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都護……也來過?”


    薛都護自然便是薛崇瑞,濮州地界統領天平軍的最高指揮官,他來幹什麽?


    “薛大人說昨夜天降異象,不知是福是禍,有無傷及無辜,所以前來查探一番,不過見無人受傷,宅院也無損毀,薛大人便又帶兵回去了。”


    果兒也不知來的究竟是何人,隻知道那位大人官職很高,姓薛,同行的家將護衛都稱其為薛都護,想來也和魚大人差不多,所以全程都沒敢說什麽,薛大人問什麽她便答什麽,好在最後倒也沒發生什麽。


    來查探麽?


    陳遙想了想,大概好像也……說得通,但這種事交給屬下去做不就行了,何必還親自跑一趟?莫非這薛大人也是修道中人?


    不過好在陸陸續續來的這幾波人都沒為難小院裏的孩子,這倒是讓陳遙稍稍心安,簡單梳洗一道,吃過東西,陳遙便朝著南門方向去了。


    上品天仙決是不能練了,這事也不能和梁大哥細說,不過其他事情倒是可以請教請教,另外梁大哥能在第一時間趕來探望自己,也讓陳遙頗為感動。


    “喲!這不是陳老弟嘛!你醒啦!”


    陳遙趕到南門之時,梁晃正帶著手下一隊兵卒練槍,見陳遙來了,這漢子當即散了隊伍,朝他大步趕來。


    “怎麽樣?!聽說你小子昨夜被天雷劈了?!可以啊!”


    “……梁大哥說的什麽胡話,小弟我可不是什麽惡貫滿盈之人,昨夜那雷忒不是個東西。”


    梁晃聞言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哈哈大笑著拍了拍麵前少年的肩膀,“你不說大哥還給忘了,這天雷啊,隻劈修道中人和宵小之輩!對了,陳老弟,既然天雷已至,老弟莫非一夜之間便入了那人仙境界?”


    梁大哥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很是詫異,然詫異中更多的還是欣喜與自豪,不問可知,他認為陳遙一夜入人仙根本就不算個事兒,而且最重要的,還是自己教得好。


    陳遙一聽簡直哭笑不得,八九四三之術豈會如此簡單?自己遭雷劈和渡劫全然沒半毛錢關係,都是自己作的,若不是道衍大師出手相助,恐怕自己這會子早穿越回去了,還一步入人仙境呢,一步入黃泉還差不多。


    “梁大哥你抬舉小弟了,昨晚那雷和小弟沒甚關係,就是天幹物燥,少風寡雨,空氣太過幹燥所以才引發天雷降世,好巧不巧正劈到小弟棲身的小院罷了~”


    怕梁大哥誤會深了,陳遙便隨口胡謅起來,他差點都忘了刮風下雨才會有電閃雷鳴,而且這些都是自然現象,難道這個世界沒自然現象?難不成還真是除了刮風下雨,這電閃雷鳴就隻會照著人臉上糊?


    “……此話當真?”


    梁晃聞言有些發愣,他撓撓頭,有些不解,又問道:“可我今早聽果兒那丫頭說,降雷之時你小子正好在院子裏,道道閃電全劈你身上了?”


    “當時小弟確實在院中納涼,不想倒了血黴,不過還真未被閃電天雷劈中,要不然小弟哪還有命來見梁大哥?果兒那丫頭當時離我不遠,大概也是被嚇到了罷。”


    “嗯……有點道理。”


    梁晃一琢磨覺得陳遙說得好像也對,不過馬上,這漢子便抓起陳遙的胳膊,頓了頓這才一臉沮喪地接著說道。


    “嗐!還果真如此!”


    陳遙不知他做了什麽,麵帶疑惑問了問,梁晃才無奈一趟手。


    “大哥方才探了探你體內氣息,果然如你所言,昨夜那幾道天雷乃意外之象,不過……聽晚間巡戒的兄弟說,那的確是三道自混沌中螺旋而下的神宵天雷啊,怎的會如此反常?”


    陳遙隻在書中略略了解過這個世界確實存在三災九劫這一說法,細問之下才知小李道長昨夜所言“天刑雷劫”與梁大哥當下所指的“神宵天雷”為何意——


    簡單來說,便是跨境所要承受劫難的細分說法,所謂天刑雷劫,便是所有天雷劫的總稱,而昨夜那三道自混沌中降下的,便是所有天雷劫中最低等級的神宵。


    神降三宵而入人境,故稱神宵天雷。


    “大概是有人渡劫,隻不過神宵天雷失了準頭,所以才劈到小子棲身的庭院裏了。”


    這話說得……連陳瑤自己都不信,不過梁大哥頭一歪,覺得甚是在理,也終於不在這一點上繼續糾纏,畢竟在他看來,陳老弟身上確實沒有任何氣息流轉的跡象,更別說什麽人仙修為了。


    今天要做的仍是提桶紮馬步,梁大哥的修行法門很是簡單,不過即便是這樣,陳遙也同樣耐受不住——昨天夜裏掛倆空桶都能讓他抖成鄰家小娘子,更別說今天一上來,梁大哥就拎過來滿滿兩大桶清水。


    陳遙想拒絕,但梁晃是什麽人?哪由得他捏揉造作,不由分說便將水桶給陳遙掛上,腳下一絆,陳遙便一臉苦大仇深地紮起了馬步。


    說來也怪,昨夜明明連兩個空桶都拎掛不住,當下陳遙馬步一紮,頓覺不對。


    手臂之上輕飄飄甚是怪異,完全沒有被重物壓墜的感覺,兩條腿也不再抖如篩糠,反倒紮得穩穩當當。


    梁大哥站在旁側看了一會,感覺甚是滿意,隨後又命手下兵卒陸續拎過來幾桶水,直到將陳遙雙臂掛滿六隻大桶,梁大哥方才再次開口說道。


    “不錯啊!陳老弟!當年你梁大哥可是花了足足半年才到你現在這般水平!”


    “梁、梁大哥,我現在……”


    陳遙不知道自己為何一夜之間便能有如此臂力,不過到底還是個還未入門的雛,當下水桶掛滿,他便開始有些難以耐受,為了不至於一會太過難看,陳遙忙開口打斷梁大哥,問他當下該如何。


    “凝神,閉目,感知自身,將手臂上所承重量以氣勁散去。”梁晃聞言笑容一斂,當即沉聲說道。


    何為氣勁?陳遙不知,不過聽梁大哥這麽一說,他也隻好閉目凝神,不去想手臂上掛著的幾個水桶,說來也怪,就這麽幾息的工夫,陳遙頓覺臂上力道逐漸減弱,體內似有股暖流自丹田處緩緩上行,轉過周身兩臂,這股暖流便再次歸於丹田。


    “陳老弟,可有所得?”


    見陳遙漲紅的麵皮逐漸恢複白皙,梁晃甚是欣喜,幾息過後,這漢子忙開口問道。


    “感覺有股暖流自腹部騰起。”陳遙如實回答。


    “好!很好!便是如此!便是如此!”梁晃拍掌大笑。


    暖流重歸丹田之後,陳遙隻覺神虛體乏,險些把持不住,將水桶全數放下,這才一屁股坐倒在地,汗出如漿,喘息如雷。


    “梁、梁大哥,這是個什麽情況?”


    “你小子!這便是凝聚五行之力的竅門所在,你方才所感知的那股暖流便是你體內所蘊含五行之氣,不過此間還未能將其細分,若想分而強之一路破位,還需勤加苦練才是!”


    “……怎麽個練法?就掛水桶紮馬步?”


    “此乃基礎!泄去力道不過堪堪入門,何時能將桶中之水蒸發殆盡,便是掌握了五行之火;何時能將桶中之水源源溢出,便是掌握了五行之水;何時能將桶中之水凝結成冰,便是掌握了五行之金;何時能將桶中之水絞於手臂,便是掌握了五行之土,何時將水桶悉數震碎,便算是掌握了五行之木!”


    啊?


    陳遙本以為所謂煉化五行之氣無非就是掛著水桶紮馬步,然後慢慢控製那股莫名其妙在體內來回流竄的暖流,何時能將其駕馭何時變算入了門,到時候將桶一丟,將腿一盤,控製著這股暖流反反複複運行體內,隔三差五來個大周天小周天什麽的,練到差不多突突突破開所謂的八部禁錮,自然也就學有所成了。


    但當下聽梁大哥這麽一說,他才意識到自己想錯了。


    要改變物體的質量啊這是!


    不知道梁大哥他們這個位麵的人是怎麽理解這件事,但在陳遙看來,水是液體,無論是將之氣化或是固化,這看起來都不可能是單憑自身便能做到的事,更別說其中還有個絞於手臂的駭人情況,這哪是什麽武者的體術套路,這分明就是仙法。


    “練氣自然是百家修習之基礎,轉、化、生、發種種要義都出自這一基礎,所以無論道統為何,所修為何,入門都是這練氣之法。”


    梁大哥對之前所要求的基礎做了一番簡單的講解,人境之下的武者,大部分很難專長多種練氣法門,而五屬之中,金與土對武道一途的修行者最為友善,所以一般以武入道者大多都是走這金土二氣——


    比如他自己,就隻會五行中的金屬性,配合自創的一套槍法,戰陣之中便可做到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境。


    當然,這還得是敵對陣營裏沒有修行同道的前提下,若是有,那就得跟人家拚拳頭大小、修為高低了。


    “那其餘三類五行氣屬是不是更適合其他道統修行?武者一途大成者隻有金土二者?”


    到底是對高強武功比較感興趣,聽梁大哥這一解說,陳遙多少聽明白了些,以他目前所理解的情況來看,他覺得,儒釋道三家和梁大哥他們這些武者,在本質上似乎也無甚區別,無非就是口號信仰規矩略有不同而已。


    武者能將氣息灌注於兵刃之上,那和儒家凝聚於文房四寶又有何區別?道家以五蘊調集天地靈氣驅魂役鬼,和佛門弟子強化五蘊固其自身也沒太大差別,無非就是各有所長罷了,加之大家都還有各自壓箱底的手段與法寶,比如武者的秘籍、道門的秘術、儒生的手法和佛門的經書等等。


    拋開這些因素,萬法歸一還真不是吹的。


    “那倒也未必,你梁大哥是資質不足,所以隻會這五蘊之金,況且十數年還都隻是個半吊子水平。”


    梁晃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他自己並未摸到人仙境界的門坎,但曆史上能入更高修為境界的武者可遠不止如此,比如高祖李淵便是地仙境界的高手,且擅使五蘊之火。


    “聽說當初高祖皇帝戰陣殺敵之時,普通箭矢由他射出,皆附著耀眼火光,每落一地,必然引發震爆,中箭者無不粉身碎骨,百步之內更是人馬俱碎,十死無生!”


    這他娘……李淵這麽猛的啊?


    陳遙聽得一愣一愣的,西遊的故事始於太宗年間,完結的時候李世民都還活著,除了拉著禦弟小手千叮嚀萬囑咐之外,陳遙還真沒看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而且就書中李世民在地府的表現……好像也不怎麽樣啊?


    但沒想到,在這個世界的構架中,李淵居然如此生猛,陳遙這還是頭一次聽說李淵居然也是修道中人。


    武者入了地仙境界這麽誇張的?射支羽箭感覺都和來一發火箭炮差不多了,這他娘的,闊怕。


    “……那若是戰陣之中人人都是修為有成的高手,那這仗還怎麽打?”


    陳遙想了想,以往在看類似的修仙小說,他總覺得芸芸眾生實在可憐無辜,文中的仙家高人隨便跺跺腳,那就是山河破碎地陷城塌的結果,死者數以千百計——


    當然了,書裏的仙家高人們大多都被設定成了超脫生死,無欲無求的樣子,並不會輕易或是刻意卷入人間爭鬥,即便卷入,那也是非為戰而戰。


    說白了就隻是會為講道理而鬥法,並不會枉造殺業,濫殺無辜。赤地千裏那什麽的,都是大魔頭幹的。


    但是。


    但是聽道衍大師和梁大哥的意思,當下這個世界高人層出不窮,各顯神通插手人間事務,現在連開國皇帝都是修道高人了,那打起仗來豈不是神仙遍地走,妖魔多如狗?


    畢竟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可不是開玩笑,隨隨便便懟一場,那也是數十萬將士、百萬大軍的規模,這怎麽打?要是遇上呂公那種能揮毫伏屍三百裏的當代儒聖……


    這想法讓陳遙很是出戲,這讓他莫名想起幾個矮子拿著戒指出去旅遊的故事了……


    “天道不虧,自有法度。”


    梁大哥聞言一愣,聽明白陳遙這話的意思之後旋即哈哈大笑,他表示“天下無敵”這種說法從來都和戰陣無關。


    “那都是些江湖閑散之輩誇誇其談的說辭罷了,江湖伎倆如何能與廟堂決策相比?江湖之時,以一敵百者都已屬鳳毛麟角,若上了戰陣,任你天外飛仙修為高絕又如何?一架百步弩,仙人也得跪!”


    梁大哥說得很直白,人間修行,地仙之境為盡頭,到了這個層次,那就得受天刑雷劫飛升以位列仙班了,即便滯留人間,這一層次的高人們其實也不喜廝殺,修為來之不易,能贏自是極好,若不小心陰溝裏翻了船,百年修為便化作一江東水了。


    “所以如果沒什麽特別的緣法,真能做到天下無敵的高人一般都不會上陣殺敵,更何況上了也沒多大用,百步強弩便是專門用以誅殺這類不守規矩的仙家高人。”


    “……這麽厲害的東西是誰設計出來的?”


    聽梁大哥講述,這百步弩的造型原理與後世宋朝所使用的床弩極為相似,床弩陳遙知道,殺元蒙大軍跟爹打兒子似的,但唐朝年間不應該有如此大規模的殺傷性武器,而且……還是專門拿來射殺仙家高人的?


    “嘿!正是高祖皇帝!”


    我靠。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


    梁大哥確如他自己所說那樣,其實也隻是個半吊子,能教陳遙這麽多基礎理論已屬難能可貴,再多就沒有了,至於指導修行什麽的更是無從談起,也因此,這樸實的漢子始終不願讓陳遙行拜師禮,而是一直以兄弟相稱。


    陳遙自然也明白這一點,他很感激梁大哥為自己做的一切,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他也懂,所以打心底對這個憨厚樸實的漢子充滿了尊重與敬意,每日依舊雷打不動地趕至南門提桶紮馬,甚至回到小院也不曾懈怠,常常習練參悟至深夜,因為這事果兒都不知說了他多少次。


    嗯……倒也不是說陳遙修行之念有多艱深,uu看書 .unhu.cm 之所以這麽刻苦,最根本的原因其實是……無聊。


    確實是無聊。


    到底是個二十多歲的現代年輕人,穿越之前雖是久遭病魔糾纏,但陳遙好歹也是見過花花世界的人,這一朝穿越回到大唐年間,心底落差可想而知,再加上剛穿越那會的確是沒辦法,要穿衣吃飯,要想辦法活下去,如今這些問題都已得到解決,除了要考慮之後的農民起義,當下待在這濮州城裏還真是讓他倍感百無聊賴。


    這人呐,都需要做事及娛樂,哪怕後世那些家裏蹲的死宅們,連他們都有遊戲動漫手辦和各種老婆醬,反觀陳遙?他除了果兒什麽都沒有。


    三年起步的事自然是不能幹,成年人都有一套自己的道德準則,穿越可不是為非作歹的理由,更何況他也實在下不去手,現在的果兒就像自己與前世那個她的女兒一樣,至少在成年之前,這個錯覺陳遙始終難以消除;


    讀書?


    這沒意義更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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