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柔與齊延要用了晚膳再回去,午膳時候並不太熱鬧,隻有太夫人,大嫂陸氏與沛聲夫妻相陪。


    用過了午膳,太夫人要休息,他們這些小輩也各有各的去處。


    趙五娘是孕婦,自然也是要休息的,再加上上午沛柔和她提的事情也是宜早不宜遲,就和沛聲一起早早回去了。


    到了半下午,沛柔反而不像上午那樣困,饒有興致地帶齊延逛起了熙和園。


    十一月天氣冷,園子裏開放的花不多,隻有種著各色菊花的延齡客和種著山茶的藪春軒還算是有幾分可賞。


    “熙和園裏別的花都養的好,好像就是這山茶,年年都隻是開的一般,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和感慈寺後山的山茶園,到底還是不能比。”


    齊延和沛柔行走在藪春軒中,欣賞著道路兩旁的山茶花,“或許是照顧的太好了的緣故,並不是所有的花草都受的住濃肥的。”


    沛柔的目光仍然流連在花叢中,“你又知道了。好像這世間就沒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似的。”


    “其實不然。”齊延跟著她往前走,“就比如說,我就不知道昨日夫人說的‘妙計’到底是什麽妙計。”


    沛柔就笑著回過頭,“急什麽,你隻等著看就是了。”


    齊延卻沒有看著她,伸出手,俯下身去嗅了嗅山茶的香氣,忽而歎了口氣。


    沛柔就奇怪起來,“好好的賞著花,你做什麽歎氣?”


    齊延將那一朵照殿紅折下來,“我歎氣這裏沒有什麽蟲子,好叫我英雄救美一回,也好讓你告訴我,你今日回來到底做了什麽。”


    沛柔就輕輕笑了一聲,“便這樣想知道?是信不過我,怕我壞了你的事情?”


    “自然不是了,隻是我也的確習慣了孤軍奮戰,沒有什麽人同我商量該做些什麽的日子。”


    他將那一朵照殿紅遞給沛柔,“若是不想說,那也就罷了,總歸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往後我隨侍在聖駕左右,你求我的時候還有呢。”


    沛柔接過那一朵山茶,也放在鼻尖前嗅了嗅,“我看你敢不敢讓我求你。”


    夫妻二人正在說笑,繞過一道影壁進了院門,卻正好遇見往外走的清柔,以及……


    “涇陵縣主安好。”


    倨傲的小縣主隻是揚起下巴,略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旋即笑顏如花地對齊延道:“齊世兄,別來無恙。上次在建業受的傷,可好全了?”


    “多謝縣主掛念,已然無事了。”


    她這個樣子,叫沛柔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前生,不過現在也不是和齊延計較的時候。


    “清姐兒過來藪春軒采山茶麽?這幾朵寶珠茶選的很好,回去尋一個白瓷花觚供著,想必不錯。”


    涇陵縣主一邊在和齊延說話,卻還要與她過不去,“到這裏來,又拿了花籃與花剪,不是過來折花,難道是過來鋤草的不成?”


    清柔便拉了拉涇陵縣主的手,叫她收斂了臉上不屑的神色。


    “今日過來這裏確實是折花,不過倒並不是為了自己賞玩。母親向來喜歡山茶花,這些都是要送去給母親的。”


    前生她侍奉在柯氏膝下,自然也知道她喜歡山茶花的。柯氏如今雖然住在熙和園裏,徐家的人也並沒有慢待她,清柔當然是能去探望她的。


    沛柔的神色便淡了下去,“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擾你們了。難得回來一趟,還有許多地方想去逛逛。”


    清柔與她也沒有話說,便給她行了禮,“五姐姐自便就是,清姐兒先告退了。”


    涇陵縣主看來還有話與齊延說,卻被清柔強行拉走了。齊延也隻是看著她們的背影,笑著道了一聲:“縣主慢走,八姨妹慢走。”


    齊延回過頭來的時候,仍然沒有將笑意收斂,就被沛柔狠狠地瞪了一眼。


    “怎麽?看上人家小娘子生的好看,恨不能多看幾眼?”


    齊延看著沛柔酸溜溜的樣子,越發覺得好笑了,“你在想什麽呢,她才十一歲呢,連辦春宴的年紀都還沒有到。”


    沛柔咬著唇,“可你是見過她長成之後的樣子的。你說她前生癡纏,那樣的美人每日麵對著你,你當真就沒有一點動心?”


    齊延一副光風霽月的樣子,“人的一生,好像能動心的時候,也就隻有那短暫的幾年。那顆心已經為了別人動過,再往後遇見的人,最多也不過是一點點欣賞。”


    “對於美貌是欣賞,對於性格也隻是欣賞。與賞一幅畫,與和同性的朋友交往,都是一樣的,沒有分別。”


    沛柔卻還是不高興,“那你的意思,你對她也是有欣賞的了?”


    齊延攬了她的肩膀,和她一起往院子裏走,“前生永寧郡王謀反失敗,她也經曆了家破人亡的痛苦。三皇子登基之後,她的生母便死了。不是自然死亡的,是被永寧郡王用弓弦勒死的。”


    沛柔心中一驚,“為什麽?他不是最喜歡許側妃,所以才這樣寵愛涇陵縣主的麽?”


    “永寧郡王是個投機之人,他知道今上最喜歡元儷皇後,所以才投其所好,也同樣地寵愛與元儷皇後同族出身的許側妃。”


    “後來登基的是三皇子,生母是因元儷皇後而冤死的齊淑妃,景璘又和廢太子鬥爭多年,你覺得他對於許家人能有什麽好印象麽?”


    “他想要謀反,在還沒有實力的時候,就要對新皇格外的忠心才是。總算他還有點良心,沒有對許側妃生的景珅和景瑚動手。”


    “不過,景珅最後也沒有什麽好下場,他死在永寧郡王帶領叛軍殺進皇宮的那一夜,是被我一箭結果了的。”


    “縣主她知道這件事,總算是明白了我對她確實無情,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我麵前。不過,我到底還是有幾分憐惜她,用我的功勞換了她的一條性命。這樣你應該不會吃醋吧?”


    沛柔當然是不肯承認的,“誰說我方才吃醋了。”她想了想,“難道你同別的非親非故的小娘子說話,便很有理不成?”


    “沒理,沒理。不過我倒是確實很想瞧瞧你吃醋的樣子。不要說含情,美人就是含酸,也別有一番風情。”


    沛柔就瞪了他一眼,又問他,“那……景珣前生如何了?他也……”


    齊延搖了搖頭,“景珣並沒有參與謀反之事。他妻子過世之後,他一年中總有半年是不在京城的。那一日殺進皇宮中的也並沒有他,他後來就消失了。”


    “有人說他去了西北投軍,也有人說在江南見過他,我不知道,也沒有去了解。”


    西北,江南。


    一地是瑜娘魂牽夢縈之處,另一處是她白頭傷心之地。


    或者前生燕京城的第一浪蕩公子,也有過幡然醒悟的時候。他會想起來那個曾經對他那樣真心的女子。


    可惜齊延都不知道他的結局,她也就更不會知道了。不管怎麽說,今生景珣與瑜娘也總算是相守了。


    她還想起來一件事,“那麽,那一日在建業,瑜娘邀我們在篝火旁用膳的時候,你和涇陵縣主坐在一起,又說了什麽?”


    “還說沒有醋,我看就是醋了。都過了那麽久的事情,還要想起來問一問。”


    齊延在她的發髻上溫柔的落了一個吻,而後道:“那一日也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她聽說我是柯師兄的師弟,所以來和我套近乎,想探聽些柯師兄的事情。”


    “柯世兄?她怎麽會和柯世兄扯上關係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看她的樣子,是對柯師兄很上心的。或者是在哪裏見過,一見傾心了吧。以柯師兄的風儀姿容,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沛柔便道:“才那麽點點大,懂得什麽是情愛麽?隻是小孩子過家家吧。”


    齊延挑了挑眉,“那倒也未必,還不懂得什麽是‘喜歡’,便已經喜歡的例子,其實也有很多。”


    “哦。”沛柔笑著點著他,“也是,有些人不就是這樣,uu看書 .ukashu.cm 十一二歲就為情所困,豪飲無度,隻求一醉方休了。”


    齊延笑了笑,輕輕敲了敲她的頭,“或者冥冥之中,他也能感受到自己前生的悲苦與憤懣吧。畢竟我前生遇見你可沒有那麽早,那時候我已經十五歲了。”


    “情竇初開,而後就覺得自己老的很快。不過三十過半,頭發已經花白。”


    談到這樣的事情,他恐怕沛柔又要難過,便轉移話題,“將來縣主若是此心不改,又能自她父親謀反的敗局中活下來,或許她真能和柯師兄成一對佳偶。”


    “縣主慧黠活潑,柯師兄雖然學識淵博,可他的生活其實也有幾分沉悶。柯師兄不是注重出身之人,除了年紀上差了些,也並沒有什麽不相配的了。”


    他們之間差了整整十二歲。


    從前她是從不覺得柯明敘沉悶的,他給她寫信,她在鬆鶴堂裏讀,總能讓一室的人都開懷。


    現在想來,當年聽過柯明敘故事的,除了她,太夫人與陸嬤嬤,光陰流轉,也都不在鬆鶴堂裏了。


    或許年紀漸長,見慣了太多的世情冷暖,他也漸漸的更沉穩了。


    “總歸是人家的姻緣,隻等著來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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