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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沛柔要回娘家是臨時決定的,事先並沒有送帖子回來,再傳信到內院和外院去,便顯得有些匆匆忙忙的。


    可等她和齊延走到鬆鶴堂前的時候,太夫人還是被陸氏攙扶著,等在了院門前。


    她又有差不多一個月沒見著太夫人了,小孩子見了全心依賴的長輩,總是沒有受委屈也想著哭幾聲。


    雖然她不再是孩子,但她也實在很想念太夫人,就挽了太夫人的手,眼圈微紅,埋怨道:“眼見著就是臘月裏了,院子裏風大,您怎麽還迎出來了。”


    陸氏見了沛柔這樣,就笑著打趣她:“沛娘不在您跟前的時候,最是穩重大方的,一到了您跟前,便又是個嬌嬌姐兒。瞧瞧,眼圈還紅了呢。”


    太夫人就笑著拍了拍陸氏的手,“也是沒法子,孫輩裏養在跟前的就這麽個小冤家。”


    又故作嚴厲地嚇唬沛柔,“快給我止住了,平日不見你多回來看我,難得回來一趟,也不見個笑臉。”


    沛柔就隻是望著太夫人笑。


    陸氏便回頭看了一眼齊延,又道:“您哄著沛娘回娘家來看您,後麵可還跟著個孫女婿呢,不怕他聽了不高興,往後不孝順您。”


    齊延便忙拱手笑道:“大嫂說笑了。平日裏沛娘管著府裏的中饋,所以騰不出時間。要我說,其實我家裏的那些事情也很不必管。”


    “白日裏我又要上值,沛娘在家中也是無聊,還不如多回娘家走走,陪您說說話。”


    沛柔就笑著嗔他,“這一番話說的好冠冕堂皇,你怎知我祖母喜歡嘴甜的?在你母親祖母麵前,也要說這樣的話才好。”


    太夫人就輕輕拍了她一把,“怎麽跟你姑爺說話呢,教唆著你姑爺不孝不成?”


    沛柔就隻是笑,又回頭偷偷望了齊延一眼。齊延正好也望著她,四目相對,沛柔就做賊心虛一般地轉過了身。


    太夫人是最關心她的,也將這一幕收入眼中。知道沛柔與齊延感情好,她也就能夠放心了。


    進了正屋,大家就在宴息室裏說話。太夫人與陸氏都關心過了齊延的身體,又說了幾句閑話,陸氏便要告辭去了。


    她是當家主母,家裏的事情千頭萬緒,不能在這裏久呆的,便讓鳳竹去將鬆哥兒帶了過來。


    鬆哥兒這回倒是認得齊延了,還記得他教過他射箭,和齊延就很有幾分親熱的樣子。正好沛柔和太夫人說話,他也插不上什麽話。


    一時間又聽見院子裏有笑聲,是趙五娘掀了簾子進來了。


    她是七月裏有的身孕,如今已經有四個月,她看起來便微微有些豐腴了。偏她皮膚又白,便如羊脂暖玉一般。


    婦人有孕,大多都會有幾分憔悴。


    趙五娘卻絲毫不受影響似的,仍然是神采奕奕的,也仍然畫了入鬢的長眉,梳了繁複的牡丹頭,插戴了赤金累絲芙蓉花寶石珠釵,明豔之色未有稍減。


    趙五娘給太夫人請過安,便笑道:“以為隻有沛娘回來,卻沒想到五姑爺也跟著過來了。我們家豐之日日念叨著,如今五姑爺身子可大好了?”


    齊延便道:“多謝五哥五嫂掛念了,家裏請的大夫很好,如今已經無礙了。倒是與五哥許久不見,憶起昔日同窗,也有幾分掛念,不知道五哥今日在不在家?”


    今日父親與潤聲都上值去了,所以並不在家,齊延才會跟著沛柔進內院來的。若是沛聲在家,他們倆自去一處,也自在些。


    趙五娘就笑了笑,“他在家的,在前院書房裏,你出門隨意叫個丫鬟引你去便是了。”


    卻是鬆哥兒從他膝上跳下來道:“我知道,我知道五叔父在哪裏,鬆哥兒帶五姑父去。”


    齊延就看了沛柔一眼。


    裝的一副聽話的樣子。沛柔沒好氣,“快去吧,誰還攔你不成?”


    齊延就給太夫人和趙五娘行了禮,一把撈起了鬆哥兒出門去了。鬆哥兒在他懷裏大聲地笑起來。


    他出了門,她們在一起說話才暢快。


    沛柔笑著看他們出了門,便對趙五娘笑道:“如今五哥哥果然進益了,都知道在書房用功了。”


    趙五娘便道:“你家相公是傳臚,你五哥哥卻還是個白丁。他方才說憶起同窗之誼,豈不是故意戳我們家豐之的痛處麽?”


    沛柔剛想解釋,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是在開玩笑的了,便也笑道:“當年我也曾催促我五哥哥讀書的來著,也問過他將來可怎麽辦,他卻不聽我的。”


    “哎呀,我這做妹妹的,到底還是比不上自家夫人,說十句話,也不如人家說一句話管用。如今可不是就用功起來了?”


    趙五娘聽見人誇她丈夫,畢竟還是高興的,“雖然我也覺得他不是這塊料,可他能懂得用心些,也是件好事。”


    她們兩個小娘子有來有往,一旁陸嬤嬤便和太夫人說話。


    “老奴也曾聽說過‘京城雙姝’的名號的,跟著您出去赴了一輩子的宴了,倒還真沒有見過比五奶奶和五姑奶奶更標致的小娘子了。”


    太夫人就看著沛柔,“除了她母親,這麽些年,年輕的裏麵,也就隻有效娘家那個常來咱們家做客的小縣主將來恐怕能比一比了。”


    沛柔和趙五娘閑話說了一大通,問過了她的身子,便開始與她和太夫人說起正事來。


    “……這件事一直懸而未決,也不知道今上到底是什麽意思,祖母您看,是不是該想辦法往裏麵加點柴禾?”


    太夫人沉思了片刻,道:“這個節骨眼上,就怕弄巧成拙。還要細細思量才是。”


    沛柔就看了趙五娘一眼,對她道:“這件事情,或許五嫂能幫的上忙。”


    如今趙五娘也是徐家婦,她素來聰慧,自然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有些事沛聲不清楚,她卻是再明白不過的了。


    趙五娘思量了片刻,斟酌道:“白昭儀?”


    沛柔見她這樣快就領會了她的意思,目光也不由得明亮了起來,正要說話,卻被太夫人打斷,“你們兩個這是打什麽啞謎呢?”


    趙五娘便笑著和太夫人解釋道:“宮中的白昭儀落魄時,孫媳曾經幫過她一把。她知恩圖報,這些年私底下與孫女的關係其實不錯。”


    又有些不好意思,“不怕祖母笑話,當年的賞花會,其實倒是替孫女辦的。沛娘的意思,便是要請她去今上那裏吹一吹枕頭風了。”


    太夫人卻似乎並不太讚同,“白昭儀歌女出身,能站在那個位置上,已經是高處不勝寒了。她雖然知恩圖報,我們也不應該挾恩圖報才是。”


    趙五娘便補充道:“祖母您有所不知,在為教坊司歌女之前,白昭儀其實也隻是燕京城外,因黃河水患而不得不跟著父母背井離鄉的流民。”


    “張家人與三皇子貪墨的是治水用的銀兩,這何嚐不是黃河沿岸百姓的性命。白昭儀是至情至性之人,想必她也很願意幫黃河百姓一把,幫曾經的自己一把。”


    太夫人不知道這裏麵還有這樣的隱情,想了片刻,“這樣說來,她倒的確是個好人選。既是如此,便由你們商量著辦吧。你父親那裏我會去同他說的,還有太妃也是。”


    商議定了這件事,就又說起閑話來。


    “前段時間事多,也沒時間關心家裏的事情。六妹妹和七妹妹的婚事說的怎麽樣了。”


    趙五娘的神色就變了變,流露出了幾分久居人上的倨傲與不屑來,“七妹妹是一片孝心,祖母也不忍駁回的,給蒲家去了信,他們家的少爺卻也是不能等的。”


    “六妹妹既然看不上李家,這門親事就算做了,將來也沒什麽意思,反而影響兩家的交情。”


    居然兩樁婚事都沒有做成。


    雙胞胎的婚事,看來還是和從前一樣坎坷。回家之後她要問問齊延,前生潯柔究竟是怎麽成為四皇子側妃的。


    她剛知道他也活了兩生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別扭。如今習慣了,倒也覺得是件好事,至少前生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都能得到解答了。


    沛柔隻是走神了一會兒,不知怎的,又說起在建業的事情來。


    太夫人說著說著便紅了眼眶,“……我聽說你們差點沒了命,我心都要跳出來了,往後可千萬不能再做這樣冒險的事情了。”


    趙五娘善解人意,坐到了太夫人另一邊,掏出了手帕子替她抹著眼淚。


    是她太自私了,uu看書 ww.ukansh.cm在那一刻她隻知道自己沒了齊延,會了無生趣,卻忘了祖母還在家中殷殷期盼著她回家。


    沛柔就在太夫人跟前跪了下來,“是孫女不孝。”


    見了沛柔這樣,太夫人不免又要心疼她,叫陸嬤嬤把她扶起來,“祖母也知道,這並不是你和元放的不是,實在是有些人心腸太狠。”


    “可是他這樣行事,就算沒能抓到活口,難道今上心裏就沒一點想法?我們都要睜著眼睛,等著看他們的下場……”


    前生三皇子做事,隻有比這樣更狠戾。那時候她無力反抗,就連她枕邊的丈夫,亦不得不成了暴君手裏的一把刀。


    可今生絕不會再這樣了。她與齊延同心,齊延又盡知前世,她的父母家人會健康順遂的活到老,她也會孝敬她的父母家人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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