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這個時候,董銘對姚龍富這個人除了知道他是鎮長,有個老婆兒子之外,仍然知之甚少。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比平頭百性強不了多少的小學老師,居然去找鎮長辦這樣一件大事,自己簡直是瘋了,其結果隻能是自找苦吃,被鎮長訓斥一頓,在校長那裏食言,從學校灰溜溜地卷鋪蓋走人。


    她知道自己辦了一件全天下最傻的事。


    可那高額的回扣是那樣的吸引人,她要花費多少口舌才能掙出來啊。在利益麵前,一個人完全可以挺而走險,既然這樣,她隻能勇往直前。董銘看著興高采烈的姚涵宇攔出租車的樣子,心想,也許這個小東西會給自己帶來好運。上了車,董銘壓製著自己恐俱的心裏,看著車外的風景。雖然已過了桃花盛開的季節,但出租車一駛進桃花村,董銘還是看到樹的枝頭綻放著星星點點粉色的桃花。這是林陽縣最南端的一個小村,也是整個黑龍江省最南端的一個村子,氣溫要比本省其他的地方高出好幾度,通常被喚作北國小江南,盛產著價格昂貴的稻米,是送往北京的貢品。


    在一條叫做細麟河的河岸邊,盜立著許多個式樣別致的小樓,家家都有一個挺寬敞的院落。董銘心想,縣裏,乃至市裏的許多有錢人,或者是有權的領導,都在這裏買房置地,姚龍富是去年才當上鎮長的,在當鎮長之前,姚龍富好像還幹過縣建設局局長,然後又是副鎮長,都是有職有權的崗位,看來政績不錯,以他不到四十的年紀當上合江地區這個大縣的鎮長,還有一展宏圖的機遇。從縣裏開車到這裏也就二十分鍾的路程。下了車,量銘問:“姚涵宇,你家這個小樓是新買的吧。”


    “這些事情你別問我,問了我也不會告訴你。”


    董銘笑了笑,這個刁、孩子還真有點防範的意識,也許是家長特意囑咐過什麽。但這不關自己的事。量銘又換了個話題:“你爸還沒到吧。”


    “沒看到他的車,就是沒到吧。”


    “你爸爸喜歡住在這裏,是他不願意回那個家嗎?"


    “他看不上我媽總打麻將。他們在一起沒什麽說的。”


    董銘感到那個女人作為一個鎮長的夫人,形象也是差了一些,而且看來也沒有多高的文化,似乎是個有錢而又霸道人家的女兒,在鄉下這樣的女人多的是,但姚龍富從頭到腳有種不幾的氣質。不知這樣的婚姻是怎樣形成的,但她現在已經有了太深的感慨,年輕時候的看法,與有了幾年婚姻生活後的看法就要產生巨大差別。如果不是自己當初抱著少女幼稚的念頭一意孤行,心懷敵視上層人士家中公子哥的心態,她怎麽會落到這樣的結局?


    院子的鐵門緊閉,董銘擔心孩子沒有鑰匙,有個親戚模樣的男人,為姚涵宇開了門,知道董銘是姚涵宇的老師後,說要去河邊溜達就走出了大門。一樓是寬敞的正廳,姚涵宇一進門就不再理她,跑到電腦前就轟轟地打起了遊戲。董銘不敢四處亂走,隻感到在鄉下能有這樣一幢小樓,倒真是會享受,憑正常收入,置不起這樣房產,但鎮長怎麽是她這樣的人可以比及的?


    董銘都要等堿歪了,才聽到一陣汽車聲。董銘緊張地看著大門開了後,一輛不知是什麽牌子的小汽車開了進來。她的心中一陣慌亂,明白自己目的不純,手段也不那麽光明磊落。她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裏。她的事不辦了。她不想見什麽姚鎮長。


    “你好,很高興在這裏見到你?你想喝點什麽?是咖啡還是綠茶?"這是男人在自己家中見到年輕的女人通常的言辭。可姚龍富進了門後看也沒看她一眼,把站在那裏等著他握手或者打招呼的董銘晾在那裏,直接來至.j打遊戲的婦匕涵宇身邊。


    “你這就是寫作文?"


    “老爸,你別板著臉好不好?我的作文已經寫完了,都在我肚子裏呢,你聽。”姚涵宇竟然把一路看到的風光用口述的方式說了一遍,“怎麽樣?”姚涵宇瞥了一眼在那裏十分尷尬的董銘。


    姚龍富來到董銘的麵前,沒有董銘期待的熱情和友好,依然板著麵孔,神色嚴肅。


    “寫作文非要到這裏來嗎?就沒有別的可去的地方嗎?我看你不是為了指導孩子寫什麽作文。我看你是另有企圖。


    “我……我能有什麽企圖?”董銘發現自己的嘴唇在發抖,竟然重複著別人的話。


    “不管你有什麽企圖,你覺得你應該到這裏來嗚?"


    真是愚蠢至極,腦子進了水,要不就單純天真地像個孩子。見一個鎮長怎麽會這樣簡單,竟然私自闖進家裏,也許還是在外麵私設的行宮,人家是鎮長,不是傻子。


    董銘立刻滿含淚水。是的。姚龍富說得沒錯,自己另有企圖,人一旦帶著目的,就容易出錯。


    “那……那我是錯了。那……我走了。”


    姚龍富並沒有挽留她的意思。她決然地轉過身,兩腿在打顫,比*了她的衣服還讓她無地自容。真是丟盡了臉,不僅是學校裏的崗位,這個孩子的家庭教師她也當至!】頭了。她.忽然感到姚涵宇還真是可愛。她走過去樓了一下姚涵宇故作輕鬆地說,“老師走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以後還要多用些功啊。”


    姚涵宇遊戲正打得來勁,看到董銘的眼淚:“老師你怎麽了,是誰……”看到姚龍富站在那裏,一臉的嚴肅,聰明的孩子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兒:“爸爸,你為什麽把我的老師弄哭了?你……”突然,他也大聲哭起來。


    “閉嘴,另,j哭。”


    姚龍富厲聲說。姚涵宇越哭越來勁,董銘把姚涵宇抱在懷裏:“好,咱們別哭。”


    姚涵宇邊哭邊說:“他為什麽把你氣哭了?他看你是女的他就欺負你,到我家來的人誰都是有說有笑的。”


    董銘心想,到他這裏來的人,就沒有她這樣的。


    姚龍富板著麵孔:“盡胡說八道,我怎麽看她是女的就欺負她?"姚涵宇哭著說:“我就是要哭,我就是要哭,爸爸能讓你笑一個我就不哭。”說著又躺在地上打起滾來。


    看著兒子無賴的樣子,本來想要大發脾氣的姚龍富突然笑了:“我這個混蛋的兒子,真是拿他沒辦法。”


    這話是對董銘說的,但量銘並沒去看姚龍富,而是蹲下來把姚涵宇抱起來:“你看,老師這不笑了嗎?”擠出一絲苦笑。


    “你這不是笑。也不是爸爸讓你笑的。啊啊啊……”說著又從董銘的懷裏滾到地上。


    如果換個地方,量銘就會對這樣的孩子無比討厭,可現在她卻喜歡得不得了。她感到自己有了幾分麵子,更感受著一個孩子在這個特殊情況下向她表示的情誼。


    姚龍富在沙發上坐下,眼前這一幕他也覺得不那麽光彩。


    “好了,我歡迎你老師到這裏來還不行嗎?董老師,你就給他,峨,是給我們笑一個吧。”


    笑?她真想嗦響大哭,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苦難和所有的悲哀都一下子哭出來。逝去的少女時代,夭折的婚後幸福,以及突遭災禍的打擊,為了外快馬不停蹄的辛苦,都將化成傾盆的淚水,把這個無情的世界淹沒。


    但她不能哭。


    可她更不想笑。也笑不出來。


    “對不起。我走了。你的家……我也不想再來了。”


    她的態度十分明確,姚龍富也就意識到自己的冷酷深深地傷害了這個看上去有著強烈自尊的女子。


    “啊,是我對不起。我剛才無禮了。可是,我這個地方還真沒人來過,我不想讓人知道……怎麽說呢,我不想讓外界知道我在這裏有這個小樓,也不知道我有時在這裏躲起來,以避免太多煩人的事。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姚龍富來到門口檔住董銘的去路。


    “我不會跟外人說的。這些跟我沒關係。這裏我真的不該來。我,我走……


    “老師,你別走,你走我就……”突然,姚涵宇一枯轆爬起來來到姚龍富身邊,“你真該感謝老師才對,如果不是她的及時出現,我就快被他們打死了。”


    “你又打架了?"


    “他們好幾個揍我。我隻能杭著讓他們打,這是老師出現了,是她救了我。


    姚龍富緊張地看著董銘,流露出幾分的感激。董銘淡淡地說:“我今天想給姚涵宇輔導作為,就去了他們學校,正好趕上他們……我就,峨,對不起,是我的冒昧。我想我是不該到這裏來,我也該走了。”抹了一下眼晴,大步離去。姚龍富看了看這個場麵,自己陷入了被動,也覺得在一個孩子和一個女人麵前逞威風實在有失自己的身份。


    看著董銘滿臉的淚痕,姚龍富搖了下腦袋:“好了,別介意我說了什麽。看你哭的,像個淚人了。”


    那壓製不住的委屈又重新爆發出來,就要走出門的時候,眼淚竟然再一次地流出來。大軍成半截的人她也沒有這樣的流淚,自己在無數個夜裏守著難熬的寂寞,也沒有流淚。現在的眼淚居然控製不住的流了出來,越哭越傷心,越哭聲音越大……


    她感到做一個底層百性的艱辛,更感到為了利益受到羞辱的悲傷。姚龍富還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場麵,他見到的都是有求於他,或者是對他獻媚的女人,而一個被自己傷害了又似乎有著太多悲傷的女人,並且這個女人長得還不錯,他還從來沒有見到過。他搓著雙手有些不知所措:“你這是怎麽了?峨,是我說錯了話。姚涵宇,拉住老師。”


    還沒等姚涵宇拉住董銘,量銘看著姚龍富,不吐不快地哭訴著:“好,你別說,我找你還真的有事,我並不要求你幫我什麽,但你要知道我的麻煩是囚為你才引起的。”


    姚龍富莫名其妙,他這個鎮長怎麽還會和一個小學的老師發生什麽瓜葛?“什麽事情因為我引起?我們總共也沒說上幾句話啊。”


    董銘心中的激憤雷電般的噴射出來:“你這個當領導的看不起我們這些小民百姓也就罷了,誰也沒有指著你們對我們怎麽樣。可你去我們學校為什麽要提到我?我和你有什麽關係?你說你認識我又有什麽好處?我就是認識你又怎麽樣?我高攀得上嗎?我……”


    “你這是怎麽了?我去你們學校也沒說什麽啊,我就說你是個非常敬業的老師,很不錯的一個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這給你帶來了什麽麻煩了嗎?”姚龍富緊張地看著義憤鎮膺的董銘。


    “帶來麻煩?不錯,你是鎮長,可你以為你在校長麵前提到我,就會給我帶來什麽好處嗎?你這一提到我可倒好,好像我們有什麽特別的關係,有人還利用這樣的關係,結果事情辦不好,我什麽都沒了,我家裏……”


    無限的悲傷讓董銘怎麽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


    “劉校長找了你?"


    “我解釋都……都不行,非說我們……”


    姚龍富看著董銘:“我明白了,那就是校長一定拿你說事兒,讓你找到我追加些教育設施的投入是不是?"


    “這是你們這些領導的工作,跟我有什麽關係,可是……我推都推不掉……你就不該說是認識我。我現在……”


    “他在強迫你為學校……”姚龍富呼出一口粗氣,馬上就拿出手機,董銘哼了一聲說:“你們就搓搓我,把我當麵團捏吧,我成了進到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我惹著誰了?"


    姚龍富怔了一下後放下手機說:“那我就不給你們校長打電話了。”轉身拿出一條千淨的毛巾:“虧了這裏沒人來,不然以為發生了什麽特殊的事。”“爸,你不能讓我的老師白哭了一場,總得給人家辦點真事兒吧?"“你個小孩子懂個什麽?”姚龍富唬了一下臉,又對董銘笑著說,“我這個兒子是對你有感情了。好了,我今天真是罪過。讓你這樣一個美人兒在我這裏哭的梨花帶.兩,還真沒有一個女人在我麵前流過眼淚。我的老婆就會跟我對著幹,猛的可以跟我動刀子。哈。會哭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好,我把手機關了,不讓別人打攪我,你幫我個忙好嗎?"


    董銘冷冷地說:“我能幫你什麽忙?"


    “我來這裏就是給我自己弄口吃的,今天卻有三個人,怎麽也該認真做點東西“巴。


    “三個人?還有人來嗎?"


    “是不是查數的時候經常把自己忘了?但至少這裏還有我兒子吧。來,跟我下廚房。”


    董銘嗅嗤笑了:“我可沒想到你把我算上。”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是不該笑的,並且就應該大步地走出這裏,表示自己的憤怒,維護一個知識女人的尊嚴。可她的兩條腿沉重了下來,有.氛走不出去的感覺。她看至.姚龍富的眼神裏充滿著友好的期待,竟然乖乖地跟他來到廚房。“你看看以個鎮長是怎樣下廚房的吧。”姚龍富居然煞有介事地紮上了圍裙


    有時大哭一場是件非常痛快的事,心裏的委屈發泄出來,心情舒暢多了,竟然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我看你笑好看,你哭也好看。幫我摘菜。”姚龍富把一筐從地裏剛摘下的新鮮蔬菜放到董銘麵前。董銘不相信姚龍富平時自己在這裏下廚,但此刻的他儼然是把廚房裏的好手,這似乎不像一個鎮長。在她的心裏,鎮長應該是出入各種酒局,見各方高人,忙得不可開交的,現在的他似乎還真有幾分親近的感覺。“你看我這樣,不像個鎮長吧?可是,當多大的官也有屬於自己的生活,何況我還僅僅是個鎮長。把剛才那一幕忘掉,我可是在彌補我的過失啊。”


    有時發生一個小小的衝突不是個壞事。董銘突然理解姚龍富剛才的態度。鎮長外麵的別墅可不是外人輕易來的,如果自己是鎮長當然也會這樣。自己的做法絕非明智之舉,自己的身份太卑微,而一個鎮長在這片土地上完全就是皇上一般


    氣氛變得輕鬆下來。此刻的姚龍富完全換了一個人似的,手腳麻利,動作敏捷,轉眼間弄了四個炒青菜,又切了兩盤哈爾濱的香腸。董銘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應該離開,盡管姚龍富的挽留和眼下友好的態度,這已經是給了她一個小小的麵子,她可不能給鼻子上臉。她決定不再提及那劉誌軍對她提出的無理要求,哪怕她已經把話說絕。


    “好了,我現在該走了。但我可以保證自己是愉快離開這裏的。”董銘打起精神,露出了微笑,但這樣的微笑誰都看出有著苦溜溜的滋味。


    “怎麽,不想跟我談你們學習追加校舍改造投資的費用了?你用了這麽大的心思想見我,可正經的話一個字還都沒說。”


    “我不想說了。”


    “這可不是一個身負重任的人應該有的態度。”


    董銘看了看姚龍富:“我現在離開,已經讓我很滿足了。請您原諒我的冒昧。我感到我應承了這個我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也許……以後那就是我的事了。”


    “劉誌軍一定給了你壓力吧?你什麽話都沒說,就感到很滿足?你就不想有更大的成績嗎?"


    “怎麽?”董銘的眼晴亮了一下,又搖搖頭,“不可能的。我真的有些自不量力。我告辭了。”


    “主人做好了飯菜,而客人要走,也不是個禮貌做法,明明是對我有看法。姚涵宇,把你的老師留下,我們開飯。”


    姚涵宇拉著董銘的手:“這個時候你要走,我說你傻呀。”


    董銘笑了,這次是發自內心的笑。這個時候離開,自己真的發傻。發了那麽大的誓,斬斷了自己的後路,怎麽這樣輕易的放棄?此刻明明已經看到了一絲的光亮。


    “姚涵宇,你來擺碗筷吧。”


    “你留在這裏我就擺。”


    “好吧,你來擺我就不走。”


    “好,一言為定。這才不冤枉我帶你來一次。”


    姚涵宇十分認真地擺起了碗筷,姚龍富也在津津有味地看著姚涵宇忙乎著。“這小子,這還是第一次。你是怎麽讓這個混小子喜歡上你的?"


    “我……我陪他打遊戲,給他講故事,然後用剩餘的時間給他講課。”說到這裏,董銘的臉色微微泛紅。


    姚龍富笑著搖著腦袋:“你要知道他氣走了多少家教啊。我知道這刁、子不是讀書的料,但你把他擺弄的這樣聽話,成績是大大的。來吧,我們就坐。”“等會,我給你們倒酒啊。你給我找的那些老師,董老師是最好看的。”董銘拍了一下姚涵宇的臉蛋:“瞎說。還有說老師好看的。”


    姚涵宇大聲嚷道:“那些不好看的我就不喜歡她們。她們說話的聲音我也不喜歡。”


    “這小子。”婦匕龍富打了一下姚涵宇的後腦勺。“老師好看你還想怎麽樣?真是胡說八道。”


    姚涵宇咧了一下嘴,麻利地拿出一瓶紅酒。


    “董老師有沒有興致喝口?"


    自打大軍出了事,她還沒喝過一口酒。


    “這還用問?”姚涵宇已經倒滿了兩杯。


    姚龍富坐下,董銘愉快地坐在他的對麵,看著那酒,感受著這樣的氣氛,感到腦袋有些輕微的暈眩,變化的居然這樣快,她儼然成了這裏大受歡迎的客人。


    “今天也是特殊,我明天要到市裏開農村工作會議,在這裏準備個發言提綱,竟然有幸接待董老師,我再次向你表示道歉。”說著舉起了酒杯。


    “這酒我可不敢喝了。我打擾了您,而且還惹得您……”


    “也許這就叫歪打正著吧,你也知道,縣城的那個家我是很少回去,我那個老婆是個村長的女兒,我也是那個村子出來的。應該說是那個村長,也就是我那個嶽父供我上的大學,我最初的發展也是他們幫了我。可是……咳,你也都看到了。你的愛人是做什麽的?"


    “他……他是個司機。”董銘低下了頭。


    “峨,他下崗了?"


    “不,他……他癱瘓了。”


    “怎麽?"


    “出了車禍。沒了兩條腿。”董銘的聲音很輕。


    “峨,怪不得你出來當家教。好了,不說這些不愉快的事情。劉誌軍是怎麽跟你說的?"


    “這個也不要提了。”


    “這可是你的任務。你們學校是個老學校,基礎設施的確是差一些。我們已經有幾年沒有追加教育方麵的投入了。去年縣裏的經濟指標完成的還不錯,所以今年才有這樣的動作。全縣每個學校多撥款五十萬,全縣近百所學校就是一筆很不小的數字啊。”


    董銘已經不再有什麽奢求,無欲則剛,也就顯得落落大方,說:“是啊,您是鎮長,考慮的是全縣,我們校長隻考慮他自己那一塊,而我也來跟著湊熱鬧,哈,真是……今天能到鎮長家做客,我做夢都沒有想到,居然還是通過這樣不正常的手段,我就不說我是無地自容了。我喝了這杯就真的要離開了,給您添了麻煩,我實在抱歉。”董銘一飲而盡,眼裏又閃出晶瑩的淚花。但她還是命令自己立刻站起身。


    事情就是這樣突如其來地發生著。董銘發現自己放下酒杯,站起身的時候,手已經被姚龍富抓到他的大手裏。接著姚龍富站了起來,把她又按在椅子上,就在姚龍富的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時,竟然把她的身子輕輕地板了一下,她仰起麵孔就看得到他的下巴和九十度的麵孔。她還從來沒有這樣看過男人,這個角度看男人有些滑稽,卻是很有味道。這時她才意識到,姚涵宇已經不在,餐廳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你很美。”


    姚龍富低下腦袋,居然很浪漫地吻了一下她的頭發。


    這樣一個刁、小的動作讓她有些不知所措,說不出是把他們的關係拉遠還是拉近了,但她相信這一定不代表這個男人的任何感情和心意,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小小的友好表示,或者是用手勢對她表示歉意。這對她來說可是高高在上的鎮長。她讓自己的聲音不要慌亂,依然仰著麵龐看著他立體的臉:“你身邊美麗的女人不是多的是?你要誰可是一句話的事。”


    不是嘛,說不定有多少賤吃吃的女人巴不得的給這個男人當情人。姚龍富解釋著:“也許你不會相信,過去的我對女人的距離,沒有近過半米


    她想掙脫姚龍富的手,但他在用力。她感到自己像個坐在課桌上的小女生,而按住她肩頭的,是一個年紀不大,卻是能左右自己的男老師。


    “是什麽把弄送到我這裏的?"


    聲音很輕,是那種深沉的堂音,充塞著音調的起伏和感情的波瀾,但話裏的意思董銘有點不明白。


    “是劉誌軍給我任務,我沒辦法,我知道有些冒昧。”


    “不是,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來,我們該離開這裏了。”他鬆開手,出了門跨上樓梯。


    董銘又一次意識到自己該離開這裏了。旁邊的門通向樓上,而另一扇門卻是通向離開這裏的出路。她看到姚涵宇又沉浸在遊戲中。她明明是走向離開這裏的那扇門,可她居然上了樓梯,跟在他的身後,她當然知道樓上是什麽地方。也許這是給她一個機會。她的心中懷著某種美好的期待。上了樓梯,姚龍富在一間起居室的門口等著她。這裏的華麗讓她有些暈眩。她想要問他為什麽要把她帶到這裏來,有什麽話不好在下麵說嗎?但姚龍富已經為她磨好了濃香的咖啡


    “如果我不答應你的要求,你會怎麽樣?這可不是我的錢,不能說給誰就給誰。”


    姚龍富把咖啡遞到她的手裏,用一雙飽含深意的眼晴看著他,和在樓下的他完全換了一個人。


    “那沒關係,無非是我卷鋪蓋走人而已。”


    “峨,有這麽嚴重?"


    “相當嚴重。”


    她感到眼前的人不再是鎮長,一個主宰著這片土地的尊神,而是一個和她發射著某種溫情的男人,雖然自己和大軍之外從來沒有接觸第二個男人,男人那一套她還是完全明了的,但她不知道這個男人接下來還會做什麽。她已經喜歡上了這裏的環境,尤其是喜歡這樣的談話方式。


    一個睿智的男人,笨蛋當不上鎮長,大軍不是笨蛋,但大軍這樣的男人同樣當不上鎮長,他隻能當個好司機。現在卻連個最差的司機都當不上了。“是劉誌軍逼著你到我這裏來?"


    “不是逼著那也差不多。我的任務完不成,我的工作就……”說到這裏,她苦苦地一笑。


    姚龍富搖頭笑著說:“這個劉誌軍簡直是瘋了。”


    董銘認真地說:“向縣裏要錢,他是什麽手段都會用上的。學校的經費也是緊張。你這個當鎮長的隨便一說就可以了事,但我們就難了。他這樣做你該理解,但他不該讓我來張羅遭這個罪。”


    “遭罪?”婦匕龍富看著情緒已經平靜下來的董銘,文稚嫻靜,氣韻翩然,典型的知識分子中的美女,在政府機關,這樣的女人並不多,雖然美麗的女人並不少見。他在距離她不遠的一把安樂持上悠然地坐下來,情趣盎然地交談著,“是啊。看來我是真的給你添麻煩了。好,不說這些。你愛人受了這麽嚴重的傷,你還守著他,不簡單。你還這樣的年輕漂亮。如果我們也搞一個類似感動中國那樣的節目,我看就可以評你。”


    “這和年輕漂亮有關係嗎?我是他的妻子,難道這不是我該做的嗎?"“雖然不能說完全沒關係,但你現在可是充滿誘惑的時代,你肯為這樣一個男人苦守,讓我高看你。你若想出任某個有勢力男人的情人,完全辦得到。”沒想到姚龍富居然說出這樣的話,董銘馬上接著說:“那就是說姚鎮長就有這樣的情人了?"


    “我?哈,你看我會有情人嗎?我難得閑下來一次,如果有,我不得和情人秘密幽會去?"


    “那到也是。現在的官員找情人已經是時尚,姚鎮長怕是一般的人看不上吧,


    姚龍富開玩笑地說:“我?嗬,女人不是過分的巴結我,就是過分的躲著我。我家裏有個母老虎般的老婆,我喜歡的那些女人都躲著我。”


    董銘笑著說:“是嗎?是怕給自己找麻煩吧。”


    姚龍富看了看時間,似乎冷丁想起了什麽,站起身,搓了搓雙手:“好了,不開這樣的玩笑。我現在真的要讓你走了。我要趕一篇講話材料的提綱,我說過的,明天要開會,不抓緊就不趕趟了。”


    “鎮長不是有自己的秘書班子?"


    “我就是寫材料的出身,在我的眼裏,他們就是個擺設。我不能開車送你,多包涵。”


    “我哪敢讓鎮長您來送我啊。借我個膽兒我也不敢。我真的該走了。”她在準備離開這裏的時候,姚龍富走近了她,董銘發現姚龍富的眼晴放射著光彩,他的雙手伸展著,但又停在了那裏,似乎要做什麽動作但最後沒有做出來。她並沒有多想。他是鎮長,不可能做出他們學校那些下三濫的男老師那樣卑劣的行徑,有許多花花心腸的男老師在大軍出事後,就總在打著她的主意,發些暖昧的甚至是汙穢不堪的短信,但她看也不看就刪掉,但也正是這樣,她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這樣一些男人。


    喪失了最後的希望,董銘感到上樓來和姚龍富坐這麽一會真是沒必要,仿佛她赤身*地讓一個男人看到自己幹淨的身體和悲哀的心靈,真不如她剛才就直接離開,不給這個男人展示自己高高在上的機會,而這裏逼人的豪華給她的內心造成了更深的壓迫感,也更感到自己懷抱希望破滅給自己的打擊是怎樣的巨大。草根高官路全集首發正文65老公無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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