎麽都沒想到,她自己竟然違背了這條規則,虧欠了兩個男人。


    "對不起,無憂。對不起!"水霧迷蒙的眼滿是愧疚和哀傷,她垂下頭輕聲呢喃,


    宗政無憂心頭一跳,濃眉緊蹙,"為什麽說對不起?"


    漫夭輕輕搖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強忍住眼中的淚水,深吸一口氣,那呼吸割據著她的心扉。她慢慢掙脫他的手,掉頭往啟雲帝走去。


    小旬子已經命人從大殿內搬出一張椅子,將帝王安置。他是那麽安靜的坐在那裏,清俊儒雅的麵容一片祥和,嘴角掛著一絲隱隱的笑意,似是滿足,又似是不甘。他的目光看著前方,正是漫夭的方向,仿佛在對她說:"容兒,你沒事就好。"


    漫夭看著他,緊咬住唇,淚水蓄滿眼眶,她拚命睜大眼睛,抬高下巴才沒讓它落下來。走近他身邊,在他身側緩緩蹲下,她的手顫抖著輕輕碰觸他曾經溫潤的臉頰,觸手冰冷而僵硬。


    他真的...死了!


    那個有著清俊儒雅氣質的男子、月光下一身光華的少年、陽光中尊貴無比的帝王...他就這樣永遠離開了她!至死也沒有說過一句他愛她。他甚至在臨死的那一刻,清楚的知道她心裏對他還有著怨恨...可是,他從沒有為自己澄清什麽,他隻是默默的用他的鮮血和生命,無聲的證明著他那比大海更深比天空更廣闊的愛情。


    這個男子,為了她,連自己的屍體都不願放過!


    他的麵容那樣平靜,仿佛這樣的死亡本就是他最好的歸宿。他的眼睛裏看不出絲毫的痛苦,可漫夭卻清晰的感受到了他那些日夜的掙紮,那些埋藏在心底裏無法說出口的愛戀和苦楚。


    一股窒息的悲慟從她心底疾竄而出,瞬間淹沒了她所有的理智,她不可自製的伏了身子,在他手上淚如泉湧,抽泣無聲。


    "齊哥哥..."


    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這樣一句話。


    一直以來,她以為她隻是漫夭,以為容樂的一切與她毫無幹係。這幾個月,她漠視容齊的感情,可以做到毫不在意他的付出,刻意的不去管他的生死,她以為那是他欠她的。卻不知,原來,虧欠的那個人,一直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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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一切揭開,當記憶恢複,真相總是如斯殘忍!


    這個男子,也曾經是她心之所愛,隻是,她忘記了。


    一顆"天命"之毒的藥丸,封存了她十七年的歲月,封存了她對他的感情,卻沒能封掉她前世的記憶。而她,竟帶著那些記憶...又愛上另一個男子。


    "齊哥哥...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她無法像三年前的他那樣在她生命垂危時,可以毫不留戀的決定隨之而去,她在這世上還有無法舍棄的人,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該怎麽辦?這一生注定欠下他的,永遠無法償還。


    宗政無憂望著她傷心欲絕的表情,整個人都僵住。他開始意識到,問題遠比他想象的更嚴重。容齊於她,也許不隻是欠下一條命那麽簡單。他皺著眉,雙手緊握,在高台的邊緣,在冷冽呼嘯的狂風中,一動不動的看著。


    她淒哀而絕望的聲音傳到高台之下,宗政無籌也擰了眉,朝著高台飛掠而來,站在宗政無憂的身邊,望著心愛的女子像是迷途的孩子一般無助哭泣呢喃,因著心中的悲痛而顫抖著身子,他既心疼,又為自己難過。他不禁在想,如果他死了,她是否也會如此傷心?


    啟雲太後麵容僵硬而麻木,她怔怔望著被小旬子扶著的已經沒有了呼吸的容齊,那是她此生唯一的一個孩子,是她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個親人,而他,已經死了!她腦子裏有那麽一段時間的空白,甚至連宗政無憂和宗政無籌上了高台都不曾發覺。她以為她不愛這個孩子,甚至一直恨著,將她對那個男人的憎惡和仇恨全部加注在這個孩子身上,盡管他很無辜。她把他當成是一顆棋子來培養,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個孩子活不過二十四歲,原以為就算他死了,她也不會眨一下眼睛。可是,此刻,她心如鈍刀狠狠割據,力氣被抽離了身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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