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那個男孩太慘了。”


    “他真的是叛國賊麽?


    看起來不像啊。”


    “呸,長著一張好人臉就一定是好人麽?


    老豪斯以前不也看起來人畜無害,後來還不是淪落成了殺人犯?


    人心隔肚皮啊。”


    當時酒鬼一句無心的話引來了士兵們的懷疑。


    盡管羅茲再怎麽掙紮,仍然是被人數眾多的士兵們抓了起來。


    他們將羅茲捆綁起來後並沒有將羅茲當場擊斃,而是打了他一頓之後將他綁在了市中心,用無數的髒話和汙物折辱他。


    臭雞蛋、爛番茄、菜皮等都不算什麽,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這些士兵知道了自己長官的死後,他們對著羅茲吐痰,甚至還有人脫下來褲子用腥臭的尿液濺了羅茲的一身。


    臉青鼻腫的羅茲被綁在了十字形的木架上,曾經有那麽一瞬間,他都認為自己是野肅吉都的化身,才會遭受這般的折磨。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在士兵們的語言引導下,羅茲被描述成一個可恥的賣國賊。


    “看看!


    這個男子向我們俾斯麥宰相引領下所征服的琺國不止一次泄露了軍事機密!


    因為他的所作所為!多少的年輕人將會死在戰場上?


    這樣的人能夠原諒嗎?!”


    其中一名怒目圓睜的士兵大聲地向人群指責著羅茲,將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安在了羅茲的身上。


    “我們必須唾棄他!必須懲罰他!這是我們腓特烈三世陛下所下達的意誌!”


    士兵繼續向著人群大喊道。


    而人群中更是傳出了愚昧且可怖的聲音,“燒死他!燒死他!”


    人群的情緒被挑撥得接近失控,每一個人看著羅茲的表情都是咬牙切齒的,仿佛羅茲就是他們的殺父仇人一樣。


    他們恨不得用最殘忍的手段去折磨、去毆打、去傷害羅茲。


    而羅茲這個當事人卻已經無力進行任何的辯駁,他沙啞而虛弱的聲音被淹沒在了人群的聲浪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聽他證明自己無罪的澄清。


    露依莎和俾斯麥聞訊後就已經馬不停蹄地趕來,但他們卻來晚了。


    他們看著士兵高舉著火把,並點燃了羅茲身下的木堆。


    俾斯麥目睹著羅茲無助地看著天空哀吼至力竭,那一份對世間的怨恨直衝雲霄。


    火,無情的火焰,從羅茲腳下的木堆燃起。


    身上被播撒了菜油等助燃物的羅茲在痛苦中被火焰吞噬,他的慘叫聲伴隨著人群中的歡呼聲,顯得是那麽的諷刺。


    俾斯麥用力地牽著企圖向前衝的露依莎,露依莎此時已經哭成了淚人。


    她想起了在婚紗店裏試穿的情景,想起了教堂裏的婚禮,想起了和羅茲在一起去找好吃的各種時間。


    不知不覺中,自己的身邊始終有著這麽一個紅頭發的男孩子陪在身邊,而自己卻越來越依賴他。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啊!!”


    露依莎歇斯底裏地喊著,並企圖掙脫俾斯麥的手,衝到羅茲的身邊,將他從火焰中救下來。


    “晚了,羅茲已經走了。你現在過去就是送死。”


    俾斯麥冷冷地說道。


    他的臉上如同凝結了一層冰霜,但實際上心中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燒。


    他憤怒、他怨恨、他煩惱、他不解。


    看著如同正在開一場篝火大會的人群,他感受到了一陣心灰意冷。


    “這些就是我和羅茲拚了命去保護的人?”


    這麽一個問題浮現了在俾斯麥的心頭。


    隨著這個可笑的念想,俾斯麥開始了質疑自己以往所做的事。


    “放開我啊!


    俾斯麥你怎麽可以無動於衷?!”


    露依莎一邊哭喊著,一邊掙紮著,甚至在俾斯麥的胸口用力地用拳頭錘了一下。


    俾斯麥被露依莎震得嘴角流下了一行鮮血,但俾斯麥卻看似無比地冷靜。


    他一巴掌抽在了露依莎的臉上,用毫無生氣,甚至如同死人一般的眼神看著露依莎,


    “人死不能複生。


    你現在衝進去,就是去送死。


    你認為羅茲想你一起陪葬麽?”


    “那我們該怎麽辦?!我們能怎麽辦?!”


    露依莎被一巴掌抽懵了,但俾斯麥的話屬實有道理。


    此時衝進去,就如同一個無謀的莽夫。


    士兵們隻會把自己當成是叛國的同僚,而下場則是不言而喻的。


    “我們回去。


    羅茲的仇,由我們來報。”


    俾斯麥強硬地將露依莎拉走,並在轉身前將羅茲的死狀深深地刻印在了腦海中。


    “腓特烈,你死定了。”


    俾斯麥心中陰沉地想道。


    ————


    “她睡下了麽?”


    俾斯麥沒有回頭,而是用平淡得嚇人的聲線向進門的近衛問道。


    “睡下了。


    醫生給她配了一些安眠藥,但心理的創傷就。。。”


    近衛為難地問答道。


    “嗯,先隨她去吧。”


    俾斯麥朝身後揮了揮手,近衛見此便退了出去。


    在俾斯麥的麵前,擺著兩具屍體。


    一具千瘡百孔,另外一具則是焚如焦炭。


    俾斯麥牢牢地咬緊了牙,雙手握住了拳,指甲嵌到了肉裏,劃破了表皮,但卻不自覺。


    俾斯麥遠沒有露依莎自認為的冷血,隻是他沒有表露出來。


    影子,形同養子;羅茲,視如己出。


    在一天內痛失兩名身邊的人,俾斯麥又何嚐不會心痛。


    盡管他叱吒風雲,一人之下,盡管他久戰沙場,殺敵無數,盡管他弄權挾勢,翻手為雲,但他始終是人。


    心如刀割並不足以形容俾斯麥的難過,白頭人送黑頭人的哀傷更為讓他揪心。


    由於身體的健康問題,俾斯麥早就想要退出宮廷這個泥潭,但老威廉卻將自己留在了這個在無聲中吞噬生命的怪圈中。


    俾斯麥坐在了兩具屍首旁整整一夜。


    沒有言語,沒有動作,隻是靜靜地看著。


    他在戰場上見過無數同胞的屍體,他也痛心過,但卻沒有現在這般壓抑。


    常年的高位讓俾斯麥曾以為自己已經心如枯木,但現在的俾斯麥才知道自己還有心。


    在失去後才知道珍惜,往往是人類曾經會犯下的錯誤。


    對俾斯麥來說,他不會放下這段仇恨,他要奉行老威廉的意誌。


    他要腓特烈死!


    在他完全想通了之後,他站了起身。


    他走出了驗屍房,回到了營帳裏,換上了那一身最為合身的軍裝。


    “大人,您不需要去休息一下嗎?您整夜沒睡了。”


    近衛送來了親切的問候,俾斯麥回頭的那瞬間似乎看到了影子的嘮叨和羅茲的關切。


    恍神過後,俾斯麥自嘲般一笑。


    抬頭看著被陽光渲染成橙色的天空,那是一副絕美的景色。


    “真美,可是你們已經看不見了。”


    俾斯麥輕聲自語道。


    他輕拂衣袖,朝著初晨敬禮,兩行熱淚終究落下。


    近衛沒有打擾,他明白俾斯麥大人心裏的難過。


    他能做的,隻是默默地站在俾斯麥大人身後,去繼承影子未完成的任務罷了。


    他點了根煙,遞給了俾斯麥。


    俾斯麥卻看也沒有看一下,


    “免了。”


    遞煙的手懸在了空中,近衛想不明白,為什麽一生愛煙的俾斯麥突然戒了煙。


    他掐滅了這根煙,看著一夜間蒼老了不少的老人,心裏難免有些唏噓。


    “準備下達命令。”


    俾斯麥施完軍禮後,將雙手背在了身後。


    “是,屬下必定會盡全力完成宰相大人的命令。”


    近衛聽到命令後振作起精神來,立馬表態道。


    “解散我手下的所有部從,去軍部領好賞金,就地解散。”


    俾斯麥冷靜地說出了一道讓人震驚的指令。


    “可是宰相大人您的安全。。。”


    近衛還沒說完,就已經被俾斯麥所打斷,


    “沒有可是,這是老朽我的意誌。


    去執行吧。”


    近衛楞在原地,他不知該做任何的反應才是正確的,甚至有那麽一瞬間,他認為俾斯麥是不是昏了頭。


    “去。接下來的事情,老朽一人扛下足以。”


    俾斯麥頭也沒回,獨自走到了馬廄牽出了一匹馬兒,便一騎絕塵,遠遠離去。


    ————


    問訊的朝臣紛紛錯愕,這是俾斯麥有史以來最為瘋狂的一件事。


    誰都知道俾斯麥是何等的惜命,身邊從來不會缺少守衛的俾斯麥卻將派係中所有的人全部解散。


    整個宮廷中的體係瀕臨崩塌,人們開始猜測,俾斯麥是不是準備下任了。


    誰都沒想到俾斯麥接下來會有什麽動作,這個老瘋子的行為已經變得更加難以預測。


    對於俾斯麥極其忠誠的一派中雖有質疑的聲音,但沒有人去違背宰相下達的意誌。


    一封封退任書遞交到了腓特烈的麵前,而腓特烈的表情卻越發陰沉。


    “俾斯麥,你要抽空這個國家的脊柱嗎?!”


    腓特烈用力地錘了一下桌子,顯然他在病後的心情更加暴躁。


    在連日的監護下,醫護團隊已經得出了結論,腓特烈的病就是印斯茅斯綜合症。


    同期發病的,還有在壽宴上服用過皇海龍魚片的其他賓客。


    這個不治之症在柯蕾雅的操控下蔓延並覆蓋了大部分的權貴,但無論是eod還是柯蕾雅都在這段時間內銷聲匿跡。


    他們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任何的消息或者證據可以找到他們的藏身之地。


    維多利亞的離去更是讓腓特烈的憤怒加劇,當時腓特烈沒有在意,隻認為維多利亞是在犯小女兒心態,別扭幾天就會回來了。


    實際上,維多利亞卻在暗中離開了國內,回到了大瑛帝國。


    直到大瑛帝國的探子將信息反饋到了腓特烈的桌前,腓特烈才知道了維多利亞的行蹤。


    掌控欲極強的腓特烈感覺到了一種大事不妙的預兆,但自己卻無能為力,仿佛一切都已經脫離了自己能夠控製的範圍內。


    酗酒成為了腓特烈的日常。


    酒精不但可以麻醉他的神經,還能讓他沒有那麽煩惱;雖然隻是暫時逃避煩惱,但酒精變成了腓特烈唯一可以依賴的。


    在一天群臣的議會上,腓特烈一日既往地端著酒杯出席在眾多的臣子麵前。


    臣子們一如既往地看起來對自己十分恭敬。


    這個現象令腓特烈難受的心情稍微好轉了一些。


    直到那個令他恨得牙癢癢的俾斯麥現身在他的麵前為止,腓特烈的心情都是愉快的。


    “喲,大宰相為何參朝?我想你不是一直獨來獨往,毫不在意宮廷裏的事的麽?”


    腓特烈冷嘲熱諷地說著,說完後飲了小口紅酒。


    “怎麽?現在宰相就不能參朝,議政事了?”


    俾斯麥冷冷地回複道,他看著腓特烈的表情宛如看著一個已死之人。


    “我還以為,俾斯麥大人忙著將手下的遺體下葬,沒有時間來參與呢?”


    腓特烈一挑眉毛,故意挑起俾斯麥的憤怒。


    性格極為惡劣的腓特烈想要看俾斯麥在眾人麵前失態的樣子,這樣才能給到他一種病態的成就感。


    “下葬?誰人要下葬?是陛下您麽?”


    俾斯麥卻裝癡扮傻地回答道。


    “你!”


    腓特烈聽到了俾斯麥的反擊,卻差點沉不住氣,


    “哼!議政!”


    “且慢,u看書 ukah.om 請諸君看一下這份文件。”


    俾斯麥打斷了原本要議政的日程,將身後所背負的一堆連夜趕製出來的文件分發到了每一個朝臣的手上。


    雖然場中的朝臣不是俾斯麥一派的,但也是中立的朝臣居多。


    礙於俾斯麥鐵血宰相的威名,他們仍然是接過了俾斯麥所分發下去的文件。


    在場的眾人都收到了一份,但唯獨腓特烈沒有。


    俾斯麥抬頭看了一眼坐在王座上品酒的腓特烈問道,


    “陛下最近身體狀況如何?”


    “哼!我身體好得很,並不像你這垂死的老人。”


    腓特烈強硬地挺起了胸膛,他自知自己的情況,但醫護團隊的信息是完全保密的,他對此非常自信。


    “哦?看來皇海龍的魚片效果不錯。”


    俾斯麥冷冷地說道,並攤開了一張捏在手裏的文件,大聲地對著所有朝臣宣讀了起來。


    “奉普魯士帝國先皇威廉一世手書。


    在必要時,俾斯麥將實行罷免腓特烈三世皇位之權利。


    以下將列出腓特烈三世為皇不當的三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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