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被從來沒學過什麽功夫的綰秋傷著,齊延也就不是齊延了。


    他很快就攥住了她拿著匕首的手腕,隻是輕輕一折,就聽見了一聲清脆的聲響,匕首應聲而落,綰秋也像一塊破布一般被丟到了一旁。


    齊延上前一步,把匕首踢開,以防綰秋再度拿起匕首妄圖傷人。


    那匕首到了沛柔腳邊,她把它撿起來,原來是從前她及笄時沛聲送她的那一把。


    “若是活膩味了,其實你也可以直接說的。”齊延仍站在綰秋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方才那一聲脆響,伴著綰秋的痛呼。齊延等了有一會兒,她仍然說不出話來。齊延便喚來了仆婦,先將綰秋綁了,關到了柴房裏。


    這變故來的太快,沛柔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齊延攬著進了堂屋。他們走的不久,屋內還殘留著暖意。


    齊延就替她脫了鬥篷,又叫仆婦們新送了湯婆子進來,生了炭火,等屋內都暖融融的了,才開始和沛柔說話。


    “屋子裏怎麽會有匕首,是你的麽?我看那匕首樣式精巧,仿佛有些眼熟。”


    她還沒問他為何綰秋忽而會變成這樣,好好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被他折斷了手腕,丟在地上,他倒是先問起這把匕首來了。


    沛柔一邊翻找著那匕首的刀鞘,一邊道:“這就是我那好五哥送給我的及笄禮,和你送我的那支白玉蘭花放在一起拿過來的。”


    “我覺得這把匕首不錯,所以就一直留著放在身邊。”


    她想起舊事,瞥了一眼齊延,“前生它也在香山小院裏陪著我,還曾經被我架在何霓雲的脖頸上,功勞不小。”


    看了沛柔瞥自己的那一眼,齊延就知道事情不妙,“我和何霓雲的事情都同你說清楚了,她做的那些事,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你就別不高興了。”


    沛柔把那把匕首重新放回了櫃子裏,又對齊延道:“我可沒有不高興。那你快跟我說說,綰秋又是怎麽回事。好端端地怎麽突然發了瘋,拿著匕首要傷人。”


    “方才是她來傳徽至堂的話的,可我分明記得今日不是她值夜,偏她這樣殷勤。講話又刻意拿腔拿調,令人作嘔,叫我想起來你剛嫁進來時的何霓雲。”


    “她既然想向上爬,那爬就是了,我給她一個更好的機會。我同她說將她送到教坊司去,叫她和白貴妃,衛思後學一學,她倒是還不願意。”


    “教坊司?”


    沛柔皺了眉,“她向來心高氣傲,老子娘在定國公府裏都有些體麵,她也就把自己當個副小姐了。”


    “可她既然看不上你那同窗,也可以與我明言,卻又還要這樣私下動手腳。”


    “去教坊司,總比她前生死在那一口枯井裏的下場好些,去便去吧。可你那同窗過個十幾日,又要娶誰呢,總不能就這樣算了吧。”


    齊延便道:“不如把織夏許過去?或是再挑別的心氣沒那麽高的丫鬟,再加一倍的嫁妝便是了。你房裏隨便挑一個,隻怕也比綰秋賢惠些。”


    嫁織夏,沛柔是不願意的。


    前生她沒有好好問過她的意思,匆匆忙忙地把她嫁到了虎狼窩裏去,她已經很對不起她了。今生她總是要給織夏挑一個如意郎君的。


    沛柔的眼波流轉,“織夏不成,就從二等裏麵挑一個吧。我房裏的丫鬟倒都賢惠,隻我一個不賢惠罷了。”


    “若不是我這樣愛拈酸吃醋,不許丈夫納妾,綰秋也不必靠到何霓雲那頭去。”


    “時辰還早,再上床歇一歇吧。”齊延就笑了笑,“我也不要你這假賢惠,我和你在一起就已經很好,做什麽要再納了別人進來,彼此耽誤。”


    沛柔就笑著掀開錦被躺了進去,“我可不是假賢惠,我是真霸道。‘夫為寄豭,殺之無罪’我深以為然,相公以為如何?”


    齊延也在她身邊躺下來,饒有興趣的問她,“你還讀過《史記》?”


    “始皇帝不愧是始皇帝。曆朝曆代的律法都是在限製女子作為妻子的權利,要求女子貞潔,隻有他在這件事上將妻子的位置與丈夫同等。”


    “若丈夫在外謀不軌之事,妻子的確應該有同樣的權利去懲罰他。”


    沛柔就窩進他懷裏,“那你可要記住了。我不光讀過《史記》,還讀過許多其他的史書。開始是祖母讓我讀的,後來我也覺得與詩詞歌賦這些怡情的文字相比,史書也有別樣的魅力。”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確實讓我學到了很多。”


    齊延輕輕笑了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家夫人,也非從前的無知婦人了。”


    “我什麽時候無知過了,便是從前不學無術些,懂的東西也不少,隻是比不得你罷了。”


    “比如?”


    沛柔就在齊延懷裏蹭了蹭,“比如賞花遊樂,胭脂水粉,怎麽樣,你不懂吧?”


    她原來以為齊延要再和她開幾句玩笑,齊延就將她圈的又緊了緊,把頭埋在她發間,聲音也低沉起來,“睡覺。”


    正想問齊延他是怎麽了,她也很快感覺到了他的異樣,就不由得紅了臉。這個月的葵水按時來了,她還失望了許久的。


    冬夜很長,離天亮還早,她也就閉上了眼,在齊延懷中沉沉睡去了。


    *


    齊延既然已經處置了綰秋,沛柔也就沒有再多話,讓人直接將她與她的身契一起送進了教坊司。


    她早就已經把話和綰秋說清楚,也已經許過綰秋好前程了,甚至她離她的婚期也才剩了十幾日而已。


    可是她卻還是不肯死心,仍然想要做齊延的妾室,那就不能怪她不留情麵了。


    又過了三日,刑部那邊終於定下了對河道總督張致青的懲罰。


    武寧侯府的丹書鐵券被收回,抄沒家產,降為伯爵府邸,三世而終,襲爵的一支也改為老武寧侯的三子那一支。


    張致青被廢為庶人,向東流放三千裏至渤海,服苦役至死。


    這樣的懲罰,也不算太輕了。


    三皇子這段時日一直在府邸中蟄伏不出,不曾為自己的舅舅說一句話。可以沛柔對他的了解,他已經如前生一般窮途末路了,不可能就這樣安靜地退出皇位的角逐。


    沛柔之前就擔心過白貴妃,果然她在那一日後便因寒氣侵體,高燒不退起來。有幾次宮內禦醫都束手無策,險險就要香消玉殞了。


    今上心急如焚,遍尋天下名醫,最後林霰也被齊延帶著進了宮,去為白貴妃診脈。


    白貴妃的身體漸好,今上卻陡然病下,更是加重了沛柔心裏的憂慮。


    前生昭永這個年號,是沒有十九年的。


    她是憂心忡忡,其實齊延也有一些,隻是他們都默契的沒有表現出來,不想給對方帶來壓力而已。


    沛柔就是在這樣的情緒裏,迎來了紜春的婚禮。前生臨死,除了還不知道生母到底姓甚名誰之外,她所有的遺憾便是沒能力給紜春安排一個好去處。


    她問過了齊延紜春前生的結局,此時望著滿堂的紅色,更覺得感慨萬千。


    沛柔贈了一座小院給紜春,如今婚禮便是在這裏舉辦。費嘯的父母都是老實本分的人,紜春再三請了他們過來同住,他們都婉拒了。


    所以這座小院裏,以後就隻有紜春夫婦,李嬤嬤,以及林霰居住。


    紜春從嘉懿堂出嫁,原本沛柔受過他們夫婦的禮,後麵的事情,就都會由揚斛和費家人幫忙操辦了。


    揚斛進府的第二日就開始為她辦差,辦的就是紜春的這件事。


    可她實在太想看完這一場婚禮了,她實在太想紜春能得到屬於她的幸福,所以她忍不住,在看著紜春被林霰背上花轎之後,還是坐了馬車一路跟到了這座小院裏。


    紜春今日實在很好看,蓋頭之下的樣子她已經看過,從前柔柔弱弱的一朵春櫻花,如今豔麗的像一朵盛放的牡丹。


    禮官不停的在說一些“琴瑟和鳴,瓜瓞綿綿”的吉利話,夫妻倆在和坐在上首的費嘯的父母行禮,沛柔攙扶著李嬤嬤站在一旁觀禮,到底還是忍不住落了許多的淚。


    她準備了許多金玉首飾,紜春都不肯收,不過等她進了新房,她就會看見了。


    除了這些,還有她答應過會還給她的身契。從此她不再是她的奴婢,不再是她的附庸。


    紜春有了血脈相連的親人,往後還會有她自己的孩子。也不用再擔心黃河泛濫,uu看書 ww.uknshuom要受親人離散,背井離鄉之苦,她們今後都會過的很好。


    這一日是齊延親自過來把她接回府裏的,若不是齊延過來,她還真不知道要盤桓到什麽時候才肯走。


    她和李嬤嬤也許久沒見了,坐在一起聽她說紜春從前在香山服侍她的事情。


    齊延過來接她,她一出了門,上了馬車就開始大哭起來,把齊延嚇了一跳,還以為她是受了什麽委屈。


    待弄清楚她隻是舍不得紜春之後,更是哭笑不得,“還以為今生你做事都這樣果斷決絕了,是不會像孩子似的大哭的,卻沒想到還是個小嬌嬌,好像反而比前生還要更脆弱些似的。”


    沛柔一邊擦眼淚,一邊口齒不清地道:“你懂什麽,你根本就不可能懂。前生我和紜春在香山究竟受了多少委屈,你沒有經曆過,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和我做了兩生的主仆,紜春是一樣忠心。”


    “和你做了兩生的夫妻,你從來都沒有像人家哄著自己的夫人一樣好好哄過我,借你的衣袖哭一哭,你都要凶巴巴的叫我替你洗衣裳,你一點也不好。”


    齊延明知沛柔這是無理取鬧,卻也無可奈何,隻好將她摟在懷裏慢慢的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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